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檀，你的父母刚刚到学校，现在在主任办公室。你也去一下吧，一会我也会过去露个面，外校来了几个老师，应该是要商量一些事情。”
“我……我怎么不知道啊？那你呢？”
面对雨檀惊讶的询问，这位年轻的女班主任摘下眼睛，揉了揉眉心，嗓音带着一丝无奈，“小雨，老师和你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就马上告诉你了。”
“我虽然带着咱们学校高三最好的班级，实际上，我才入职几年而已。琴岛中学哪里出过像小雨这样的学生，学校里很重视的。”
“我……”
“不用太紧张。其实，大家也都是为了你好，不想浪费好苗子而已，真正的去路还是取决于你自己。去看看吧。”
为了我好吗……也对。
如果像我这种人，不去那些顶尖学校，才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吧。
雨檀的表情渐渐黯淡下来，明明只是站了没有几分钟，她却感觉浑身有种莫名的重量压了下来，她好像是在摇晃着，几乎站不稳了。
双手在班主任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攥紧，她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如常，“老师，我想问一下，我哥哥他来了吗？”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这种场合，父母到就可以了。如果询问其他家长有没有来，也许会让人多想。
但看着雨檀眼底深处的一抹微弱光点，班主任还是稍微回忆了一下，随后抱歉的摇了摇头。
“你哥哥来给你开过家长会，我有印象……他今天应该没来。”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一会我就过去。”
雨檀道过别，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她慢慢向班里走着。
大课间时间很长，她想先回班里一趟。
并不是所有的高三班级都是积极向上的，二十几班末尾的学生，有些都已经放弃高考，选择其他升学途径，或者明知高考无望，却还想在班里混日子，度过这最后的学生生活。
也因此，大课间楼道里很嘈杂。雨檀静静的从那些班级门口走过去，周围的喧哗声反而因为她的经过而有减弱的迹象。
有认识她的学生，和身边的同学窃窃私语。
“她就是林雨檀啊……今天楼下来的那些外地车牌的车是不是为了她呀？”
“她是被保送了吗？每次考试都是级部第一，她果然是天才呀。”
“不过就算被保送，她应该也要读完高三吧？”
“操心人家干什么，一会抄抄数学作业。”
雨檀不愿意听这些声音，可偏偏像是与她作对似的，这些本来很小声的交谈却在她耳里放大的格外清晰。
都是同学之间的闲聊，没有什么恶意，但如同一根根针，要把她的耳膜扎破了。
初秋，上午十点多钟的阳光还是很明朗。一束光穿过玻璃，毫不吝啬的打在了雨檀的身上。
少女微微抬头，眯起眼睛，端详着窗外的阳光。
光圈一层接着一层，熠熠生辉，越往深处望去，光圈就越耀眼。
可在这一束光的尽头，被剥离出来的却是一小团朦朦胧胧的白雾。
这才是光本来的样子吗……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些醒目的光圈给晃住了，但是他们都忘记了，簇拥着它的那些明亮光芒其实都不是它真实的模样。
雨檀一直怔怔的凝望着，直到眼珠隐隐有些疼痛感，黑色双眸也几乎被染成了金色，她才用力闭上了眼，轻轻揉了揉眼角。
算了……就算是再看下去，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她想让这一路走来的旅程拥有它的意义，她想让爸妈，林风哥哥，雪儿妹妹……还有已经走远的那两位，再为她骄傲一次。
可如果离开了，就是至少四年……那个一直藏在心底的少年，他考上了离家最近的琴岛大学，每周都可以回家一次，她都要思念到望眼欲穿。
更何况是离家几百公里的，那个遥远陌生的繁华都市呢？
他会舍不得我走吗？
心突然好难受。
雨檀悄悄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四年，那个女人知道我不在，恐怕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呵呵……”
少女自嘲似的说着玩笑话，然后加快脚下的步子，向着教室走去。
那一点点的私心，即使是用力的去窥探也很难发现的私心，在此刻被极致的放大开来。
目光晃动之间，林风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抹只对她而展现的温和笑意让她心中的彷徨渐渐散开。
温暖的感觉慢慢蔓延，是因为阳光吗？还是因为想起他呢？
心口有种莫名的情绪渐渐凝实起来。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到了，就去做吧。哪怕会摔个遍体鳞伤，也比会后悔要好。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夏小曦。离别终究是会牢牢刻在心底深处的，与其接下来的几年都生活在思念的折磨里，她宁愿再任性一次。
……
“小雨，小雨，你怎么啦？”
“唔……？哦哦，没事，走神了。”
“在想你哥哥？”
郑夕予揶揄的戳了戳雨檀的胳膊，自从她知道，小雨好像对她的哥哥有些奇怪想法之后，她总是爱这样调笑自己这个学霸同桌。反正是亲兄妹，又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哥哥照顾妹妹，妹妹喜欢哥哥，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还是很有爱的嘛！
小雨不会和她生气的，她的性格真的很温柔。
有时候，郑夕予会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个漂亮女孩在琴岛中学的名气，而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时，甚至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从心底里一下子升起来。
这时候她就有点得意。看吧，你们有见过高冷学霸林雨檀对你们笑吗？她可是天天都和我嬉嬉闹闹哦！
“呀，刚刚真的没有呢。”
雨檀愣了一下，很快就从呆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然后她抿出一个微笑，“不过现在，在想他了呢，都怪夕予提起他。”
“哼。”
郑夕予撅嘴表示不满。
“不开玩笑啦，夕予，和你偷偷说个事哦。”
雨檀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吐字很清楚，“我爸妈今天来学校了，说是因为我升学的事情，你妈妈也在，现在在等我呢。”
“我可能，要去清北了哦。到时候就没法再和夕予做同桌了。”
“什么什么什么……？不对吧不对吧小雨！你现在……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吧？要……要高考后吧？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能被免试录取是好事，就是现在走会不会太早了……”
看着眼前本来还在生闷气的同桌，一瞬间因为她的话慌了神，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紧张，还胡乱的挥着手说着不成样子的话，雨檀一下子有些动容。
“我跟你乱说的啦。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参加高考的。”
雨檀捂着小嘴，浅浅的笑着，唇角却在郑夕予看不到的手心后面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