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在学校里学着抽烟了么？”
林成海随手递给林风一根烟。
林风望着，没有接过来。
他摇了摇头，“没有。”
他确实没有，包括他们整个宿舍都没有抽烟的。
事实上，自从和雨檀有了身体上的接触之后，压力和罪恶感不止一次的催使他去做一些邪恶的事。最初是和李书阳一遍遍的喝酒，后来是想着脑海中那个蹁跹的少女，做一些男生之间下流而难以启齿的事情。
现在，望着那丛火苗，他居然觉得喉咙痒痒的……林风，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啊。但不抽烟是底线，并不是为了身体健康或者什么别的，只是因为从前的某天，他亲口答应过妹妹他不会去碰那个东西的，她讨厌烟味。
“呵呵。”
林成海抬头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就是一句让林风心里“咯噔”一下的话，
“有些事，我从老于那里听说了。”
心悬在半空中许久，林风没有听到下一句话，他惨然的低下头去。
是要等他开口，承认错误吗？真是的，怎么和老于一样……林风有些心力憔悴，又有种悲凉，他觉得老林老于是在看他们的笑话，可他注定不会给他们一个他们想要的回答了。
“你会……失望吗？”
林风双眼失神的轻喃。
他不是去道歉，去说“对不起”，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以作回应。
“失望？”
林成海并不惊讶的笑了。
他把烟头掐灭在地面，火光消失，留下一层黑灰，“当然失望了。你不是一个好哥哥，小风。”
楼道里的消防应急灯经久失修，灯光像磕磕绊绊说话一样闪烁，忽明忽暗的光芒落在林成海的脸上，复杂的表情转瞬即逝。
“多的话，也没必要说了。今晚上回家，你和雨檀把事情都解释清楚吧。”
林成海站了起来，林风惶恐的抬头，只看见了他转身的背影。
“不关……雨檀的事。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负起哥哥的责任。”
他苍白的辩解。
“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用说了。何况小雨那个样子……我和你妈早就看在眼里了，只是没想到是你而已。”
林成海还是笑着。
“可我不后悔……老林，对不起，对不起你们。”
林风喉咙干涩，终究还是把道歉的话说了出来。他对不起的不是他和雨檀逾距，辜负了他们的教养，把他们的女儿骗走。
而是让这两位骄傲了一辈子的家长，在四五十岁的年龄还要为他们操心，甚至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在众人面前蒙羞。
……
这一天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真正要和爸妈对峙的这一刻，林风还是很害怕的。
哪能不害怕呢？他不是和家人痛苦分离天人两隔的林雨檀，也不是被父母丢掉，饱受病痛折磨的林梓雪，他林风二十多年里都没有大波浪的冲打，一直像朵幼苗一样生长在温室里。
这也许是他迄今以来最大的挑战了。他害怕一生随和的老林老于把他们所能想象到最难听的脏话施加于他，他害怕和雨檀的分别，爸妈是有这个权利决定妹妹的高考去向的，他最害怕的是，是雨檀被摇动……不再选择他了。
妹妹呀，再怎么说，你也只是个陷入初恋的小女孩罢了。妹妹会坚定的站在他身边吗？并不是林风不相信雨檀，而是所有的家庭都是如此……孩子永远会屈服于爸妈的意见，何况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
可他越害怕，就越要保持从容镇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是哥哥，他要保护雨檀和梓雪。
小姑娘的手术如预料之中的成功。麻醉剂量大，再加上恢复观察，需要很长时间。
傍晚时分，林风，雨檀，还有于霞和林成海，四个人回到了小区。
寒风把前一夜下的雪卷到半空，像个巴掌似的打着他们。
可这不算什么，比外面的温度更寒冷的，是在家门关上的时候。
似乎是把所有的寒冷都凝聚在了这间客厅。
林成海和于霞坐在沙发上，林风紧紧牵着檀的手，和他们面对面坐着。
林风沉默着，等待审判的到来。
说起来真的很相似，他和雨檀就像法庭之下被羁押的犯人，爸妈是法官，然而他们犯下的罪恐怕不是几年有期徒刑就可以轻描淡写的结束，那些错误被烙印在了老林和老于的身体上，并没有多痛苦，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反思他们的教育方式。
“小风。”
于霞含着笑，指尖伸出去，“她是谁？”
林风错愕的看向那个方向，“她是林雨檀。”
“你呢？”
“我是林风。”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风咬牙，“兄妹，她是我的妹妹，我是他的哥哥。”
于霞继续说，“小风，你是学文的。高中或者大学，选修过法律吗？”
“如果你们是亲兄妹，你们会被定罪吗？”
“……我不知道。”
林风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说出那两个字而已。
两情相悦不应该被定义，可在伦理的框架里，他们就是错的，血缘关系不是哄骗自己的理由。平心而论，林雨檀如果是他的亲生妹妹，他难道就不会喜欢她了吗？不，他也许会更早的识破自己肮脏的想法，然后把手伸向那个柔弱的姑娘。
于霞叹了口气。
林风很庆幸，庆幸他的父母有文化，而且还算是开明。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其他家庭，他们迎来的大概是斥骂，侮辱，可能还会受些皮肉之苦。
手心与手心的连接处开始分泌汗液，林风看了一眼半个身子躲在他身后的雨檀。
少女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神紊乱，身体只能凭本能的靠近着自己哥哥，那只和他相连的手握的比任何时候都紧。
“乖。”
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对她笑了笑。
她也在害怕呀……没事的，雨檀，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
林风也握紧那只小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视着于霞，“妈，我喜欢她，我喜欢雨檀。”
“是我的错，我喜欢上了妹妹，我把她带到了这条错误的路上。半年，还是一年，两三年……我不知道喜欢她多久了。”
林风牙关在颤抖，每吐出一个字都用尽了他莫大的勇气，脑海中预想好的说辞早就被打成了糨糊。
压力太大了，真的太大了，可是妹妹就在自己身边啊！连爸妈这一关都走不过去，何谈未来给她，还有雪儿，给她们幸福呢！
“我想要和她在一起，以后也是，我会对她负责的，希望你们答应我们。”
他低下头。
他说的话有传到于霞那里吗？她到底会作何反应？
漫长的等待里，林风始终不敢抬头，他觉得自己额头上都要有冷汗滴落下来了。
唯有手心里妹妹的小手，一直用力的捏紧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