明晃晃地玩了好几天，陈云在街上却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祭祀的日子快到了吧?”
“对对，就差几天了。哎，只是可惜那......”
祭祀。
随着时间的逼近，村子里的氛围也逐渐冷寂下来。虽说是祭祀，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异常的凝重。陈云内心泛起嘀咕，失去视力的他对于这种氛围细微的变化甚是敏感。
“陈云。”
是于乡那个大叔。
“跟上。”
于乡依旧惜字如金，陈云耸耸肩默默地跟了上去。他隐隐觉得这份寂静跟他此次的目的有所关联。
奇怪的是，于乡并没有走到他那安静的要死的办公室里，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了灵树下边。
兴许是因为上次在那棵灵树枝下的奇遇，陈云对于灵树的感觉更加清晰。甚至他能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看到朦胧的亮光，廓出灵树和于乡的轮廓。
附近没有什么人。
灵树虽说是在村子中心，但许多村民并不愿意如此随意地冒犯这棵神圣的大树。因而许多建筑，地砖等都避开了灵树的枝干根，村民也极少在这附近逗留。
只是于乡在这上边似乎有些偏执，他随意地坐在了灵树突起的一处树根上——高度甚至正合适——翘起二郎腿，伸手拍了拍他旁边的另一株树根。
“坐。”
形象有点崩啊大叔。
陈云循声也坐下了。
他又不信这玩意。
“前些就说过了，你只需守住门口就好。”于乡道。
“门口？”
“上次突袭，我们留了一块区域的脆弱点没有修复。”
“6。”陈云咂舌：“那关于祭祀......”忽然他愣了愣，却不知道问些什么。随机他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人。
“能告诉我这段绸带的来历么？”陈云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的绸带。
于乡没了声音。
“我就问个跟我任务不相干的事，想知道事实而已。不过分吧？”陈云补充。
“......那是小夕她娘留下的。”于乡看了眼陈云，见他那副样子，不自觉的叹口气，便继续道：“善药跟我说了。你似乎知道了许多我的家事。”
“了解自己的上司也是员工的基础工作之一。”陈云乐呵呵的说道。
“善药已经告诉你许多了吧。你又想问什么呢？”
“我想知道后续。”陈云道：“幸福结局后的悲剧。”
于乡哑然一笑，道：“悲剧。的确，这是悲剧。永远的悲剧。”不及陈云深问，他又转问道：“你和小夕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问她，她定会与你说的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女孩子伤心事提我是干不出来。”陈云道。
于乡见他这副坚定样，便道：“故事很简单。某一次祭祀上出了差错，她救了我们全族人，然后她走了。”
陈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语气格外的安静。
“你想要离开这里，对吧？”于乡说道。
刹那间，陈云脑中闪过小夕的身影。
他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地点点头。
“那就守住那个门。然后，记住我所说的——所见仅为所见。更深层的，用耳，用鼻，用心。”
“万不可因眼睛而略去了其他你所有的感官。”
于乡交代清楚“门”的所在位置后，谈话结束。陈云稍后独自离开了这里。
他有问过于乡要不要走。
只是后者单单坐了许久，摆摆手，让陈云自己先走。
他自己则是看着灵树愣愣地发着呆。
良久。
............
陈云独自一人来到了门的位置。
没什么特别的，是一处距离村子不远不近的地方。旁边有一棵矮歪脖子树，在往外便是一片森林。
这倒是显得这棵矮树极为突兀。
陈云独自走到矮树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他觉得他在看。
他应该在看。
幻想着一切都一样。天一样的蓝，云依旧飘忽忽地漫，跟原来的世界没什么区别。
那本盲决他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却最终再也没什么收获。作为一个现代唯物主义的好市民，这种偏唯心的书他真是无法参悟得太透。
说实在的，那种三无系统给的三无玩意到底能不能信？虽然它前两次给的东西的确是救了自己命，但......
