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的，林风又问起老家那块房子的归属问题。
按理说，爷爷百年之后，房子也应该由老林的哥哥继承，小姑在老家一直忙前忙后，给她也合理，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该属于常年在外的老林。
“这个嘛……”
林梦江闪烁其词。
她应该不擅长撒谎，只好憋出来一句话，“这是爸爸给他的弥补，都是上一代的事，小风就不用操心了。”
这句话更加重了林风的深思。事情似乎过于顺利，刚刚小姑父抛出的那份资源也意有所指，林风眉头紧锁。
等一晚吧，明天说不定会有答案。
外面风声喧嚣，屋里烧着煤炭供暖，火星在铁皮管道缝隙里闪烁，暖意在房间里流淌。
即使梓雪和小小睡在了一个房间，小姑家也只有一间空房了。
这样不就可以和哥哥睡一张床了嘛？雨檀望着小姑略显无奈的模样，脑袋转的飞快，她抢先开口，“小姑你放心吧我让哥哥打地铺他绝对不会对我有任何想法的！”
林风目瞪口呆，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妹妹。
这哪是和他撇清关系啊，简直就是直白的告诉小姑他们兄妹会睡在一起了好吗！
这句话没有掀起太大波澜。林梦江摇摇头，她的眼睛反而眯起一个暧昧的弧度。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雨檀身上，用揶揄的口吻对她说道，“小雨果然长大了呢。记得当时你们还那么小，你一直跟在你哥哥后面，现在看到你们兄妹关系还那么好，小姑就放心了。”
“什么……？”
雨檀呆了一会，脸颊渐渐变得绯红。
她别开林梦江的视线，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和哥哥，一直很好的……”
妹妹早就被恋爱给冲傻脑子了，先不要考虑她。站在一边的林风若有所思。
小姑这话的深层含义，是默许他们两个这么亲密吗？
纵然是十七八岁的亲兄妹，作为长辈也断不会放任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同睡一床。
小姑莫非是知道他们的关系了？是老林告诉她的吗？
……
这晚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小姑和小姑父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林风除非想死了才会对枕边的女孩图谋不轨。相反，他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引来隔壁小姑奇怪的遐想，身体一动不动的保持一个姿势一整晚，四肢都僵硬的要麻木了。
嘴里说了好多嚣张话的雨檀，脑袋一沾枕头就困的要死，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沉沉睡去。
也好，就让她们好好休息吧……
翌日，小姑父开车带着他们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正午的天亮到晃眼，从村庄驶出之后，景象明显热闹了不少。这里更有过年的感觉，不同于城市的是镇上摆满了摊位，售卖着各种特产和年货，叫卖声里蕴含着一口乡下独有的方言。
林风坐在后排向外望，凝视着花花绿绿的摊位，又或者是造型各异的车辆从眼前飞过，耳中飘来的是各种杂音和妹妹们若有若无的细碎聊天声，他陷入了恍惚之中。
他想到了即将到达的卫生所和行将就木的爷爷，想着该用何种态度面对这位许久未见的老爷子。
他在想小姑关照他们的理由，和她对雨檀的暧昧态度。
他在想很快就要回家过年了，离家才两天，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适应不了这里，自己还是喜欢那个弥漫着淡淡海潮气味的海滨城市……
……
医院他再熟悉不过了，卫生所也差不多，只是环境更简陋一点。
梓雪非常非常抵触，她的睫毛上闪着水色，嘴唇咬成一条线，能踏入这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对她来说已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说什么也不肯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林风不难为她，牵着梓雪已经沁出丝丝汗水的小手，让她紧贴在自己身后。
“爷爷，我是小风。”
望着眼前这位面色蜡黄，眼眶深深凹陷，发须尽白，颧骨锁骨和下颌骨都几乎要凸出来的小老头，林风心中一酸，声音发颤的开口。
“嗯，小风啊，回来就好……”
好在老爷子还算有精神。他常年抽烟，落下了喉咙的隐疾，发音沙哑的像在用砂纸粗糙打磨着，“爷爷还是挺想你们的……”
老爷子双目混浊，是老年人常见的白内障。他尽力在望着林风的模样，林风配合的伸出手去，让爷爷用干枯树枝般的手掌抚摸着他手的轮廓。
梓雪胆怯，往林风身子后面稍稍退了两步。雨檀给自己打气一样呼吸了几瞬，走到了哥哥身边。
“爷爷，我是小雨。”
老爷子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他闭上眼。他并不是不想去看看孙女，更想在忍耐眼眶中的某种冲动。他的双手在空中耷拉着，嘴里发出虚脱似的长叹，“小雨也回来了啊……那小雪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稍有些激动。林风给妹妹让出一个身位，梓雪和小小一起走上前去。
小姑娘小手紧捏着衣角，犹豫了好久，才怯怯的开口，“爷爷，雪儿在呢……雪儿和小小一起来看爷爷。”
“小雪和小小一起来了呀。”
老爷子点点头，等到看清梓雪的模样之后，他剧烈的呼吸着，脸都涨到发红，甚至要咳出来，林梦江赶紧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激动什么，孙子孙女们都来看你了……”
林风注意到小姑的表情是对爷爷的怜悯，但更多的是释然，像撕扯开了一个乱成一团，积压了很久的心结。
老爷子平复下来之后也躺在了病床上，久久没有开口，一直在喘息着，全然丧失了林风刚进来是那种坦然。
他好像对素未谋面的小孙女格外喜爱，他即使看的不太真切，也宁愿强撑着身体，摆出一副并不慈祥的笑容来和梓雪寒暄着。
他问一句，小姑娘就弱弱的回一句，更多的是他反复絮叨着某些久远的事情，梓雪就安安静静听着，然后时不时用问询的目光偷瞄一眼姐姐。
稀疏的交谈声持续了有一段时间。
“小风。”
林风听见爷爷在喊他，急忙凑了过去。
爷爷那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久违的笑。
“回去告诉你爸爸，还是回来看看吧。”
似是能看到孩子们，他已经足够宽慰，可心中还是留有些许遗憾，他的声音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悲凉之意，“他再怪我，这儿也是他的家啊……”
“嗯。”
林风没有过多思考，他把林成海的话如实转告，“我爸年前工作有些忙，抽不开身，他说年后他会自己再回来一趟的。”
“哦，年后再回来一趟啊……”
老爷子晃晃下巴，做出一个似点头的动作。
然后他背向林风，稍稍摆了摆手，示意他要休息了。
林风后退了几步，寻了个位置坐下。雨檀跟着坐在了他的身边，不安的握住了他的手。
不经意的一眼，他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愧疚在爷爷的眼眶里一闪而过。末了，林风诧异的看到，那皱纹密布的眼角，居然有一滴泪在悄无声息的流淌……
……
病房外，林风和林梦江倚在墙边。
“小姑，”他轻叹一声，眼含无奈斜视她两下，慢悠悠的说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