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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正常路过王小明 更新时间:2022/8/2 9:39:52 字数:21732

薄暮光景,昔日阕歌

前言:写下这篇文章,谨以纪念自己的迷惘

Day 1

步行三公里,我来到了熟悉的校门前,我已经从这里毕业五年了,不知道为何我又徘徊回了这儿

我看着那一尘不变的电动铁栅栏和镶有金字的校门石碑良久,不知不觉中便出神了

“有什么东西会是永远的吗?人是会死的吧?人死了会去哪儿呢?”诸如此类的问题嘈杂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人的一生平淡占据了大半,真正开心的时光只占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多都是些不悦的事,结果却是这么一小部分的快乐时光鼓舞着人们活下去

我曾拜读过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说实话日本作家的小说我大多都有品阅过,只不过大多都是一知半解。我现在仍记得那本小说中的一个片段,那是有关于河童的故事,一个河童死后被招魂附体到了一位巫婆身上,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告诉它人自己的死因,而是问

“自己的名声如何?”

我突然开始以死人的角度去审视这个问题,人死了之后还会去考虑自己的名声吗,人死了之后究竟会留恋什么呢?

父母、亲友、师生、恋人……

真的会在意吗?生前我是一位名叫“王小明”的人,在父母面前称不上孝顺,但也还算懂事;在朋友面前称不上真挚,但也还算友善;在老师面前称不上好学,但也还算上进。我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但是我死了之后,我便舍弃了“王小明”这个身份,或者转生成了别人的孩子,可能是“王小红”也可能是“王小美”,“王小明”的父母、亲友、老师与我“王小美”或“王小红”便无瓜葛,亦或者死后没有转生,直接魂飞魄散,那我已是逝去的一缕尘埃,也没法考虑这些事了吧,既然没法考虑就无需顾及了吧

但世间不会认可王小明这种想法,他这种以死后自己便不是自己为由逃脱的胆小鬼,只会被人痛斥,不尽孝父母,不顾及亲友,罔顾爱人

活着的人会用活着的眼光去批判已死之人,死了的“王小明”还是要被安葬到名为“王小明的坟墓”中去的

我总是这样,伴着还算凉爽的微风站在树荫下思考这些有关无聊的琐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学校的放学铃已经敲响,校门前已经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而我身后的小店老板对我的眼神也不友善,大概是我挡着她做生意了

我还算是个薄面子的人,便讪讪得离开了。我沿着这条街直走,往家的方向走去,薄暮在我身后,阳光把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我总是想朝他踩上几脚

这条街直走到我家的路口为止,有三盏红绿灯,第一盏与最后一盏都只是很普通的过道口,第二盏则是融汇市大道的大十字路口,我对它印象极其深刻,因为它的红灯时间比绿灯长的多

我踩着白色的斑马线,眼前便是绿灯,只不过整条斑马线上只有我一个人,而左侧成排的车辆则是蓄势待发地盯着我,我像是在走T台的姑娘。我总是担心被人点评,想迈大步些,但这样又显得我慌张,走慢些,却又觉得这斑马线为何如此之长,我就这样怀揣不安地走完了全程,来到人行道上,我才舒缓一口气

刚迈出几步,原本还是阳光大道,立马就被树荫所遮蔽住了,两道旁不知名的白色花儿自顾自地开,也不需要人打理也不需要人欣赏,一名穿白裙的少女蹲在花丛前,用手轻抚着那些娇嫩的花朵,我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便想从她身后绕道过去

“你没有心吗?”

她突然发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的心是什么意思,因为我还活着,这说明我的心脏还在运作,看样子物理上我还是拥有心的

那位少女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后面不存在的灰尘,转身面朝我继续问道

“你能送我回家吗”

她长长的睫毛配上眨动的眼眸足以令人动心,但是一上来就说着不知所云的话,让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送她回家,我不仅害怕被警察请去喝茶,也怕她割腰子不打麻药

“请放心,保证全麻”

我看着她信誓旦旦的语气,心里却是充满了疑惑

‘读心……’

“也不是读心术哦”她朝我神秘的微笑,她的笑容应该和蒙娜丽莎的微笑并称为“世界两大神秘的微笑”

“你的家在哪”我试探性地说道,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我最好还算把她送回家为好,不然会有什么更大的麻烦

“江北那边”女孩用手指指向了我刚刚走过来的方向,这和我家不是完全相反吗,意味着我要从回家半程的路上返航,再走不知道多少路将一个可爱又可疑且陌生的女孩送回家中后又如同西天取经般,取完真经后再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来,总让我想起一首歌来

三百六十五里路哟 越过春夏秋冬

三百六十五里路哟 岂能让它虚度

“如果你嫌远的话可以打车送我回去,还有我不叫可爱可疑的女孩,请叫我夕颜”

名为夕颜的女孩补充道,她还伸出一只手来,露出了她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要和我握手

看着那纯洁无暇的笑容,我总感觉毛骨悚然,自己仿佛是被丝线操纵的木偶,不用看手机就知道自己的卡里只剩下个位数的存款,不用说打车,我站在校门前那么久,就连买根“绿舌头”的钱都舍不得

“累了我可不会背你的”

落下一句自以为很帅气的话,我转身大步往回走去,那名为夕颜的少女则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

再一次穿过这条近百米的人行横道,我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右侧蓄势待发的车辆,略有些空荡的人行道上,现在有两位主演

当穿过整条人行道时,夕颜已经和我并排走在了一起,我松了口气的样子有些明显,被她察觉到了

“你好有趣,这叫什么,胆小鬼吗”

“我又不怕死,只是怕出丑”我不屑地咂咂嘴,虽然这两个都不是什么足以启齿的事

一路上,夕颜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走在我身旁,她一直保持着双手放在身后的奇怪姿势

“这是你的母校吗,好巧,我曾经也在这里上学”

我瞥向了校门,又看向了她,那娇小的身躯放在高中里也算独一档了吧

“你是第几届毕业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想从她的口中套出些话来,显然都是无用功

“秘密”

她冲我笑笑,继续说道

“不过学校变化好大啊”

“是啊,八年来除了一尘不变外几乎都变了,确实变化很大”我讽刺道

自我上高中以来,这所学校就没任何变化过,她的谎言被我无情地揭穿了,我看向了她,但是她依然神情自若,完全没有谎言被揭穿的羞愧或是懊恼

“请我吃雪糕吧,我想吃那个‘绿舌头’”

“没钱”

事关金钱,我决不让步

“卡里不是还有九块吗”

‘她连我卡里还有多少钱的能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吓得我赶紧打开了手机查看卡里余额,不知为何,上面显示的“8.59”让我十分安心,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算是窝囊废了吧

“哦,只有8块5了啊”

夕颜凑过脑袋盯着屏幕道,我很希望她能把剩下的0.09加上

我熄屏收起了手机,不愿给这个奇怪的女生多看一丝信息

“你的屏保还挺性感的,喜欢那种身材火辣的女生吗”

“你家要到了没”

我选择转移话题

“江北哎,你如果打个车我们十分钟就到了,不过你可能因为连起步价都付不起被师傅押在那儿”

夕颜可爱的脸蛋上出现了不和谐的讥笑

“贫穷可是原罪啊”

我懒得与她辩解,不过作为大学毕业还要让父母抚养的啃老族,我确实没资格多说什么

“你已经毕业了吧,打算做什么工作啊”她又看穿了我的心思般,朝我重拳地问道

“记者,或者编辑”

“欸,那可是相当辛苦呢”她用十分可爱的语调说着,显然是特意装出来的

“不过你现在不就有内容可以写了吗”

“什么内容?”

