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檀弯着腰，用手指拂去碑面那层尘灰。
“我要高考了呀。”
少女淡笑。
“时间过的好快，真的好快，感觉上次来看你们还是中考之前，一转眼就到现在了。其实，我每年都会来的。”
雨檀喃喃自语，嘴角的微笑也更浓了，但嗓音里流转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眼眸注视着前面的花束，少女仿佛在回忆着很多事情。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絮絮的说了好多话。
青春期的少女，心中总是怀着各种甜蜜而复杂的心思。
梓雪是，雨檀也不例外。她们总会经历这个阶段，走过一小段的迷茫与叛逆，迎来她们人生的成长。
可是有些话该对谁说呢？于霞和林成海总是不在家，哥哥……那种羞于启齿的话，怎么能对哥哥说呢……
“去年分班，我选了理科。理科好简单，比那些枯燥的政治历史有意思多了……”
她寻了个话题，开始缓缓倾诉着。
雨檀巨细无遗的诉说着，有些小事甚至连林风都没听说过。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足够了解妹妹，平常对她的关心到底够不够，而不是满脑子想着怎么和她贴贴。
她又说了些什么“课好多，没法睡觉了”，“可恶的学校，天天就知道给我安排活动”，“妹妹又惹我生气了！哥哥又惹我生气了！”这种可爱的话。说着说着，嗓音还带着些委屈，仿佛哥哥和妹妹真做了什么欺负她的事情。
林风失笑，妹妹有时候可爱到像个小孩子，言语之间流露着和她年龄不太相符的天真。
单纯一点是好事啊，他一直这么觉得。
他身边的例子就有好多。夏小曦活的一直很累，很辛苦，永远都用一把小巧的锁束缚住了自己，所以她很难真正开心过。然而没心没肺的小柠檬就很让人羡慕，林风真觉得她太适合研究哲学了，他觉得学妹对人生和价值的理解十分到位，比马院某些混水摸鱼的教授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林风安安静静的听着，耳朵里钻进来一些奇怪的话，“哥哥对我特别好哦！我很喜欢他！”
他摇了摇头，想着要不要去打断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慢慢的，林风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妹妹继续说下去。
可是。
等了好久，妹妹不再言语，而是低下头去，身子有些不自然的颤抖。
她怎么了？
林风担心起来，眼神牢牢的停留在她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了一件不值得被原谅的事情，我对不起你们，我也对不起现在的爸妈……”
她忽然伏在了碑前，语无伦次的啜泣着，语气宛如是一个罪不可赦的恶人。
林风的心脏猛的揪紧了一下。
“你干什么！雨檀！”
他略带愠怒拉开她的手。
“我在……”
雨檀颤抖着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梨花带雨的嫩脸，瞳光紊乱到像是失去了灵魂，“我在……向他们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
我在说什么？
林风抓住了她的双肩。
我们做错了，当然要道歉啊！
可是……
“喜欢是很正常的感情，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就够了呀，他们如果知道你有了喜欢的男生也会很开心的，不会责怪你的。”
“可……我是你妹妹……”
雨檀压抑着的嘤咛终于决堤，两行泪水无声的从眼角一直滑落下去，像水龙头流不尽的液滴，像秋夜里落下的最后一场秋雨，沉默的润湿着林风的心底，“可我也喜欢你啊，最喜欢你了……”
“嗯，我也喜欢你。”
她本就泛红的眼眶又有泪水流淌出来，“可不可以，永远不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会的。”
林风把她搂在怀里。
在这两位面前互相表白，真的好吗？
林风静静望着前方，明亮的日光打在那几个雕刻好的字体上，给他一种格外凝实的感觉。
感谢你们在那个时候保护好雨檀。
剩下的日子，就换我来保护她吧。
……
“我要喝芋泥波波奶茶！”
兴许是在墓园长时间的倾诉和哭泣终于把她心中深埋好几天的压力释放了出来，回家的路上，雨檀嚣张的不得了。
女孩子的心情难以捉摸，好似阴晴不定的天气，就好像今天清晨还冷风骤起，然而不到中午阳光就洒满视线，湛蓝清澈的天空像刚被洗刷过，又洒了一盆水，刚刚蒸发出的水雾还在空气里氤氲着，冷意与湿意交织，意外给人一种舒爽感。
如果不是提前看了天气预报，林风真会异想天开的怀疑这鬼天气是不是也被妹妹的美色给迷惑了。
这妮子，林风觉得自己刚刚白白酝酿起那么好的情绪，于是语气不善的揪她的耳朵，“你在变脸吗，林雨檀？上周刚刚喝过，这次没理由喝了，高中生少吃点糖。”
“吃糖让人开心，雪儿不就天天吃糖……哎呀呀！轻点！”
少女吃痛，泪花在眼里打转，却还要嘴硬，“你惹我哭了，请人家喝一杯怎么了！”
“我哪里惹你哭了？”
“你！”
雨檀突然停下了步子，扭捏的相互戳着指尖，嗫嗫嚅嚅的小声说道，“你说你很喜欢我，人家没忍住嘛……”
林风怔了会，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却还是驻留在少女染霞的俏脸上。
“一直看着我干嘛……”
雨檀乖乖的任他抚摸，小嘴里无辜的嘟囔着。
谁说只有女孩子才会感受到恋爱的甜蜜呢？
眼前的少女娇羞与妩媚并存，脸蛋娇红撩人，眼眸深处却藏着摄人心智的漩涡，像是在主人手心里讨求爱抚的小奶猫，也像是用甘甜花蜜作诱饵，静待猎物上钩再一击致命的猪笼草。
某根心弦被再次熟悉的拨动着，林风觉得，有个概念或许要被重新定义了。
他可能比自己与预想的更喜欢林雨檀，喜欢到愿意和老于对峙，愿意为了她的笑颜而倾尽所有。然而真正可贵的，是妹妹回报给他的加倍的付出，多到无止尽的喜欢。
或许，这种情感，可以被称之为“爱”吧。
“那……”
有句话，林风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你还记得，我说，我也喜欢你之前，你说过的话吗。”
“咦？当然是，可我喜欢你呀。”
雨檀不假思索的回答。片刻以后，她歪歪脑袋，忽然甜甜的笑了，“最喜欢你呀。”
林风感觉气血上涌，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想喝多少哥哥都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