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岛中学上午的某个课间，雨檀又在摸鱼了。
大课间绝大部分学生都在补觉，或者在复习，要么就去教室外面透透气。
趁着没人注意她，郑夕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雨檀悄悄的从书包里拿出……一圈毛线。
还有几根毛线针。
毛线的顶端已经有些许雏形了，是条素白色的围巾，雨檀还在上面绣出了几个雨滴形状，虽然很费力，不过效果不错，她满意的笑了。
这是她和哥哥约会的时候买的，满满一大包毛线，她也没做过这种手工活，就多买点来试错。
当时那个笨蛋肯定以为是内衣吧……害羞。
什么时候能织好呢，好期待把它亲手围在哥哥脖子上的样子呀……
他会不会很惊讶呢？哥哥一定又会批评她不好好学习吧，不过没关系的，大大小小的考试林雨檀还是第一，哥哥不会多说什么的，而且就算是批评她，林雨檀也想看到，哥哥收到围巾时的表情……
她摸了摸已经织好的一小部分，软软的，似乎有淡淡的温度从指尖穿了过来，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希望哥哥带上之后，也能感受到这份温度吧。
只是有点遗憾，没能在他离开琴岛之前织好呢。少女眨眨眼，修长的睫毛随之微微颤动，然后眸子就凝聚起温柔的神采来。
嗯……在他回来之前，枯燥的日子能找到一点动力了呢。
笨蛋林雨檀这样想着，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又是一个周过去了。
前一天晚上，雨檀熬夜织围巾，现在正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今天难得吵醒她的是下课铃声，而不是数学老师的怒吼。
少女迷迷糊糊的醒来，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然后发了会呆。
仅仅只是过了一节课吗？感觉好漫长啊。也许不应该再上课睡觉了呢，哥哥说得对，这样是种坏习惯，可是又该用什么方法度过这漫长的时间呢……
雨檀的眸子黯淡下来，一点也没注意到郑夕予正在端详她。
雨檀是很漂亮的，高冷学霸校花不是空穴来风的，不过就是因为她漂亮，但凡有一点点瑕疵就会被放大到很明显。
她看到同桌双手托腮，静静的发着呆，眉眼之间凝着散不开的忧愁和疲惫，细细的看着，她的眼眶居然有些暗淡。
黑眼圈？小雨熬夜了？
熬夜学习对于高三的学生很正常，郑夕予数学不好，即使上课很努力的听讲，下课有全校第一的学霸教她，她也要放学回家做模拟题做到十一二点。
但是小雨是不可能学习的！她的数学课本和新书放到一起，林雨檀自己都分不清。
那是怎么回事呢？也许是来例假了吧，或者是为了升学发愁，这种事情也不好意思问，郑夕予没多想，还是每天都按照正常的节奏做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天，郑夕予发现雨檀越来越不对劲。
雨檀一个人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不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出神了，倒像是不由自主的就进入了这种状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除了发呆，她就在睡觉，因为她看起来更疲惫了，总需要找些时间补觉吧。
偶尔，她会从沉睡里突然醒来，眼眶微红，双目无神，怔怔的发着呆。
有问题，郑夕予琢磨着。
她可不能这么坐视不管了，林雨檀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是在学习还是日常上都帮了她很多，眼下就快要高考了，无论未来她们怎么样，至少现在郑夕予是想要帮上雨檀的忙的。
下午第四节课是自习，雨檀又在发呆。
下课铃声把她从那种失神的状态里唤醒。少女眼眸中的颜色渐渐收束，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吃饭去吧，夕予？”
郑夕予点点头，不经意的绕到雨檀身后，忽然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脖子。
她把脑袋靠在了雨檀的肩膀上，轻嗅着发丝之间淡淡的香气，逐渐觉得心里满足的同时又有点恍惚。
“小雨……”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雨檀柔柔的笑了笑，“怎么了夕予，不饿吗？”
“不饿。”
郑夕予轻声说着，然后她微微侧脸看向雨檀，雨檀明明是在笑着，可她总觉得那抹笑意之中透着难掩的无力感。
这可更坚定她的信心了。郑夕予在心里想了一下，就牵起来雨檀的手，微笑说着，“陪我去操场走走吧？我们好久都没去了。”
“是嘛？”
好像是的呢。高三实在太忙了，每天都泡在教室里刷题，食堂和超市已经是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合适的消遣方式了，哪有时间再去操场。
琴岛中学的操场在马路对面，要走地下通道才能过去，一来一回就要好久，除非不吃晚上才来得及。
望着同桌期待着的目光，雨檀轻轻一叹。她没有联系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一下子想到，夕予也很辛苦吧，夕予在一班，是重点班，可她更接近于琴岛中学数不尽的普通高三生，在日复一日的乏味里寻找着未来的方向。
“那我们一起去吧。”
雨檀反握住了郑夕予的手。
操场这边学生并不少。因为高一高二的课程不算紧张，有在操场上跑步的，更多的是两两三三走在一起，手里捧着简单的晚饭，嘻嘻笑笑着漫步。
两个人去草坪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
雨檀记得，上次和夕予一起来，草地上还是鲜嫩的绿草，坐在上面痒痒的，偶尔胳膊会被叶片边缘给蹭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现在呢，小草都倒伏了下来，连成一片片的，让雨檀想起来小时候和爸妈还有哥哥一起回老家过年，那一排排平房后面，积雪掩盖下枯黄的草堆。
唔，老家呀……好多年没回去了，记忆太遥远了，她只记得离琴岛很远，具体忘记在哪里了。
当时也挺快乐的……老家那边没有人知道她是收养的，她和哥哥是同辈中年龄最小的，在长辈们的包容和溺爱里无忧无虑的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她和哥哥手拉着手奔跑着，他们的足迹踩过覆盖在还未长出新芽的小麦地里，踩在结了一层层厚厚的冰的小河上，踩过鞭炮噼里啪啦点完以后落在地下的红色纸屑上。
哥哥故意用力的踩冰面，清脆的裂开一道裂隙，她吓的不敢走了，让哥哥抱她，但是哥哥也是小孩子，哪有力气，他们一起摔在冰面上。裂隙更大了，他们吓的赶快跑走了。
哥哥还从老林老于那里要到了很少见的烟花，然后在半夜里偷偷和她爬到山坡上去放。雨檀记得，虽然只在天空中绽开了一瞬，可那是小时候的她见过最漂亮的花了。
她央求哥哥回琴岛还要给她放。可是琴岛有禁燃令，哥哥只好答应她明年再多买一些。但是第二年，他们没有再回老家了。
雪儿长大了。她的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于是以后一家五口都在琴岛过年了。
雨檀轻轻坐下去，就响起一连串细碎的声响，那是枯黄的叶片被压碎的声音，居然有些类似于烟花升到空中的声响。
稍微有些怀念呢……不过在哪里都好，雪儿的健康很重要，琴岛的新年也很让人感到幸福。
那些和哥哥的回忆早就被她好好珍藏起来了。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美好回忆，等到雪儿的身体完全健康以后，哥哥姐姐就带她去好多地方玩，还有爸妈……
心思好乱啊。
哥哥……好想你……我真的，好讨厌和你分开呀……
眼前的视线忽然晃动了一下。郑夕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杯奶茶，一杯递给了她。
“快拿着呀。”
奶茶杯后面是郑夕予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