“《震惊,关于我无业啃老族在日落时邂逅白裙美少女这档事》”

这种既噱头又有日本轻小说感觉的奇妙标题依旧充满了讽刺意味,她果然是个白切黑

“加油,小明卿,我相信”她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洁**嫩的指头上有一圈圈的指纹,哪怕她现在把指头往下我也不感到奇怪,而且她到底相信的是什么呢,是相信我能成为大文豪还是相信我依旧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啃老族呢

我的内心戏十足,实在像传闻中的闷骚男

朝着夕阳又走了许久,我终于得到了解脱,夕颜朝着一块空地指着

“我家就在那儿”

我挑了挑眉,看着那块被挖土机翻乱的泥地,想问出你是僵尸吗,住在泥地底下

“那,那儿,你看远点”她有些生气,用手指向了稍远处,那儿有一片公寓,楼顶的热水器在夕阳的余晖下也是熠熠生辉呢……

“剩下的路你自己能走吧”

她点了点头,轻声对我说了句

“谢谢”

转过了身,她迎着夕阳走去,不知为何我就这样一直盯着她,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那白色连衣裙在仁慈的热风下起伏,黑色的长发也被吹得有些散乱,她一手扶裙一手捂着身后的长发

‘果然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啊’

直到分别,我才意识起来这件事,能够这么想,大抵都是因为不会再见了而给对方的美言

当我就想转身返航时,夕颜突然回过头来,朝着我挥手大喊着

“明天见!”

我笑了笑,并不在意

‘明天见个鬼,拜拜了您嘞’

Day 2

从近乎空无一物的出租屋中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灰蒙蒙的天花板,下一刻定然是去摸索枕边的手机,现在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如果我把那厚重的窗帘拉开,外面定然是阳光明媚了吧

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我不想让刺眼的阳光打扰我的生活

我向来是有早晚各洗一次澡的习惯的,早上冲完澡后让我神清气爽,尤其是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我额外舍不得吹,因此也挨了不少母亲的责骂

我拉开冰箱门,只有一盏橙色的灯亮着,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再看看我手机里的8.59,我总是想笑又笑不出来,幸好月底了

我给我妈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可爱的猫在跪拜乞讨,下面还有一行字

“请母后大人赐恩”

从柜子里翻出最后一桶的泡面,作为今天的午饭,然后一边泡着泡面,另一边用手机或笔记本看着视频

我不觉得我生活的窘迫,我只觉得我是个很没用的人,没有收入却仍要搬到城里去住,说是为了求职,但几个月了仍没有收获,自己也压根没怎么认真去找过工作吧

当我的手机传来零钱落地的声音时,我知道我的母后又开恩了,她给我转了这个月的生活费,紧接着就是炮轰雨点般的语音消息

看着那些红点,我总是感到局促,我妈和我聊天向来是用方言的,所以语音翻译就不起作用了,而我一旦点开这几条语言,八成便是咆哮式的训斥

我领了钱就切屏出去,没有去听那些语音,有了钱今天晚上可以饱餐一顿了,不过

我掀开了窗帘的一角,那灼眼的阳光我实在无法接受

‘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吧’我心想道

似乎是终于有了一丝上进心,我难得的没有点开游戏,而是打开了码字软件,仿佛是要着笔写下我第一篇文学巨著,只不过,当我看到那纯白的屏幕时,我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我该写些什么呢?’

我双手放在键盘上,没有按下任何一个按键,直愣愣的有点像咬笔思考的学生,我突然想起了我的高中,我想到了我曾经暗恋的女同学,她面带恬静笑容,穿着白裙站在向日葵丛中的样子,只不过我从没见过她穿过什么白裙,我只见过她的两种服饰-----夏季校服和冬季校服

我还想到了那个我暗恋的女同学因为忍受不了我的无趣而向老师申请调换座位,看样子是一场失败的暗恋

我双手脱离键盘,整个人往后仰去,双手交叉垫在了脖颈处

‘这个界面,是不是太白了点,要不换个颜色吧’

之后我便渡过了一个充实的下午,我把码字软件的背景乃至聊天工具头像和签名全部改了一遍,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今天的菜还没买

我走在街道上,突然想到昨天遇到的那个古怪女孩,那张可爱的脸蛋,我钟情的黑色长发和白裙,如果抛去那怪异的“读心术”我说不定会对她倾心呢

‘今天会不会再见呢’

“哦哟,你在想我了吗”正当我思考着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和昨天一样的服饰

“你不洗澡吗”作为一个无趣的人,我见面的第一句话必然也是十分失礼,“你昨天穿的也是这一套”

夕颜的笑容僵住了,但也没做出什么举动,我以为她会踩我脚或者朝我的小腹冲拳之类的,肢体接触更容易亲近感情,这是我扭曲的想法

“我有很多条一样的白裙”听得出她语气中多了一丝冷漠

“我要去买菜,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不过我可以给你叫辆出租车”刚拿到了这个月救济金的我有些洋洋得意,不由想炫耀一下自己“庞大”的财力

“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买菜”

我一直没搞懂她的行动理由,我迈一步她便迈一步,我走到哪儿她就紧紧的跟到哪儿,我倘若跑起来她必然也会不顾裙摆地跑起来,我还算有些仁义道德,没有那么为难一个小姑娘

“你到底跟着我干什么”我抛出了我内心的疑惑

“咦,我没跟你说吗?”夕颜摆弄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让人忍不住去掐一掐她的脸颊

“你看过自然传奇吗?”

“看过啊”

“我现在就像那些工作人员那样,在记录野生单身无业啃老动物的日常生活”

她的话语十分真挚

“那你应该敬业一下,从早就开始记录”我的话里有两重意思,第一重是作为流氓的身份在骚扰一位可爱的女孩,第二重是在困惑为什么她总是在这段时间出现

夕颜听后,双手合十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学着日本女孩道歉的模样说道

“对不起,一天到晚盯着这种动物看得话,我不仅怕长针眼还怕会因为太过无聊被他同化一起腐烂掉”

我撇撇嘴,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走进了菜场,还没进去我便早已闻到了我最不喜欢的气味

我很讨厌鱼,准确说我讨厌水里的所有动物,小时候我不吃虾,不吃蟹,海鲜一律不碰,它们的腥味和粘液表皮能让我恶心许久,我妈经常说我没有“富贵命”,吃不起这些大富大贵的东西,还经常用不吃鱼不聪明这样的话来恐吓我

现在我长大了,还是不喜欢这些腥味重的东西,不过相较于以前有所进步的是,我知道了烤鱼、酸菜鱼和小龙虾的美味

我径直绕过了卖鱼的摊贩,往菜场深处奔去,而夕颜却是若有所思地跟着我

或许是菜场太绕了,夕颜很快就被我甩开了,为了等她我刻意选了一家较为新鲜的蔬菜摊贩买菜

“西红柿……做个西红柿炒鸡蛋,花菜……买点肉煸一下,洋葱炒土豆……”

正当我计算着挑选菜样的时候,夕阳的声音传到了我耳畔

“小明”

我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两颗无神的眼珠和那张不悦的嘴,它的表皮如同涂了层食用油般还能反射光影,一鼓一鼓的鱼鳃宣示着它的不满,还有那冲鼻的腥味,简直让我无法呼吸

作为大男子汉我还不至于被一条草鱼吓到,只是扭紧鼻子从地上站起了身

“你干什么”

“买它,我要吃”夕颜双手捧着鱼身,说实话我确实幻想过牵起她的小手,但是现在这种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碰过鱼的手……恕我无法接受

