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学，雨檀和郑夕予两个人肩并肩嬉笑着走出校门口。
今晚的夜还带着一丝深秋的余韵。冷风呼啸着，不加区别的尽可能吹拂着所有的事物。
树叶被从本来就光秃秃的枝干上拽了下来，在地下打着转。沙粒和土尘成了冷风的帮凶，无情摩擦着刚从温暖教室走出来的学生们的皮肤。
“校庆什么时候来着？”
“没注意哎……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月吧。往年也没搞些这个，今年听说好像是建校一百周年？所以会搞的隆重一点。”
郑夕予满不在乎的回答着雨檀的问题，说着说着，她的话语就染上了不悦的个人情绪，“又要占一天的周末了！哼！琴岛中学总是这样，所有活动都安排在周末！上个高中快要累死啦。”
“大家都这样嘛……”
雨檀轻笑着安慰她。
哎呀，这个学期也快结束了呢……高三的日子像是开了加速，每一天都过的飞快。
她有些渴望高考，高考意味着毕业，毕业意味着大学，自由，成长。这是一个分水岭，只有迈入了那个阶段，她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大人”，才能更多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个时候，和爸妈摊牌，心里也会更有底气一点吧……
“小雨，慢一点。”
两个人刚准备过马路去对面的停车棚，又是一阵风吹过，郑夕予伸手把雨檀拉住。
雨檀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发丝被风撩起，轻轻飞舞着。
等到风停之后，雨檀睁开眼睛，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哥哥！”
她惊喜的喊到。
雨檀先回过头，用眼神询问郑夕予的意见。
夕予会心一笑。她本来就打算支持这对奇奇怪怪的兄妹的，而且雨檀刚刚很尊重她，让她特别开心。
她大大方方的招手，“去吧小雨，明天见哦。”
得到了朋友的应允，雨檀也不掩饰什么，和她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就像只归巢的鸟儿似的扑了过去。
林风笑着搂住了她。穿着冬季校服的雨檀像一朵棉花糖，软软的，身上还有好闻的淡香，抱起来好舒服。
“怎么来接我了呀？电动车留给我了，人家以为你不来了呢。”
雨檀乖巧的蹭着，眉眼弯弯，唇角扬起一抹娇笑。
这大概是一天最快乐的时候了吧？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回家，而且哥哥今天还有课哎，电动车都留给她了，他还是来接自己，好开心……
林风神秘的笑了笑，“雪儿今天睡得早，我在家也没事。要不要吃夜宵？”
“不啦，人家会胖！”
雨檀的眼睛眯成一条幸福的细线，双手搂紧了他的胳膊。等她反应过来这是在校门口，有很多人在看他们的时候，少女这才慌乱的松开手，脸颊微微泛红。
自己这是……怎么了？现在她已经可以这么大胆了吗？以前还会稍稍顾忌一下的……
似乎从表白之后，自己就越来越依赖哥哥了呢。想一直和他贴贴，想视线里永远都是他的样子，最好是能每时每刻都和他腻在一起。
情侣都是这样的吧？这个年龄谈恋爱不就是这样的嘛，一定不是她的错……
雨檀有些害羞。不过心中的理智告诉她，这么想其实是不好的，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情侣呀！
“给，偶尔喝一次，没关系的，你也好久没喝了。”
林风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杯芋泥波波奶茶，递给了她。
雨檀稍微呆滞了一会，才轻轻接了过来。
杯子上面还存在着温热感，雨檀知道那不是奶茶本身的温度了，更多的是哥哥的体温。
“说了会胖的，笨蛋哥哥……”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吗？
她双手轻轻捧着，没有去喝，只是注视了好久，才仰起头，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渐渐荡漾开来。
……
郑夕予被她妈妈接走了，两个人一起去了停车棚，路上这一小段时间，雨檀自然又提到了校庆的事情。
“那很好呀，这说明学校有眼光，知道我家小雨有艺术天赋，想让你表演节目。”
林风随口开玩笑。
听雨檀说，校友也可以去参加，他是琴岛中学毕业的，当然可以去了，就是不知道雪儿能不能也去。
“如果哥哥会来看我的话，那人家就勉为其难的参加一下吧……”
少女小声哼哼，习惯性的倚在了哥哥的后背上，厚厚的羽绒服陷了进去，她把脑袋靠在上面，然后安心的蹭着。
她对自己的表演其实是没什么信心的，但是一想到哥哥会在台下，为她的自信与美丽而惊叹，雨檀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小喜悦，像蜜糖化开了一样甜丝丝的。
电动车缓缓发动，开始远离琴岛中学。
雨檀回头，望着那些建筑，夜色，路灯被一股脑的甩在身后。
这是阔别已久之后，哥哥再次带她回家呢。
虽然，哥哥离开的时候把电动车留给了她们，她自己偶尔也会骑着去上学，有时候还会顺路把妹妹接回去，但是同样都是电动车，一个人骑的时候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呢，就好像整个回家的路程都变得不完整了。
雨檀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过往飞速掠过的风景，就像是时光不留痕迹的消逝过去一样。
她在享受着片刻静谧的同时，心中又涌上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她仍然沉浸在和他表白的美梦之中，可再绮丽的美梦也有清醒的时候。
这几天，雨檀几乎把人生的各种情绪尝了个遍。想念，忧虑，难过，期待，忐忑，欢喜……仿佛把她丢进了一个转盘里反复旋转，脑袋都要晕到不能思考了，她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也很难一下子就这么多情绪就给处理好。
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即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少数清醒的时间，雨檀会想，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爸妈回来之后，他们能伪装的天衣无缝吗？即使能瞒过这个寒假，他们又有信心瞒过一辈子吗？
雨檀很不安，作为长女，他太了解老林和老于了。不同于那些溺爱孩子的家长，他们实际上非常有底线的。
雨檀有时候会冒出来一个荒唐的念头——其实爸妈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了吧？只是不揭穿而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由她来主动坦白，会不会好一点呢？
她承认自己错了，她亲手毁掉了林雨檀和林风两个人的未来。伦理和道德如同一张不染一尘的白纸，她捏着笔，在上面写尽了罪不容诛的话语，某一天东窗事发，她在所有人面前拿出打火机，亲手将这张纸焚毁成一丛漆黑的虚无。
不过真的有这么一天会到来的话，就只惩罚林雨檀好了，因为这就是她咎由自取呢。
少女嘴角蠕动，竟然不受控制的轻声开口，“哥哥？”
“哥哥在呢。”
林风自然是笑着回应她，一如既往。
雨檀的眼底凝聚一汪无尽的深潭，她抓紧了林风的衣服，声音低颤着问了一个问题。
“哥哥，我们……”
“你说……我们现在，还是‘兄妹’吗？”
问这样的问题，自己是在期待着什么回答呢。
期待着“不是”？对啊，事实是这样呀，可她不想听到，林雨檀是林风女朋友之类的话，那样会让她罪恶感更深的……
期待着“是”吗？可是现在，哥哥还能坦然面对他们关系的变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