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略有些简朴的屋子，挂在墙壁上的吊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米白色的瓷砖在日光灯的照射下也有些晃人眼。
“喝吧”
桌子前面的男人在饮水机旁随手接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坐在椅子上捏着一小撮资料的消瘦少年赶忙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受宠若惊的接过这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咕噜咕噜几下，
又用双手把空空如也的陶瓷杯推了回来。
他穿着一件并非是什么名牌的西服，脸色有些苍白，好像许久不见阳光，看起来稍显合适的发型还能依稀看出有被匆匆忙忙打理过的痕迹。
唯一有特别印象的，是那双还有着几分青春活力的眼睛，在平平无奇的墨黑色方形镜框后面让人有些在意。
大学生，没啥经验，社会的认知还停留在学校对他们的宣传，对于自己的未来规划也八字都没一撇—— 是个值得好好耕耘的韭菜。
仅仅是从少年几个动作和神态。
面试官就在自己的心里做出了评价。
这样的学生他见得多了，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从哪个名校毕业或者有什么特别出彩的特长就一定会被录用。
但他们公司的上层可不管这些啊，
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赚钱。
管你全国名校还是地方一霸，能让公司捏的住money，让老总住得起大house，开得起大car，那才是最关键的。
嘬了一口茶水，面试官审视着少年，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语气带着些许严肃：“我说小言啊，你要知道一件事，咱们公司对于员工的选择，那可是出了名的严格与挑剔”
“我懂我懂！不是精英不干事！”
挺直身板儿，槐言点头如捣蒜:“贵公司的宏伟事业在学校就听闻已久，特别是那狗..狼性文化，咱们辅导员都称赞不已啊”
“我这人除了一些特长，最好的就是毅力，您别说996，就是让我007无薪加班我都愿意。”
说罢，还不忘拍了拍自己胸脯。
现在管他三七二十一，能先过了面试再谈后面努不努力。
这年头新型疫情肆虐，大批大批的公司裁员，无数员工被迫下岗，陷入失业危机，现在走在外面，连个以前瞧不上的兼职都难找，就说小区门口那超市招收个收银的，都一群人排着队报名，其中还不乏一些硕士研究生。
这让充其量只能算个普通大学应届毕业生的槐言都快得上焦虑症了。
更何况在来之前为了求稳，自己一个人突击准备了整整一周的资料， 倘若这次来之不易的面试真的吹了，他自己真得跑家里自闭一个月。
更别说为了第一印象还租了隔壁服装店的一套旧西服穿。
好像诧异于这小伙子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情，面试官也愣了一下，微微颔首：“彳亍口巴，说说你自己，要精简，别啰嗦啊。”
“好嘞”
快速的应答下来，槐言咽了口口水，这个问题他在脑中早已排练了无数次。
不过片刻，话语就脱口而出：“本人20岁，初高中成绩优异品行端正，曾获得市三好学生奖项，大学就读于下北沼大学，专业钻研的大方向是电子商务，在校期间曾任班级学习委员，系部的学生会干部，对于校内各项活动积极参加，获得了多张荣誉证书，其中不乏省级和国家级比赛，同时年级专业排名前百分之20，绩点领先，我还...”
可还没等少年说完后面的话，面试官就有些厌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到这儿吧，差不多就行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惊得槐言一下睁大眼睛，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急匆匆的拿起沙发边的背包就准备开翻：“您要是不信的话我这儿都有打印截图的，还有奖状原件，国奖的奖杯我也有照片，要不够的话我可以给您拿过...”
“得了，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面试官侧过脑袋对着桌边的几张照片努了努嘴：“你能几分钟记住上面的人？”
“啊？”
有些奇怪于面试官的要求，但槐言还是走过去看了几下，几张照片上是形色各异的人，下面写着他们的名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
开口的语气带着些不确定：“5分钟？”
“好！不错”用赞赏的语气表示了自己的肯定后，面试官便又接着说道：“我给你五分钟，你给我记住照片上的人，哦，对了，记得把物品饰件什么的也给我记清楚。”
槐言傻眼，他不是来面试工作岗位的嘛？这怎么突然来考他记忆力了？
“那个，先生，这..这是干啥啊？”
看着桌上的照片，少年一头雾水。
“诶，这不是你岗位的基本功啊？看你这样子不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吗？懂不懂啊？”
面试官有些不快的指着桌上介绍道：“当保安就得有保安的亚子，作为一名合格的公司财产看护者，要是连人都不能快速的记住和识别，以后公司里面进了陌生的贼遭受莫名损失可怎么办？遇见领导不给他打招呼惹得不快你来劝啊？”
“啊这.....”