“我不喜欢吃鱼”我强忍着鱼腥味奋力张开嘴吐出几个字来,我感受到了这条鱼带来的窒息感,虽然大部分是因为我捏着鼻子造成的

“求求你了”这是夕颜第一次请求,她似乎知道自己很可爱,展露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博得我的同情,我明白,如果我还是拒绝她,她就会展露出另一面,捧着这条鱼恶心我一路

为了能有个良好的买菜体验,我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而夕颜十分主动地递了过来

“拿着”

“我不要”我果断地拒绝了,这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事,如果我摸过这条鱼我会立刻马上要求放下身旁的一切,找一处洁净的水源将我这双充满黏液沾满污秽的手清洁干净

“欸,好可怜,你的买主竟然碰都不愿意碰你”夕颜忧伤的将鱼掉过头来,高举着它,仿佛是在对这条命不久矣的草鱼诉说着

这条充满灵性智慧的草鱼如同听懂了夕颜的话语一般,甩动起了尾巴,它的鱼尾奋力地拍打我的脸庞,抖出的水花溅了我一身

“夕颜”我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喂,那边的小姑娘,你到底买不买,鱼死了可就卖不出去了”鱼贩恰倒时机地喊话打断了我的后续施法

“买!等一等”夕颜回应道抱着鱼跑回了鱼贩那儿称斤两,我阴沉着脸顺便请求鱼贩帮忙把鱼修理干净,我可不想再在修理时被这条鱼的应激反应抽几个大嘴巴子,或者因为不小心戳破它的苦胆导致整条鱼都被污染,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我的钱买来的

后续的买菜流程,夕颜就显得十分乖巧,闹完事的孩子总有片刻的休整期,她就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本来她提出过帮我拎菜,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男性把这样的负担交给一位娇小的女生,我应该会被人鄙夷吧

当我们走出菜市场,太阳离下山更进一步了

“给我一只菜袋子”夕颜伸出手来

我狡黠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最后递出了那条鱼,哪怕它已经死了,它散发的腥味仍是我厌恶的

夕颜接过了这条鱼,我也空出一只手来,但很快这只手就被另一样柔软的东西填满

她牵起了我的手

问:你们知道一个高中模样的娇小女生的手是怎样的触感吗?

答:黏黏的、湿湿的

我的大脑在短暂的宕机后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鱼身上的粘液,我奋力地挣扎,这滑滑的粘液也同样在帮助我挣脱一位美少女的手

“快放手”我挣扎地喊着,因为长期不运动,我想挣开居然有些困难

夕颜见我的手有滑开的迹象,立马另一只手也同样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如同拔河一般

“我不”如果我的脸上是狰狞和嫌弃的话,她的脸上便是充满了愉悦,这种以折磨我来取悦的人真是可恨至极

最后我选择了妥协,仍由她死死地抓着我的手,将那一层粘液抹在我的手上,人是会长大的,现在的我已经比小时候的我更能接受鱼,也或许是更能接受妥协

我们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乍一看还以为是关系不错的情侣,实际上只是认识两个日落的路人,夕颜抓的越紧,粘液越滑,我的手也渐渐挣脱出去,而她又会像小狗般再一次黏上来

从菜场到我家的距离不算短也说不上远,但当我们到小区门口时太阳已经要彻底落山了,夕颜有些不甘地看着这条鱼,我感觉到我的手不再被死死地勒住

“明天我再来吃它”

“怎么了,今天不行吗”,我问道

夕颜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我没有继续追问原因,只是看着她抿起的小嘴,如果两旁的脸颊再鼓起来,会不会有点像河豚呢

夕颜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

“明天见”

“明天见”

我拎着袋子,看着那个白裙小姑娘倔强地转过身,慢慢的往她自己家地方向走去,我也扭过头走向了我的公寓楼

我把鱼放到了冰箱底下冷藏起来,再把那些买来的菜放在了厨台上,自己就转身跑进了浴室,本来我是在吃过晚饭后再洗澡的,只不过身上的那股鱼腥味实在太刺鼻,还是早点处理掉为妙

解决完晚饭,我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有干,但我依然毫不客气的一头扎到床上,如果是在老家,我肯定少不了一顿训斥,不过我没有考虑这个,我在想另一件事,随后拨通了一位我多年没有联系的人

Day 3

我打着哈欠起床,掀开了窗帘,昨晚我好像听到过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模糊的雷声,果不其然外面下起了小雨

我推开窗,将手伸了出去,冰冷的雨滴与我的手掌相遇,让我感到额外舒坦。这里是人们口中的江南,早上下了雨就容易起薄薄的一层雾,不至于影响视线,只是模糊了远方。如果是在老家乡下,这层面纱会盖在青山间,再点缀几只白鹭,上山砍柴的樵夫也会停驻在山脚,像一瓶永不开封的冰镇汽水,没人会为了那点甜而破坏这份美

看着雨景,我突然有些怀念老家了

我撑着伞出门,今天的我还不算是无所事事

躲在伞下的我,脚踏着红色砖块铺成的街道上,我是害怕他人目光的,但是当我融入路人的角色时,我也会忍不住去观察四周,看着披着雨衣的电动车缓慢地行驶着路边,畏畏缩缩,又看着身披甲胄的轿车驰骋,从水坑中溅起一身高的水花

我自然不会去同情或羡慕任何一方,我是一名过路人,看着城市里各式各样的人们生活,我却踩在这些红砖上怀念孩提时老屋门前的青石砖在雨水下发澈的模样,还有邻家爷爷养的那头大水牛

现在老屋从一层楼变成了四五层,邻家的爷爷也多年未见,更别提那头大水牛了

我路过了一家水果超市,向店家问价,但我不会砍价,最后提了一篮的水果,有些肉疼地扫码付款,每个月的生活费就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中被我挥霍完的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我的母校,我在保安处登记了身份,那位年轻而又陌生的保安就放我进入校园了。正如我之前说讽刺的,八年来校园毫无变化,一直维持着现状,就连校服都是我当年那种款式,只不过是换了配色,那种沾色就透的布料,对女生相当不友好

刚踏进校园门的那一刻,下课铃就响起了,纷纷嚷嚷有不少学生从教学楼里跑出来,有的朝小店方向,有的则是厕所,他们的成群结队,相互攀谈,内容大多都是这几次的测验和课程难易

我突然想起我高中时生物老师说的一句话

“你们是共用一个膀胱的吗?”

从老师给我发的短信上来看,老师仍旧任教高三年级,她现在并没有课,待在教工办公室休息,我走在这条熟稔又些许陌生的道路上,当我站在教工办公室门前时,上课铃已经敲响了,我有些茫然地回过身,那些喧闹的学生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他们太快,还是我太慢了呢

我在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在我学生时期也经常来这儿,倒不是说我是个经常犯事的刺头小子,而是因为我担任着语文课代表一职,从初中开始我就是这个职位,不过这也不见得我对这个职位多么喜欢,给老师搬作业之类的事我向来十分懒散,以至于和我同职的一位女生在高三时实在不堪重负,卸下了这个重任

我摸着后脑勺,总感觉我这一生似乎都在给人添麻烦

我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

“请进”

我推开这扇木门,教工办公室向来是几个老师一起办公的地方,只不过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了我熟悉的那位语文老师

“你来了”她看着有些慈祥地笑着

“老师好”

我将那一篮水果放到她的椅子边上,因为她的桌上放满了作业本和试卷,已经容不下这点东西了

“今天,怎么想着来学校看看了”说着,她从一旁搬过来一条椅子招呼我坐下

“嗯……我想参观一下我们学校的校史馆”

“怎么想起那个了,你们开学时不是会领着你们参观一遍吗”

