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这天上午，雨檀在试新衣。
旗袍的搭配会比较讲究一点。雨檀洗过头之后，让老妈来帮她扎头发。
乌黑的头发自然的散落在身后，像墨色的锦缎一样光滑细腻。少女的身体像造物主偏心的雕琢，每一寸每一缕都仿佛最珍稀的艺术品，难以用言语诠释的精致与美丽。
于霞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她手捏起几缕发丝，另一只手拿着梳子，梳齿小心的在发丝中穿梭而过，等到整齐之后，她再耐心的编起来。
雨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甜甜的笑了。老妈和哥哥的梳头都能让她感受到好多温暖，这是一种享受，也是身为女儿和妹妹的特权。
“我要这个。”
少女指着手机上的某个发型，让妈妈给她盘一款相似的。
于霞点点头，按照相同的步骤把每缕发丝都编好，然后缠绕在头顶，很快盘成了一个有些复杂但很漂亮的发髻。
“好漂亮！妈妈好厉害！”
雨檀很满意。
于霞微笑着叹了一声，眼神聚焦在女儿早已出落的足够动人的身子上，唇中溢着淡淡的轻念，
“以后，给你梳头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哥哥了……他会照顾好你的吧。”
“嗯……”
雨檀慵懒的点点头。
几秒钟后，她才突然明白过来老妈话中的含义。
镜子中的她脸色微微一变，她艰难的转过头去，不敢相信的看向于霞的眼睛，声音三分期待七分忐忑，“妈，你的意思是，同意我们了吗？”
“傻丫头。”
于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抿了抿唇，温柔的话语从嘴里轻轻流出，这是一句让雨檀更惊讶的话，“小雨的头发真漂亮，不搭配一点什么就可惜了。刚好，老妈这里有根适合小雨的簪子，是我的妈妈留给我的，今天就给小雨吧。”
妈妈的妈妈留给她的？那不就是自己的外婆吗？这意义太重大了！
“不……这怎么行呢！”
雨檀慌张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于霞把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连带着她的动作和她要说出来的拒绝的话一并压了回去。
“听妈妈和你说。”
她一边解释，一边从身上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被于霞打开，还有块红布，她再轻轻掀开红布，里面躺着一根样式陈旧，但雕工精妙无比的簪子。
簪子整体呈一只盘旋的凤凰状，每一处细节都雕刻的恰到好处，栩栩如生，上面覆有一层年代厚重的包浆。
簪子是什么材质，雨檀分辨不清。或许是玉的？银鎏金的？昂贵木材的？雨檀记得从前于霞偶然开玩笑似的提起过，她祖上也是个公子小姐之类的，虽然后来中道败落，留下几样值钱的首饰倒也不足为奇。
反正一定很珍贵就是了，她真的配拥有吗……
“当年呀，我和老林结婚，她强烈反对。老林没钱又是农村户口，和你妈妈差距有点大。”
“不过呢，她还是心思细腻，愿意遵从我的幸福。她把这个给了我，并且出席了我们的婚礼。哪有妈妈不爱女儿的呢，小雨。”
她的目光柔软下来，施施然的拿起那只簪子，把它插在了女儿的发髻上。
“你们是兄妹，妈妈也许看不到你们的婚礼，所以就今天把它交给你吧。它戴在你头上才是最合适的，小雨。妈妈希望你幸福。”
于霞静静的收回手去。
簪子和雨檀的发型融合的恰到好处，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她而定制的一样。
这根簪子的价值也许不在于材质和工艺，而在于它见证了一代又一代母女之间的传承，和那些难言的爱。
视线朦胧中，女儿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今天过年，于霞不想让自己沉入回忆之中。她摇摇头，食指快速抹了一下眼角，拭去了那抹还未完全凝起的雾气。
哭了的却另有其人。
雨檀低下头，俏脸梨花带雨，断断续续的吸着鼻子。
这代表的太多了……她和哥哥今后也许不会再有爸妈的阻碍了……
“妈，谢谢你……”
她用止不住的颤音轻轻哭诉着。
于霞从背后搂住了她，脑袋枕在她的肩上，“乖，妈妈帮你穿衣服吧，一会去给小风看看。”
“嗯……”
……
林风在厨房里。
林成海敲了敲门，走进来给他打下手。
“今晚打算做几个菜？”
林风瞅他一眼，继续低着头择着菜叶，“十个左右吧，五荤五素怎么样？大过年的，鸡鸭鱼肉要有吧，我再做几个凉菜，再给林梓雪做个甜的……水饺我包好了，白菜猪肉和素的两种馅的，初一再煮吧？”
其实这差不多就是普通家庭标准的过年规格，家里人多，所以多做几个菜。
但是因为林成海和于霞昨天晚上才回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林风雨檀和梓雪安排的。尤其是厨房这方面，雨檀和梓雪帮不上什么，自始至终都是林风一个人在忙前忙后。
林成海有些歉意的开口，“辛苦了小风。”
“这算什么，应该的。”
林风抬起头看向林成海。老爹形象还算板正，刮了胡子，理了短发，看来为了过年也是稍稍修理了一下边幅，这模样后退二十年也是个帅小伙。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张还算说得过去的皮囊应该也是遗传的老林吧……
他遐想的时候，似乎听见林成海喊他的名字。回过神来，林成海很是随意的摘下几片菜叶，才有些局促的问道，“小风，你们这次回家，爷爷的身体怎么样……？”
果然还是忍不住了，这个老林。
爷爷的身体状况远没有老林之前形容的“快撑不住了”，“半截身子入土”那么严重，虽然看上去不乐观，蜡黄肌瘦的，不过更多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衰老和前些天寒潮遗留下的病根，那些吓人的话多半是小姑为了让老林回家看看而夸大其词。
林风在心里微笑，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压低喉咙，故意营造了一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唉……也还好吧，不算太健康，他说还能撑住，你最好回去看看。”
林风看到老林咽了一下口水，好像有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松了口气。
林成海又问，“他……有问到我什么吗？”
林风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聆听着这句话，老林像个做错了的孩子似的问他，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脑海里那个一向不服输的老林悄悄改变了，变成了一个愿意承担错误和负责，有感情的男人。可林风却不太乐意，你们上一辈的问题，别牵扯到梓雪呀！现在还让你儿子充当中间人，给你擦屁股，自己回去和老爷子说开了多好！这个老林，正事一点不干，心眼子越来越多了。
“我没多说什么，就告诉他，你年后会回去的。”林风状若随意的笑了笑，“想知道他什么想法，就亲自问问他嘛。父子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吗。”
“哦……也是哈。”
林成海好像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想了一会，他突然哈哈大笑，挽起袖子，“还有时间，老爸给你露一手，我来炒几个菜！”
“您请。”
林风微笑着给他让了个位置。
听说雨檀换了新衣服，似乎是旗袍？
他心里抑制不住的期待起来。
赶紧出去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