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当然没有走掉。呼吸了一下咖啡厅外面的空气，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等到了妹妹，和她回家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掀起什么波澜。
一次偶然的争吵算不上什么大事，至少林风是这么想的。同床共枕的夫妻都能因为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事情大吵一架，何况一对刚刚互相表明心迹的少年少女呢。
不过他也有在反思。
看得出来，妹妹在去琴岛大学这件事上，真的很坚定啊……她满怀期待憧憬着的美好未来却遭到了来自最亲密的人的背叛，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名片被雨檀丢在了咖啡店，其实倒也无所谓了，他先前添加了邓老师的联系方式，只是没再细聊而已。
离高考还有时间，走一步算一步吧。
地铁上两人沉默无语，回家更是没有再说话，现在妹妹钻进卧室去了，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想些别的。
林风打开客厅的灯，默默准备着明天带雪儿去医院要用的东西。
约会，是挺快乐的，要是没有那个小插曲就更好了。
他们放在哪里了呢……林风在一堆杂乱无章的信件里翻找着妹妹的病历。
老林老于把有关梓雪的东西单独放在了一个纸袋子里，这个位置小姑娘是不知道的。她只要享受生活就好，过去的苦难不应该再被唤醒了。
当他打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叠成好几层，有点泛黄的信纸。
这是……林风的眼皮剧烈的跳动着。
信纸叠成了一个小方块，看样子是很久很久没有再打开了，依稀能看到背后透出了字迹。
心中的预感告诉他，这恐怕是和雪儿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一起带来的东西，很有可能写满了她的身世和遗弃她的理由。
要看吗？
林风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指尖即将触到的时候，他又缩回手来。
怕什么，林风？她还是你的妹妹，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无非就是……她也许会离开你而已，可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可能性不大，她都黏你成那样了，舍得走吗？
不，不行！一丁点的可能性……也不能让雪儿离开。
好自私啊，还真是死妹控呢。
林风终究还是绕开信纸，转而去翻找着病历。
他心中悠悠的想着，自己真的是变了呢，自己那点对小天使们的占有欲终究还是暴露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偏执到有些极端的感觉了。
……
第二天早上，林风叫醒梓雪，和她悄悄出门。
他预约了琴岛市人民医院，这所医院的医疗水平本来就在琴岛名列前茅，而且是琴岛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他有校友卡，说不定能优惠。
遗憾的是，这里也是梓雪被丢下的地方。十几年前，他们就是路过这里，在漫天冬雪中把这个柔弱的雪精灵带了回去。
即使并没有下雪，空气中也弥漫着萧瑟寒凉的意味。许久没来，这边和数年前也大不相同了，医院整体翻新，还加盖了几栋新楼，林风都有点记不清路线了，只能一边从网上询问着医生一边带着妹妹走着。
“哥哥……我们早点回去吧…”
小姑娘嗓音发颤，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细密的汗珠已经浸满的他们的手心，却仍然没有一点要分开的迹象。
这里不单单有着她难过的回忆，她更惶恐自己的身体状况。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会着急死的。
可是她又不得不顺从着哥哥，和他一起来医院复查。哥哥很辛苦，预约医生很不容易，雪儿不能再不懂事了。
林风低头看了妹妹一眼，视线里只有她低着头的小脑袋，还有距离很小但在不停走动的可爱小步子。
“乖，我们很快就回去。”
也对，毕竟，小家伙刚出院才一年多一点。刚回家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又要被哥哥拉着再回到这个充满阴暗回忆的地方，想来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他笑了笑，随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糖，撕开以后塞到了梓雪小嘴里。
就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呢……林风无奈的看了一眼妹妹，梓雪还是低着头，软软应了一声“嗯”，只是攥着他的小手又用力了几分。
步子慢慢的朝医院里面走着，林风眼看着周围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和白大褂越来越多，走进某件楼里之后，消毒水的气味也越发浓重，他的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这几天，他反复想过小家伙的事情。
多数时间他都在害怕，妹妹几年前插着管子身体无比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能康复成现在这个状况真的算是奇迹了，他真的怕她再变成从前那样。
医生多次强调妹妹恢复的很好，即使这样，复查也是必要的，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面前是医生的办公室。林风深深呼吸，准备敲门。
小姑娘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打断了他的动作。
“哥哥……”
他循着怯怯的嗓音望过去，妹妹弥漫着水雾的星眸楚楚可怜，紧张而担忧的诉说出一句让他几乎心碎的话，“雪儿，会死吗？”
她说什么？
怎么会呢……小孩子，胡思乱想什么……
一霎那，林风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一种无形的力量用力挤压着胸腔，疼痛感像电流一样迅速蔓延到身体上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会呢，雪儿会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的……”
林风俯下身子，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和她的眼眸对视着。
这不单单是安慰吧，也是他的心里话，他真的很想永远和他的小天使们在一起的。
如果，可以的话……
“雪儿……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吗？”
小姑娘的眼角微红，带着一丝哭腔的声线断断续续的，看着她柔弱的表情，林风只觉得越来越难受与心痛。
褪去乐观活泼的外衣，梓雪也只是个读初中的小孩子呀。她比同龄人更脆弱，她条件反射性的害怕着医院和医生，当她问出那个“雪儿会死吗”的时候，小小的内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小笨蛋，雪儿会健健康康的陪哥哥姐姐很久很久的哦。”
林风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柔和到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紧接着，他微笑着在梓雪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好了，进去吧，很快就结束了。”
“嗯嗯。”
小姑娘转过头去，准备敲门，可林风清晰的看见了她隐没于眼角的那朵泪花。
唉……他低低一叹，心情更沉重了。
会没事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