“都多久了,装修的这么好结果让我们过一遍就结束了,全忘了”

我说的语气显得有些埋怨,我对这所学校确实有许多不满之处

“那当然,高中是来学习的地方,又不是来旅游的”老师很自然地说道,“你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编辑,或者记者之类的吧”我的手有些颤抖,其实我想说的是作家,但是不知怎得,我感觉这两个字从我口中说出,那便是我轻侮了它

“哦,那可是很辛苦的”老师感叹地说了一句,端起了身旁的茶杯,是很可爱的款式,应该是某位学生送给她的,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她只有一个孩子,而且是儿子

后面的交流便是普通的寒暄,但都大多是客套话,比如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那我肯定会回答,“总这样”,这类的话,而不是说“好极了”或“糟糕透了”

中国人是不爱刨根问底的,因为不愿承担那份痛,所以不会去触碰那道疤

老师以“下节有课”为由结束了我们的聊天,她拿起了那本厚厚的语文书,已经是新教材了

“如果要去参观校史馆的话,你直接去就好了,我会帮你和管理员说一声的”说着,她拿起了手机给我不认识的一位老师发去了短信

我们互相道了别,她上楼去上课,我撑伞走向了校史馆

当我走到校史馆的时候,门锁已经开了,里面灯亮着,但没有人,大概管理员匆匆开了门就走了吧,连钥匙都还插在锁孔上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学校的悠久历史,比如和某位出色校友合照,有什么卫星之类的标本啊,种种许多这所学院的光辉时刻,说来难以相信,这所高校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从一开始的小学变为初中,到现在的高中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朝着校史馆另一侧走去,那儿有许多班级的合影

我看到了最新一届毕业生的合影照片挂在墙上,每个班都有,而且还对应了一个柜子,照片上的师生都是我所陌生的,只有几个我熟悉的老教师,不过我往后走,认识的人便多了起来,直到我停留在了我当初的班级

原来我是五班啊,我都已经忘记了

我看着那张合照,里面的人我大多喊不出名字,只是对外貌有着一个模糊的概念,不过一瞥照片底下那几行小字,上面写满了各个人的名字,我就瞬间能对着脸喊出这是谁了

我拉开了对应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大的档案袋,我旋转着将它解开,它还挺有分量的,会是什么东西

我将档案袋倾囊而下地倒出来,里面全是信封,上面还写着大大的名字,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面的封条有些松动,有拆封的痕迹。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老师让我们写的“时间胶囊”,是写给十年后的自己的,现在还没到十年,但是也有八年之间,不过我还是将它封回了原样,推回了柜子

不是我不愿意提前两年揭晓这份神秘感,而是我很清楚地记得我当初写的什么,我只写了两个字

“去死”

继续对着照片底下的小字往后走,我终于看到了我想要的那两个字

“夕颜,2012届毕业生”

我对着照片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个人,照片上的夕颜和我所看见的夕颜,长相完全一致,只不过身上的校服不同,她们当时的校服好像比我们现在的更丑一些,是绿色的体操服

这位少女,起码比我大了九岁,但出现在我面前时却比我还要年轻

十年真的有可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容貌吗

从我们那一届的时间往前稍挪就没有“时间胶囊”这种新奇玩意了,夕颜她们自然不用说,想要了解夕颜更多信息的方法本应就此截断,但是我却得到了另一个发现,我在那张相片里看见了我语文老师的名字,看着那位年轻的女士,我确实有点难以将她和现在的老师结合起来

当我迂回了许久,直到下课,又窜门进了教工办公室,里面也聚集了一些其他老师,他们各自忙碌,偶尔会抱怨聊上几句天

“你怎么还在啊”语文老师语气中并没有抱怨之类的,只是充满了惊讶

她将教案放到桌上,整理起了桌面

“老师,我想向你问一个学生,你认识夕颜吗?”

老师皱起了眉头,让她本就不平整的面庞多了几条沟壑,有点像新犁尚未播种的田地。如果让她知道我把学来的语文全用在如何描写她的苍老上的话……

“有印象”她伸出的食指朝空气点了点,“我记得是……很久以前我教过的一个学生”

“她长得很清秀很漂亮,而且姓氏是我们这边很少见的姓,所以我记得”老师说道

“你问她干嘛?”老师端起了水杯,上课一直都是很费嗓子的事

“哦,我前几天刚遇见她”我思索着说道,刚想问一下更具体的事

“不可能”老师的语气充满了疑惑和肯定,显得她十分矛盾

“你等一下,我去确认一下”说着她打开手机给谁发了一条短信,并不时重复着说“你等一下啊,我确认一下”

直到听到手机收到短信的声音时,老师才肯定地对我说

“夕颜已经死了”

办公室突然变得有些肃静,这句话我在脑海中已经模拟了无数次,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我见到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怎么死的”

“好像是,得了绝症,刚毕业没多久就检查出来了,不过我是听夕颜那个,那个班主任说的,我刚刚也发短信问他的”

“那我可能是认错人了”我顺着老师的话回答,不过我确信我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夕颜,但是想要了解夕颜更多的事,老师只是负责她们班的语文课,对于学生的具体信息她既不知情,就算知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面我很快就告辞离开了,但是临走前还向老师拜托要一份夕颜父母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老师没有答应,只是说我会去问问,毕竟学生的私人信息一般是不允许透露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了,还有没有保留仍是个问题

我撑伞转悠,没有直接走回家中,只是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走到了第一次与夕颜见面的地方,我真想去调个监控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是从这钢筋水泥地里冒出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雨下得更大了,我心一横,直接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那儿的二楼能透过玻璃看到我想要的角度,于是乎,我就喝着最廉价的饮品,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角落,盯着某个方向,而身旁充斥着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情侣,她们牵手相拥,时不时朝我看看,显然我给她们独霸整个空间造成了妨碍,但见我久坐许久不肯离开,便扫兴地走了

我一直坐在那等到了下午,但除了行色匆匆上下班的人潮和咕咕直叫的肚子外什么也没等到

‘今天下雨了,所以不会来了吗’我心想着

将伞的中棒向前推,同时高举过头顶,我撑伞离开了甜品店,这一次是真回家了。现在外面雨下的比早上要更大些

沿着街道两边看雨景,我看到了那几朵夕颜抚摸过的白花,在厚重的雨滴下低下了头,是个不好的兆头

当我走到小区门口时,刚好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我明明没看清她的模样,但我却顺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夕颜”被我抓住的女孩转过身来,那张我熟悉的脸上挂满了水珠

明明刚刚还是阴沉难过的脸蛋瞬间变换了模样,略带哭腔但还是用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自我意识过剩的阴暗死宅也会出门”

“是是是”我随意地应和道,将她拽到伞底下,然后领着她往家走,她浑身湿透了,看样子是等了很久

将夕颜领到了家中,为了不污染地板,我还是让她脱鞋进门,不过家里一般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没有适合夕颜的拖鞋

“放心吧,这地板我可是‘舔’过的,绝对干净”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不是显得更恶心了”夕颜听到后,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她那只光洁的小脚在地板上空徘徊,迟迟不肯踩下去

“开玩笑的”我没想到夕颜这么无趣,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夕颜三两步就蹿到我的面前,变回了原来那副机灵鬼的模样,笑着对我说

“我也是”

我看着满含笑意的夕颜,这个个子不高的小女生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开心,我想不明白,但是看着她的笑容,我也莫名的舒心,神情也舒缓下来,我和她两个大眼瞪小眼似的对视了良久

“鱼呢鱼呢鱼呢鱼呢”她最先打破了这份我自认为美好的景象,如同孩子般跺脚兴奋地说道

“别跳,楼下住人呢”

“哦”她马上安静了下来

“鱼在冰箱里,解冻需要一会,前面是我的房间,那边是浴室,你想干嘛随便你,我去烧饭,到时候叫你”

我转过身去,专心于晚饭,我的房间构造就是这样,进门便是客厅兼厨房,直走是卧室,隔壁就是浴室,占地极小,房租也便宜

在鱼解冻的时候,我顺便将一些配菜也准备好,我打开了水龙头,身后也发出了“哗哗”的水声,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声音是从浴室传来的

“你……你干嘛,不许偷看”夕颜在里面说话,声音还自带回音

“嗯”我回应了她,就扭过头继续切菜了

大概是因为异性对自己身材不感兴趣而感到不满,我能听见夕颜的哼声,所以补充了一句

“我光听水声就能下三大碗米饭”

“下流!”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但夕颜在浴室里总是会不断叫唤我

“喂,小明,为什么你这里全是男士洗发水!”