陈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有失必有得，比如能量不会凭空产生......咳，串台了。
忽然响起的脚步声让陈云恍了神。
身体稍稍延迟后，警铃大作，陈云捏住吟风，轻挥剑锋，细细听着背后的声音。
细微的破空之声骤然而至，陈云即刻反身单手挡剑——说是挡剑，实际上也只是凭感觉把剑往前一放。
嗒。
哦？挡住了欸。
陈云还不及反应，又是一阵细微的声音，陈云急忙循声移出吟风，可那声音却突然顿住，下一瞬竟然从另一处方向响起。
陈云一惊，立刻收掉吟风再即刻唤出，吟风便出现在另一只手上，陈云立刻侧移吟风，再次堪堪接下这击。
不是剑，是......棍？
陈云没有时间多想，那阵攻击却是愈演愈烈，明明速度不快，可攻击却变幻莫测且密集无常，陈云咬牙拼死，心下却不由得凉了半截。
短短几息，陈云一剑被挑空，早已发酸的手腕终究捏不住剑柄，吟风在半空中旋转后直插入地面。而那人毫不留情，一棍径直结结实实抵在陈云胸口前一寸。
陈云发怵，刚想说什么。
轻推。
那一瞬间，陈云就像是被上辈子的二次元通道卡车创了一下，直挺挺地离地起飞狠狠撞在了身后的那棵歪脖子树上。
别说，这树还挺结实。
陈云在昏厥前的最后一丝想法如上。
............
再次睁眼，依旧是一片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森林味道，还有木头的味道。待缓过神来后，陈云便听到了雨声。
滴滴答答地，在头顶很高的地方，在旁边有点距离地地方。
还有火焰在劈里啪啦，以及吱呀吱呀地声音......像是摇椅？
“你醒了啊？”低沉而沧桑干涩的嗓音。像是一个老头子的。
“......你想要什么？”陈云试着动了动，但是身体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举不起来。多半是被对面做了什么手脚。
好嘛，动不了，摆烂。
“嚯嚯......小伙子性子挺急啊？”他笑了笑，声音干瘪难听。接着他走到了陈云面前，拉着椅子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噪音后坐了下来。
“你......拐杖？”脚步声中参杂着木头撞击地面般的沉闷的声音。陈云问道。
“喔？耳朵不错。”老头子似乎深吸了口气，随后陈云便闻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烟草味：“这也是让你安分下来的好玩意。”
......这家伙，不会刚刚是用拐杖打得我吧？
“一个人住在雾林里......你也盯着灵族的祭祀？”陈云问。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年轻人，冷静。”他慢悠悠地道。
可陈云实在是没心思陪他在这里闲聊。祭祀的时间就快到了，他不能就这样被敌人在这里拖延住。
“我昏了多久？”
“不多，几个时辰罢了。”
陈云心下松了口气，但依旧不动声色的问：“要怎样你才能放我走？”
“放你走？”他轻笑：“可以啊。我现在就可以解开你的禁制，还能还你你的视觉，甚至把你送出雾林。怎么样？”
陈云沉默半晌，道：“我生性腼腆，你给的这些我要一半可以不？”
“哈哈哈哈！”老头子愣了下，大笑：“灵族那边是对你诱惑了什么？让你这么着迷？”
“只是君子之约罢了。”
“好一个君子之约！”他又笑了起来：“灵族那伙人，你真觉得算得上是君子么？”
“......怎讲？”
“灵族祭祀。你知道多少？”
“......大概。”陈云犹豫了下，还是道：“通过祭祀让村子里边的灵力重回富裕，以延续灵族生存。”
“对，的确是大概。”老头子又吸了口：“年轻人，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早在暗地里就明码标价了。能让灵族得以存在的灵力本就浓厚，想要让他重回充沛时期......你真觉得，普通的祭祀，可以做到？”
陈云默然。这句话无非直接戳到了他这几日的一大痛点。
祭祀......他们准备用什么祭祀？
换句话说，什么东西能满足那么大的灵力需求？
陈云不敢多想。
但是老头子可不管他，淡然道：“祭祀就是祈祷，而祈祷就需要拿出诚意。想要恢复灵力，那就需要拿出足够灵力的东西来表达诚意。而在那里边，灵力最浓厚的——”
就是灵族本身。
陈云心下不自觉的给出了答案。
“上一个百年，祭司祭祀了他的妻子。这一个百年，你觉得祭司会选择谁？”老头子的声音在这时听起来却是如此恐怖。
陈云不再吭声。
他一直都有个猜测。
一个他不愿意去相信的猜测。
“当排除了所有的错误选项后，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即使再怎么离谱，他就是正确答案。”
他这时候真的很想扇自己，名句能不能不要随便蹦出来！
“我再问一遍。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解开你的所有禁制，还你视觉，亲自带你走出雾林，还能给你准备些钱财。你......”
老头子收住笑，沉声问道：
“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