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救护车早早就停在了这里，林风婉拒了医护人员把他们带去医院治疗的好意，只和雨檀在救护车里面稍稍做了一个简单检查。
带着口罩的护士操作流利，很快就出了检查结果，“你们身体都没什么问题，再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也是可以的。”
“嗯，谢谢了。”
林风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雨檀默默的偏过脑袋，显然也是安心了不少。
所幸是身体并没有什么状况，重要的证件他们都随身携带，唯一的损失大概就是妹妹穿的好看衣服被烫了好几个窟窿。
陆陆续续又有消防人员或是背着，或是抬着受伤的人带了出来。
后续被救援出来的这部分人明显身体受到了火灾和烟雾的侵染，他们咳嗽到面目狰狞，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却仍然咳不出那些剧毒的塑料化纤分子。有些甚至腿脚胳膊上已经被烧出了一块块斑驳的血痕，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血液从伤口向外冒出。
不幸中的万幸，并没有人在这场意外中遇难，伤者因为救援及时，也只是受到了容易治愈的轻微伤，很快就送去了就近的医院。
林风偏过头，望着一群愤怒的住户围着一个狼狈不堪的胖男人。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我们严格遵守消防规章，这与我们无关啊，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你放屁！”
有急躁的人立刻指着他的脸，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的虚伪面目，“楼层里的灭火器根本就是坏的，日期居然是两年之前的！消防通道前面堵满了东西，差点就打不开大门，你就是这样遵守制度的？”
“这个，也许是偶然……”
老板汗涔涔的应答着，理由蹩脚而且不堪一击。他并不是这场事故的纵火者，但仍然负有极大责任，等待他的也是一场审判。
林风也凝望着那个慌张到不行的老板，手指都不觉间攥紧，指甲又刺入手心里。
还好，只是烧坏了一些东西，如果一旦发生爆炸或者人员伤亡，他赔得起这个责任吗？
人群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散开，这场火灾被寥寥几句简单的划上了句号，像是叙说了一个故事，最终没有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掀起什么波澜。
而只有亲身经历者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过一次。
“我们没事就好，其他人……希望他们安好。”
雨檀终于松开紧绷的心弦，心有余悸的轻叹。
林风看着她，语气略微带上了一些严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任何时候都要把你自己的健康和生命放在最优先的位置，明白了吗？”
他知道，那一刻如果他没回去，后果也许是妹妹认为他死了，进而放弃求生的欲望。
她并不是对危险没有判断。相反，她早就具有独立的能力了，面对困难，她会冷静谨慎的分析每一处细枝末节，然后对眼前的状况做出最佳的选择，她能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也许还能帮助到别人。
她只是太依赖他了。
但不同于别的事故，这是火灾……
火灾是缠绕在妹妹大脑上十几年的梦魇，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恶毒诅咒，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火焰的重新燃起只会烧去她的思考能力，行动力和情感，直至把她焚成虚无的黑灰，湮灭于无形中，化成一缕随风而去的细烟。
还好，那时候他回去了……林风不敢想象晚几分钟见到她的后果。
失去妹妹的未来是无法设想的，恐怖到极点的……她和梓雪完全就是他的另一半生命！不，也许份量更重一些，她不但是妹妹，也是他的恋人……他无法无时无刻的保护她，所以才一定要她自己珍视她的生命啊！
“听见没有？”
林风看妹妹不说话，就再次冷声强调一遍。
雨檀望着他的眼睛。
“不……你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哥哥，我的生命就毫无意义。”
她抬起头，与他直视。
女孩红了眼眶，倔强的不得了。
林风噎了一下。
恍惚之间，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他却还要挤出几分作为哥哥的态度来，“叫你听哥哥的话你就听。”
“那哥哥会听妹妹的话吗？”
雨檀突然反问他，“如果你的妹妹说，你是她的底线，是她的一切，也是她全部的生命来源，只要你好好的，她就会好好的，你会听话吗？”
低缓轻柔的嗓音说出来的却全是任性的话，蛮横无理，每一个字似乎都不经过大脑，像小孩子耍脾气一样不假思索。
“我……”
林风背过身去。
妹妹眼底的光芒像黑夜里的一束流星，没有轨迹，也没有方向，偏偏却不偏不倚的坠在他的面前，砸出一个大坑，溅起耀眼的火星。
这些话根本没有道理……可是好奇怪，它们好像被施加了某种魔力，牢牢的凿在了他的意识深处，他用力告诉自己妹妹是在胡说八道，可仍然摆脱不了它们的纠缠。
天知道他是不是被妹妹给迷晕了，居然真的认为她这种鬼话可信。
“不和你较真了。一会我们换个地方住，直接去大学城吧。”
林风最终抿出一个笑容，他摇了摇头。
似乎还挺喜欢妹妹这种极度依赖他的感觉，果然是死妹控吗？
他听到有人在进行事故统计，幸好只是一场小火灾，住户都已经全部救出来了，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财产损失。今天不出事故，早晚有一天也会横生意外，隐患还是尽早排查出来的好，对周边这些住户也是一种警示。
再晚一些会有政府的工作人员来处理这些事情，然后带来补偿方案，但是他已经等不了了。
火被完全扑灭之后残余的黑雾变得更浓郁了，一缕缕聚合在一起，螺旋上升到天空中，把视线里的一小块都染成了黑色，在寒风里翻滚呼啸，甚至分不清是它更黑，还是黑夜更胜一筹。
妹妹的小指轻轻勾了勾他。
“哥哥，我想走了。”
“嗯，那我们就离开吧。”
林风加了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和雨檀离开了这里。
他们走到了另一条街道的路口，在这里打了一辆车。
“您好，京北大学。”
“好嘞。”
司机不多废话，直接踩下油门，加速离去。
夜晚终于降临，黑幕被一把扯下，像一块残破的黑布一样被随意的扔在了头顶上。
喧嚣渐渐远去，残留在鼻腔和肺里的异味也随着呼吸逐渐消散，最终消失不见。
十几分钟之后，他们落脚在了大学附近的一家酒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