“因为我是男的啊,都一样的随便用吧”

“小明,沐浴露好像用光了!”

“洗手台的柜子里有新的”

“小明,水温变了!”

“你洗太久了,热水被你用光了,你往左拧一点”

“小明”

“又怎么了”我不耐烦地转过身来,看着探出脑袋的夕颜

“吹风机”

“我不用吹风机,人工甩干好了,或者用毛巾擦擦干”不再理会,又转回头去摆弄我的菜肴

“欸,那样会湿气很重唉”

“那就早点死掉好了”我无意间说出口,但出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难道你想早点来陪我吗,很抱歉年龄差距太大了,不合适”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还是穿着那件白裙,只不过有神力般的,白裙已经干了,夕颜摆出一副拒绝他人表白的模样

“我还是喜欢年长的大叔型”她笑着对我说

我摸了摸后脑勺,我本以为会出现很尴尬的局面,看样子已经被她完美化解了

“这样啊,那太遗憾了,吹风机在我房间的柜子里,很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哦,小明的房间吗,会有那种男孩子特有的东西吗?”夕颜推开了我的房门,声音从我的房间里传来

“很可惜并没有”

“明明屏保都那么性感”

“这说明都在手机上啊”

“切~”夕颜拉长了语调

鱼汤在锅中沸腾的特别快,我学着视频里的做法尝试着放了各种配料,因为是第一次实验,好不好吃我不敢打包票,但我已经尽力了

“开饭了!”三菜一汤放在一张小桌子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哦,出意外的好吃呢”夕颜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蘸了点汤汁,白嫩的鱼肉就被染上了色,被送进了她的小嘴中

“嗯哼”我有些得意,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中用的我,却有难得的好厨艺

“你今天怎么待了这么久”按平时,这个点夕颜已经要回去了

“因为我恳求着我的母亲,和她说我今晚晚点回来,虽然她没答应,但是为了这条鱼”

她做出有些悲壮的意思,仿佛一去不复还般

“我得多吃点”说着她便夹了几块鱼肉往嘴里塞,随后我便亲眼看着她连带辣椒一同夹起,送入了口中,我默默地倒了杯水,并没有去提醒她

“辣,辣,水”她吐着舌头像条小狗般乞求地看着我

“一个问题”我将纸杯拿在手上,没有递过去的意思,夕颜连忙晃晃脑袋点头表示答应

我将水递了过去,静静地看她喝完,直到神情舒缓下来,我才发问

“为什么要跟着我”

“什么,我不是说了吗,观察野生单身无业……”没等夕颜说完,我便打断了她

“不去陪陪你的父母吗”

夕颜的神情一下子落寞了下来,她低垂下了头,没有回话,明明刚刚还是一副乐观夸夸其谈的模样

我们之间沉默了许久,仿佛刚刚的喧笑打闹都是特意营造出来的

本来还算敞亮的天空却开始发暗,房间没有开灯,我们渐渐看不清对方的脸。雨声大起来了,哪怕搁着窗户都能听到雨滴落地的声响,那么密集那么局促

“夕颜已经死了”我能看到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冰冷了许多

现在啊,我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外面下着大雨,桌子对面和我共进晚餐的是一位已经死掉的美少女,总觉得这么好的场景不拿来拍恐怖片有些可惜了,就算下一刻晴天霹雳她露出獠牙要化作厉鬼杀了我我也不觉得意外

夕颜被我的心里想法逗笑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装不下去了一样干脆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女之痛了,我又不可能永远待在他们身边,就连下一次消失是什么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

“总不能再打击他们一次吧”夕颜靠在了椅子上,头扭了过去,和我一样都面朝着窗外的雨景,她说话的声音很释然

“下雨就不会出现日暮了吧”我看着密密麻麻的雨点说道,我的心中有一种猜想,夕颜只能在日落黄昏时出现,黄昏结束她就会消失不见,不过今天并没有出太阳

夕颜站起了身,她整个人靠在窗边,面朝着我,只不过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轮廓

“外面下着雨吧,但是太阳它还是在的哦,只是被乌云遮盖了,它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你”

可能是为了缓解自己说出的奇怪话语带来的尴尬,她立马转变了话题

“小明,去开一下灯吧,这么暗还怎么吃啊”她抱怨着说道

“哦”,我站起身来,背过身往门口走去,按下了开关

三号楼234号房的灯亮了起来,只不过这盏灯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它只照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Day 10

我没再见到过夕颜

自从探访老师过后,我每天都起的很早,然后揉着惺忪的睡眼和乱糟糟的长发走进浴室,洗完了澡之后才变得神清气爽

我会看向洗手台旁的吹风机,我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拿起了它,久违地吹了个头,吹干后的头发不再厚重,也还算顺滑

我会每天出门去买早饭,如果家里有什么囤货就自己做早餐,中午仍然会待在房间里躲太阳,但那厚厚的窗帘不再那么殷实,会透出一丝缝隙留给阳光

我开始动笔写我的第一本小说,它的名字我还没有想好,但是内容却有了七七八八,我会在电脑前就这么坐一个下午,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会准时出门

从我的家里到菜场,亦或是到学校,无论去哪儿,我一定要经过那盏红绿灯前的树荫,然后坐在长椅底下,看着那几朵无趣的白色花儿,它们已经开始衰败了

“哎,你是王小明吗?”

有一个戴眼镜的胖子问我,我抬起头来看向他,是一张很熟悉的脸,他是我的同学,只不过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嗯”

“我是史泰明啊,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是高中同学啊”

“啊对,史泰明,我记得的,只是刚刚一时想不起来了”我尴尬地笑了笑

史泰明吗,高中的时候我和他并没有多么熟络,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但我听到过他的不少名声,家里有钱的公子哥,手机被没收的重点户,而且因为出手阔绰谈过不少次恋爱,所以也是办公室的常客,我经常在交语文作业的时候看见他被班主任训斥,看他在班主任面前小鸡啄米点头的模样很难相信这是一位大少爷

史泰明很热情主动地坐到了我身旁

“大学毕业了吧,现在混的怎么样”

“呃,不是很好,还没有找到工作”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实情

“唉,大家都差不多,我运气好点,有个靠谱的爹妈,托关系帮我放公司了,话说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小说写得挺不错啊,有继续写吗”

我挠头思索了一会儿,我高中确实写过小说,不过所谓的“不错”应该是他妄自给我贴上的标签,我高中的小说就没有一本是写完的,全是片段而且充满了浮躁气息,只写主角耍酷的场景

“最近有新写一本”