嫖了眼已过一刻的吊钟，槐言沉吟了一忽儿，有些羞涩的摸着后脑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那个...咱不是来面试办公室里面坐着的岗位么？”
大哥，我还年轻，还有干劲，我还不想少走四十年弯路啊。
“合着你就连你应聘的具体岗位是啥都不清楚喽？”
面试官的脸色十分不好，整个人都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有多忙？每天都要面试十几个人，完不成指标还得扣钱，我看你挺积极的就优先约谈了你，你这不是浪费我时间么？”
“.....可是我应聘的不是计算机服务器群看护管理员么?”
“那不就是保安该干的事儿嘛！”
直到现在，一脸懵逼的槐言才发现，自己终究是会错了意，大公司到底还是大公司，就连个岗位应聘的名字都能给你秀出一朵花儿来。
哎，终究是底层老百姓，看东西都看不明白。
“不过...”看到少年一脸难为的模样，面试官话锋一转：“你要是不想干这个，我这在私人渠道方面还有门活儿给你做...工资嘛，一个月起步也是一个达不溜..”
听见这话，原先垂着头准备离开的槐言立刻变了脸色，一万？十佰？！傻子不干啊！
“做做做！我一定做！”揉搓着双手，少年一改之前的颓废样，就怕面试官突然反悔，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先生，您这边做的...是什么工作啊？”
喝了一口已经发凉的茶水，面试官不紧不慢的说道:“男公关”
“？？？”
好不容易燃起希望的槐言，又双懵逼了。
“我看你小子长的还算清秀，在同龄人里面样貌也算过得去”在抽屉里面摸索了一会儿，面试官抽出了一张卡片,“最近不少富姐姐们都比较好你这一口，只要你把她们伺候的舒舒服服了，这票子还不是唰唰唰的砸你脸上”
“可是..”
槐言还想着说什么，但被面试官一下子打断了。
“别可是了，就问你干不干吧，我时间很忙的”不耐烦的把卡片丢过去，面试官也坐了下去“你要觉得行就按照卡片上的地址去，到了后提一嘴是Z介绍你来的就行，好了好了，该说的也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咬了咬牙齿，少年还是想着再挣扎一下，
“其实我觉得那保安岗位也挺适合的...”
但面试官只是摇了摇手，示意他出去，同时传呼了下一位面试者进来。
看得出来，保安这事儿是无了。
嘭！
办公室的大门在他背后关上，注意到周边还在候试的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槐言自己小脸一红，提着书包就急促促的向着大楼外面走去。
这一下可嗅大了，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给说这件事，到时候问起槐言你小子怎么面试失败了啊？
难道他要说自己冲多了理解能力不够，岗位看错，还险些去当了鸭子吗？！
现在的槐言真想原地扣出一个三室一厅，在里面躲进去一辈子得了。
但这还不算完，
失魂落魄的走出公司大门，在等到红灯过马路时，在一阵“嘟嘟嘟”的刺耳汽车喇叭声中，一辆副驾驶坐着一名有些眼熟的少女的车突然从他面前疾驰而过。
“唰”的一下就溅起刚刚下雨时积起的泥水坑。
来不及躲闪，槐言好不容易借来的西服就这样变的脏乱不堪。
“我焯捏麻麻，闯红灯没族谱啊！扣六分不是分是吧？”
骂骂咧咧的槐言就这样被弄的全身都是污水，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这身衣服必须送去洗一洗。
一想到自己工作没找到，还要倒贴钱。他就禁不住牙疼，这还真应了那句俗语：“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千言万语在心中汇聚，最终只吐出一个字，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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