“哎!小说这边我有认识的人,我大学舍友就有一个去当编辑了,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我笑着谢谢他,但是心里却没有什么指望,然后公子哥的通病就犯了,天南海北山珍海味这几年的新奇经历都会和你扯一遍,和他们的生活相比,我过的确实有些可怜

“对了,有没有女朋友”

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没有不打紧,哥们给你介绍几个,保证膀大腰圆屁股翘”他用手描绘了一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膀大腰圆形容魁梧粗壮的人,但我也没打算去纠正他

“我正在等我的女朋友”似乎是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我倔强地说了这句话,好歹能让我不那么自卑

“哦,有女朋友那哥们就不给你介绍了,我过几天就要结婚了,你到时候记得来参加我的婚……”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史泰明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立马选择了接通

“喂,哎,好,好,好,知道知道,马上回来马上回来”

看着他突然像条温顺的小狗般,全然没了刚刚的地主气息,我感到了莫名的好笑,这就是快要结婚的男人吗

“王兄,我老婆催我回家了,我先走了啊”

说着他就踹上了一旁的共享单车,我朝他挥挥手告别,这辆单车艰难地承载着比它还要重许多的庞然大物,一扭一扭地远去了

‘我在等我的女朋友’我心里反复念了几遍,看着渐暗的天空,我哑笑着往家里走去

还是没遇到啊,但是今天心情不错

晚上睡觉有蚊子在耳边吵,心情很糟糕

第二天清晨,我听到了房间外面有动静,我最初以为只是老鼠,便没有在意,继续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但当我听到了电磁炉点火地声响,我就觉得有所不对

‘家里进贼了?还用我的电磁炉?为什么小偷要用电磁炉’

我抄起床头的电蚊拍,轻轻地起身,用尽量小的声音推开了房门,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浑身黑色头上还套着黑色丝袜的小贼,结果并不是

城市里啊,有蚊子、老鼠,也有小偷,还有白裙美少女

“夕颜”我将半掩的门扉直接推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个我夙夜梦寐的女孩正围着围裙在我熟悉的灶台前烹饪

“嗯?你醒了,‘我在等女朋友’先生”夕颜的话语还是那样带有讽刺感

“我记得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你的表白,你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地把我作为你炫耀的工具呢,虽然我确实很可爱就是了”她挥舞着铲子,一只手叉着腰仿佛一个指挥家一般说道

“我不记得我有向你表白过”我困惑地说

“欸,某些人明明前几天不是还哭着说‘啊,为了能和可爱美丽的夕颜永远在一起,就算抛弃性命也无所谓’吗”夕颜演戏般夸张地表演了那段我从来没说过的话的模样

“男人真是善变啊”她叹气着摇头,那铁铲也跟着一起晃动,莫名有些喜感

“啊,要焦了”我指着锅,一手捏着鼻子,锅里已经散发出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夕颜慌忙地转过身将锅里的年糕翻面,不过很可惜一面已经碳化了

……

我看着眼前那一碗色泽亮丽的炒年糕,拿起筷子默默地给它们翻了个面,露出了它们黑色的焦痕

“和你很像呢”

夕颜坐在桌子的另一角,她双手都放在桌面上,用两掌托起了她的笑颜,像朵花一样

“你说什么”

那毛骨悚然的笑容让我不敢多言,只能把那焦炭往嘴里塞,那又苦又咸的味道,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好孩子不要浪费粮食哦”她仍旧保持着笑容

“你今天怎么出现的这么早”

“因为今天要出去玩一整天啊”

等我吃完这一餐“盛宴”,不等我将碗筷放到水槽里夕颜就要拉着我出门

“快一点,现在都几点了”她催促着我,而我看着外面高高升起的太阳心里产生了一丝畏惧

“要到正午了吧……”

“还不是因为你起的太晚了”

……

“果然很热啊”

我抬头透过树荫缝隙看那烈阳,早上出门的不好之处便是这一点,我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点点汗珠,而身旁的夕颜则如同没事人一般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玩呢”我看着她问道

夕颜沉下脑袋思索了一番,想要在她脑海中找出可以玩乐的地方

“喜帖街怎么样?”

“喜帖街在五年前就被拆掉了”

“欸,好可惜,那万盛街?”

“万盛街吗,那边好像有一条步行街可以玩”我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不过我上次去万盛街的步行街散步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去吧去吧,去步行街玩”夕颜握住了我的手腕左右晃动,如同孩童一般

我拿她没办法,只能领着她往步行街中,而走走中途她就停了下来

“烧饼!”她兴奋地指着一家烧饼店,是一家名为“老邮电局烧饼”的烧饼店,这家店我倒是有些印象,原先在另一块地方卖,生意异常好,现在倒是搬到这里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多走了几步,果然隔壁就是另一家烧饼店,这一家烧饼的主人是一位年轻小伙,他们家的店是在那家“老邮电局烧饼”店爆火后开的,而且紧紧相连着,即使搬家也不肯分开,真是莫名的默契

“你喜欢吃厚的还是薄的”我问道

“厚的?薄的?”夕颜将手指放在唇间表示疑惑

“老邮电局烧饼卖的是厚烧饼,馅在里面,还有不少热气,而另一家卖的是薄烧饼,压得扁平”

“哪一家好吃呢?”几乎是每个人都会问这个问题,夕颜也不例外,但这两家到底孰优孰劣我也分不出个高下

“热的话我喜欢吃厚的,冷的可能薄的更好吃些”只不过这都是我的一己之见,并不适用所有人

“那我要厚的”

我走向“老邮电局烧饼”朝那位枯瘦佝偻的老头说道

“一个烧饼,多少钱”

“七块”

‘好贵’我心里想着,上次买还是五块,但还是付了款

“每年过年都涨价吗”我看着娴熟操作着的老头说道,他们家有个特殊的习惯,每一年都会涨一块钱

“嗯,几年前开始每年涨一块”

“卖的太贵不怕没人吃吗”

老头笑着但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

“我还能干几年,我还能活多久?等我死了,你们就再也吃不到这种烧饼了”

老头说着已经将烧饼打包好了,他递了过来,不再打算和我交谈,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接过了烧饼递给了夕颜

“你们说了什么?”夕颜问道,但是嘴已经咬在了那一层酥皮上,喀嚓声响起

“没什么,慢点吃,里面有热气,很烫的”

我刚说完,夕颜就被烧饼里溢出来的热气烫到了,她不断挤压着烧饼把里面的热气全部排干净

“外行”我点评了两个字,她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那行家表演一下怎么吃?”她把烧饼递了过来,我则是推手婉拒

“已经晚了,你都把它咬破了,你这样吃梅干菜肉都沉淀到底下去了,刚开始的几口就是在纯啃面皮,一点滋味没有,而吃到底下的时候油又太多了,腻的你下不了口”

我双手做出了一个握饼的姿势,然后上下晃动

“你应该先把里面的馅晃匀了,然后平放着吃,那样子味道最好”

“可恶,不早说”

夕颜看着我的示范,咬咬牙又一口咬在那没滋味的酥皮上

我们走在路上,已经到了步行街的位置,这儿车辆禁行,街头街尾都被栅栏挡住了,只有行人能交错着走进这条街上

现在是已经到了正午,两边的商家已经开门,但路上的行人很少,这条步行街在晚上才会热闹

我透过一家玻璃橱窗看到了一顶白色的遮阳草帽,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契合喜欢穿白裙子的夕颜,便拉着她的手往那家饰品店走

“你干嘛”

“给你买顶帽子”说着我将那顶看中的草帽盖在了夕颜脑袋上,细细地打量她,而夕颜则是被我盯的有些羞涩,脸颊变得粉扑扑的

“好看吗?”夕颜低着头问,我点了点头

“还行”

夕颜瞪了我一眼,刚刚的羞涩早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你还要买其他饰品吗?”我看向了另一旁的耳环

“打耳洞很痛的吧”夕颜有些不情愿,那我就作罢了

“其他的呢?”

夕颜看着那些价格昂贵的首饰,摇着头说

“这顶帽子就已经足够了”

我从夕颜头顶摘下了帽子,拎着它往柜台那走去付款,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

“怎么了嘛?”夕颜看着迟迟没动的我问道

“没事”我将手机的付款码递给了服务员,在一声“滴”后,这顶帽子就彻底属于夕颜了

夕颜戴着那顶白帽子在我面前蹦跶,活脱脱像一只自由的小鹿,我总是觉得把她的黑色长发绑成两个麻花辫,这样就更像乡下来的土妹子了

本来就这么想着,夕颜蹦跶着突然一脚踩在了我的脚上,她立马摆出笑容和合手的样子

“真是不好意思”只不过她的脚迟迟没从我的脚上离开,她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个恶魔了

步行街的店铺被小吃和奶茶店分走了大半,剩下的多是一些服饰店,虽然我有着父母的资助,但我还没有恬不知耻到用父母的钱来哄女孩的地步,但出来玩不就是为了花钱吗

“贫穷可是原罪啊”我冷不伶仃地说了一句,给夕颜整的有些迷糊,她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刺激到我了,好几次回头用那双充满疑惑和怜悯的眼眸看着我

“小明,那里有抓娃娃机”夕颜抓着我的衣袖,用手指一家新开的店铺,以粉色为主打调进行的专修配上一排排的娃娃机,上面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可爱图案,确实对女生极巨有吸引力

“进去看看吧”相较于服饰首饰,抓娃娃怎么想也会便宜许多吧,我心里想到

刚进门我就看到了售币机,1元1枚,看上去还挺划算的,我壕气地选了20元的套餐,每人十枚硬币平分,结果发现这里的娃娃机需要两枚硬币抓一次,每个人也就五次的机会

夕颜朝着有兔子玩偶的娃娃机中投入了两枚硬币,迫不及待地晃动摇杆,朝着目标按下了按钮。机械臂松散地探了下去,三个夹子合拢夹在了兔子玩偶的腹部

“上钩了上钩了”夕颜兴奋地喊道,然后下一刻残酷的社会就给了她一记见面礼

当爪子回升到最高高度时,爪子抖动了一下,极其明显地松散开,那只兔子玩偶瞬间就滑落下了

“啊,怎么这样”夕颜不满地嘟着小嘴,双手扶着,脸几近贴在那玻璃橱窗上

这一家店的娃娃机不仅仅是滑钩那么简单,店家特意把娃娃堆积在一起,而且远离掉落口,只有极少数的娃娃靠近在那掉落口处,而且角度都极其刁钻,掉落口的挡板也额外的高,想取巧用夹子推玩偶这一招明显是不可能的

“再来!”夕颜没有气馁,又投了两枚硬币进去,漫无目的地选中了目标,看似精准地抓住了兔子玩偶的耳朵,但还是在钩子抖动的时候掉了下来

“抓不到啊,抓不到,无良商家,黑心商家”宛若哭闹的孩童般,夕颜的五指摁在那玻璃上,就差长个锋利的爪子在上面划下落败的白痕了

我看着抓娃娃机有一点想法,就在夕颜旁边的抓娃娃机中投入了两枚硬币

抓到玩偶这一点只要是个人都能成功,我也不例外,爪子直接将玩偶高高挂起,然后在到达最高点时突然放松爪子,玩偶直接从高处掉了下去

“看样子小明也抓不到呢”夕颜有些幸灾乐祸,明明自己也是一无所成,却有闲心来嘲笑我

不过很可惜,我这一抓并没有失败,反而是相当成功,玩偶在掉落的时候成功被我移动到了掉落口挡板的后方

整个抓娃娃机的是长方形构造,想要通过抓子抓到娃娃那可能只能祈祷遇到一个强力抓,除此之外获得玩偶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它在爪子滑落的时候精准卡在那下落口的挡板上然后掉下去,如果是左右来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将玩偶先想办法抓到挡板的后面,那儿紧靠着玻璃

我又投入两枚硬币,直接朝着挡板后的玩偶抓去,当玩偶在爪子松动掉下来的时候,运气颇好的砸在了突击的挡板上,如同篮筐上打转的篮球般,看它是会飞出去还是落下去

答案是都不是,这个玩偶刚好就恰恰在了那挡板中间,维持住了它的受力平衡,就和抛一枚硬币它刚好是竖起来,投一个球它卡在篮板与篮筐之间一样

“某种程度上说,你也是十分幸运……”夕颜看着在挡板上维持平衡的玩偶,对我有些心生敬佩

“我来我来!”然后夕颜就把我推到一边去,想要抢占我的成果,毕竟只是孩子玩玩的东西,我也随意地退到了一边

以夕颜的智力,我认为她会单纯的用爪子尝试将它抓起来,然后再让它从最高处落下,再由天意来决定它是掉回玩偶堆还是从落进掉落口

也正如我所料,夕颜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只不过她在按下按钮前明显的停顿了,立马改变了做法,将爪子往后微调,再按下了下抓的按钮,直接通过爪子把玩偶压了下来

‘又读心嘛,真是卑鄙呢’我安静地站在一旁心里想到

夕颜这次就无视了我的心里想法,兴高采烈地从娃娃机下面拿出来那本该属于我的战利品,只不过她挥舞了几下就高举着它说出了几个字

“好丑啊”

我本来就是为了实验为目的,没有仔细看这玩偶到底长啥样,现在才发现是一坨黄褐色的不明物体,长相和配色都有些不尽如人意

“送给你了”夕颜将它放到了我的怀中,我撇撇嘴收下了夕颜大人所赠送的这份厚礼,以付出我剩下的六枚硬币为代价。但好在苍天有眼,哪怕多了这六枚硬币以及我详细的技巧加成,夕颜也再没抓到一个玩偶

夕颜跟着我的身后,一脸不悦,明显是对刚刚抓娃娃的事情耿耿于怀,她踩着我的影子走,不时还很暴力地踹上几脚

“你干嘛”我转过头点破了她这一暴力行为,她立马摆出笑容像个乖孩子般微笑着回答

“什么也没有呀”

我们又随便逛了逛,但时光在指尖悄然逝去,当我们从一家又一家的店铺中窜出来时,日暮已悄然降至。夕颜看着缓缓下落的太阳,眼神中有些茫茫然

“今天,就要这样过去了吗”她微动嘴唇,并不是在对我说话

“要回去了吗”我伫立在夕颜的身旁,顺着目光看过去,落日的余晖开始映照到街道上,行人也开始慢慢多起来,有的是一家三口饭后的散步,有的则是情侣间牵手出来寻觅今夜的晚餐

夕颜点了点头,只不过她的头压得有些低,看得出她有些遗憾

“我送你吧”我说着,主动牵起了她的手,夕颜一开始触电般想要收回手来,但又在中途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掌,反倒是差点把我往她那边拽过去

“嗯”她的声音很平静,完全不像我推测的那样难过,仿佛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只不过是像奥特曼一样,计时器时间要到了,不得不回去了,明天依旧会再见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我牵着夕颜的小手,原来女生的手是这样的软嫩,而不是第一次牵手那种滑嫩的恶心感。我看着比我矮上不少的夕颜,总觉得比起情侣,我们更像是父女组

‘毕竟我也不是从前那个少年了’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没剃干净的胡茬

“我可比你大多了”夕颜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年龄优势,而我摸摸鼻子

“确实,老了快十岁”

话音未落我就感觉到我的小腹被狠狠地重击了,那力度还真是毫不留情啊。我吃疼地捂着腹部,头扭到了另一边

夕阳已经染红了街道,江北比较偏僻,没有过多来往的车辆,远远看去只能看见在风中浮动的树叶,并没有要散落的意思,还有那一对走在街边死死牵着手的情侣,男生瞥过头看着天边的云彩,而女孩却看着眼前的石砖路,看着远处。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只有风声,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心声

“小明,你觉得薄暮骸语是个什么意思?”

我愣了一下,疑惑地逐字确认

“薄暮骸语?”

“黄昏,骸骨,说话”我思索了一会儿

“是人的暮年的意思吧,薄暮骸语就是暮年将死之人的话?和阮籍的‘朝为媚少年,夕暮成丑老’很像呢,早晨还是美好的少年,晚上就成了丑陋的老年人,年华易逝的感觉呢”

“小明是这样认为的吗”她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用手捏了捏也示意我松开,我有些疑惑的照做了

夕颜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跳步走到了我前面

“我的看法,薄暮骸语的意思是”夕颜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在短暂的黄昏时分,甘愿脱落一切外衣表皮,裸露出森森白骨,用那颗尚在跳动的心来告诉你……”

我静静地聆听着,看着那块被翻乱的土地,我知道夕颜的家要到了,只不过我久久都没听到续文

“告诉你什么?”我不由问道

“什么什么?”夕颜装傻看着我,露出她纯洁无暇的笑容

“难道就这样没有了吗”

“谁知道呢,我到家了”夕颜不在意地往前走去,而我则驻足在原地

她走了几步,见我没有跟来,但也没有回过头去看我,而是继续迈动了她的步伐

又是几步,她又停了下来,仿佛刻意等我一般,她还是没有回过头,只是将视线看向了身侧,那个我本该站着的位置

她这一次跑了起来,不顾脚上的凉鞋与白色的长裙,一口气跑了好远,远到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她不肯再走了,身体颤颤巍巍的,想挪动身子却又做不到一般

她还是扭过了头,我远远便看见她委屈巴巴的面容,眼泪应该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朝我喊着

“我喜欢你”

她明明在流着眼泪,却仍旧笑着朝我挥手,我也高举着手回应她,再目送着她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直到最后夕颜都不敢说一句“再见”,而我也说不出那一声“永别”

我有些脱力地靠在路边的栅栏上,风吹起了尘土,而尘土吹进了我的眼睛,让我止不住落泪

“难怪我没有心”我摸着自己的胸膛,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Day N

当手机闹钟响起,我闭着眼摸索着枕边的手机,一边握起它一边仰起了身子,看了一眼时间就爬起了床,凭借模糊的视线摸索进了浴室

冲完澡后清醒了许多,我用着吹风机给我的头发吹出了各种各样奇怪的造型,最后再揉乱恢复成最平常的模样

我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让阳光照亮我的房间,点开短信,看着短信里的手机号,我点击了拨通

“喂,你好”手机那边传来中年女性的声音

“请问您是夕颜的妈妈吗?”我问道

女性听到了“夕颜”两个字,愣了许久

“我是”

“我叫王小明,是夕颜的同班同学,请问我能来您家探访一下吗?”

“王小明?”电话那头的中年妇女声音有些疑惑

“呃,是,我就叫王小明,是个很大众化的名字,但是这确实是我的本名”我尝试解释道,因为我的名字实在太大众化,经常会被别人戏谑地认为是假名

“你来吧,我们现在住在……”

……

我再一次来到了那块被翻乱的土地,只不过那块地已经被围上,有不少工人正在施工,往里面灌浇水泥

我对着老师给我发的短信,上面是夕颜家以前的地址,根据导航,就是前面这块正在施工的水泥地,而夕颜的妈妈给我新发的地址则是要更靠前的小区里

根据夕颜妈妈的地址,她们家确实就住在这块空地的前方,那座小区中,我对着眼前的门牌号,按下了门铃,其实我应该带一些伴手礼,但又是不可思议的直觉告诉我,见完面后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不要再打扰她们,就是最好的伴手礼

门“喀嚓”一声推开了,露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面容,她面色有些憔黄,褶皱也布满了额头,但看得出以前的美人姿色,很容易将她和年轻的夕颜联系到一起

“阿姨你好我是王小明”

夕颜的妈妈挤出一个笑容欢迎我的到来,示意我进门说话

我走进门看到了门口放的鞋柜,那上面放满了三种大小的鞋子,最大的明显是男性穿的,大概是夕颜的爸爸的鞋子,而最小的应该是夕颜妈妈的脚型

我看着那双花白的凉鞋,那双鞋看着轻盈踩到脚上可是额外的疼

夕颜妈妈招呼我走进了客厅,并指给了我一个房间

“那是夕颜的房间,你随便坐坐”她说着往厨房里走去,现在好像是饭点,我能听到厨房里煤气燃烧的声音

我观察起了客厅,上面挂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夕颜的父母各放了一只手在她的肩上,她们都有着纯真的笑容

我扭动了夕颜房间的把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刷了素白色的墙漆,但也开始有些黯淡,墙上印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而且都也开始翘脚,随时会脱落

房间不大,一个衣柜,一个书柜和一个书桌,还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就已经占满了这整个房间

书桌上放着一本书,它被合放在书桌中央,我用手去随意翻阅,就翻开了带有书签的那一页

我顺势坐在了椅子上,等我坐上去时才发现这条椅子原来一只保持着拉开的状态,而不是没人坐时推到书桌下方的模样

我又回过头看向了那张粉色被褥的公主床,被子并没有整齐地叠放,而是仿佛刚睡醒一般,一半的被子盖在了另一半上,那枕头都有些倾斜,看样子这个人的睡姿实在不怎么样啊

我笑着站起了身,走向了衣柜,在我心中郑重默念了N遍

“夕颜对不起”后,我还是毅然决然拉开了女生的衣柜

衣柜的里面极其普通,我看到了那绿色的校服,看到了休闲的T恤,也看到了那件熟悉的白色连衣裙

这应该是夕颜最喜欢的衣服了吧

当我整理好我打乱的一切关上的夕颜房门后,夕颜的妈妈拿着一顶白色的草帽和一封写有“王小明”三个大字的信封递了过来

“这是夕颜留给你的”

我有些惊愕,但还是接了过来

夕颜的妈妈很客气的给我沏了茶,我们只是随意地攀谈了几句,我问了个问题

“你们搬家了吗?”

夕颜妈妈说是的,在前几年刚搬的家,原先住在那块正重新浇筑水泥地的地方,只不过政府要在那儿盖一栋楼,所以把那边的住户全部搬迁到了这边的小区里

这和我的猜想一致,因为老师给我发的短信中,夕颜家地址也是那块正在重建的地方

夕颜的母亲很是客气地劝我在这儿一起吃午饭,但还是被我婉拒了,我推开那栋作响的铁门,又转身问了个问题

“夕颜在哪里?”

……

我看着眼前的墓碑,墓碑上没有贴照片,只有大大的“夕颜”两个字,一旁还放着新鲜的花朵,我将草帽盖在了那几朵花上,防止被太阳暴晒直接过早干死

我有些随意地坐在了墓碑旁,拆开那个写有“王小明”大字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

白纸上只有两个娟秀的字,大大地写着

“活着”

明明是夕颜死后才搬迁过来的家,为什么处处都有夕颜生活的痕迹呢

夕颜难道还活着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只不过是一对深爱着女儿的父母做出来的伪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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