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将狱令归还方闲，随即又想起一件事。
狱令只有雪卫才能发放，除了雪卫，便只有其主人雪君能发放。
而且此令，向来是一明一暗，明面上一人，暗地方一人。
一块令牌，分封两人。
老妇人知晓这些隐秘，自然是因为她就是雪卫中的一员。
难怪李司主会让她来，毕竟她是狱妖司明面上的那几位雪卫之一，其他人并不方便。
持令为暗，相向另一人为明。
在老妇人眼中，素裙女子同地上躺着的宇文星是夫妻。
这拖家带口的，是不是有些许不方便。
不过这姑娘脾气不好，境界尚可，算个添头也成。
想到这里，老妇人招呼几人跟她一起走。
迷迷糊糊之间，宇文星莫明其妙就加入了狱妖司，然后跟着老妇人走进了那道黑口子里。
素裙女子则是看了宇文星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跟在了宇文星身后。
方闲将双手笼在袖子里，慢悠悠跟上。
老妇人先前面色的变化，被他尽收眼底，那位富家小姐十二成有来头，而且来头不小。
他只是不喜欢多想，又不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
看着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前面是无边无际，将一切都吞没的黑暗。
几人跟在老妇人身后，一步步踏入黑暗中。
随着几人踏入，外面那只狼首合上了血盆大口，仿佛将这些外来之人吞入了腹中。
方闲刚走了两步，便停了，像一根木头般的呆呆驻在原地，缓缓合上了眼睛。
前面的宇文星、素裙女子却是同提线木偶一样，诧异的走着，寸步不离老妇人。
老妇人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悄然退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身后两人紧随其后。
狱令是能让人一步登天，可其同样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持令之人，自然是签了一卷契文。
那契文便是卖命契，将命卖给雪君的契文。
身为暗处的狱卫，只要踏入这里，便要面临第一场考验。
没有提示，没有警告，有的只是生与死，人同妖。
要去守一次夜，守住了，那便是狱卫。
没守住，死了也就罢了。
很残酷，很无情，却很公平。
我拿银子买你的命，你就得去卖命。
......
......
方闲身形一阵扭曲，到了凌雪城之外。
雪国很大，因为极北都是雪国的领土。
雪国很小，因为雪国只有一座凌雪城。
方闲抬头望去，天地一色，是纸张般纯粹的白，除此之外，便只剩凄厉的寒风。
低头一看，脚下有一根雪白的木杆，上面画着各式怪诞的符号。
粗略看了几眼，方闲就知道这木杆是干什么的。
跟中土镇妖司很像，都是传送到某处有妖兽的地方，在那儿守着一根木杆。
守到一定时候，木杆上的阵法才会启动，送其回归。
方闲脚下木杆顶端有四个符印，正在缓缓点亮，约莫着时间，是四个时辰，正巧一宿，也就是一个晚上。
守一晚上，守夜人？
方闲晃了晃脑袋，看向远方。
还是不如中土残酷，在中土，要守满一个月，才得成。
他依稀记得自己当初有个别称，什么来着？
好像是守墓人来着。
想明白这些，方闲有些心累，直直躺了下去，躺在柔软的雪上。
麻烦呦。
黑色的道袍、乌黑的发丝散开，摊在了**的雪上。
漫天素白中，多了一点漆黑，深遂到极致的黑。
这一点漆黑又如众星捧月，引来了十来点苍白。
每一点苍白都是一头雪妖，披着厚实苍白毛发的雪妖。
苍白向漆黑扑去，而后盛开出一朵朵璀璨夺目的血花。
滚烫的血花绽放着，溅落在积雪上，将其化去了几分。
那一点漆黑周围，除了一朵朵血花，就只剩升腾的热气。
看着很暖和，很舒心。
......
......
晚朝过后，姬如雪换了一身便装，就打算直接去城北找那个小方士。
这一次她没有让哑女藏在暗处，而是换了身丫鬟的衣裳，跟在身后。
可刚刚踏出宫门，四处便传来了焦急的呼唤声。
“守夜人何在？”
“雪妖临城，快喊守夜人”
......
狱妖司之人，比起喊狱卒，雪国人更喜欢喊守夜人。
千年以来，雪妖只在夜间出没，而狱妖司负责抵御雪妖，给人们守下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久此以往，人们便亲切的称狱妖司狱卒们为守夜人。
守夜人，守一城长夜。
呼唤守夜人的声音还未响起，凌雪城各处就走出了一个个人。
有小贩。
有商人。
有家仆。
......
各种身份的人，从各处走出，衣装并无改换，只是腰上多了一块小小的令牌，上面只有一个“守”。
守夜人们奔向各处，守这一城长夜。
雪国除了狱妖司，还有一支军队—凌雪军。
狱妖司是对付雪妖的主力，凌雪军则是辅助其守城。
一司一军，各位其职。
往昔，雪妖至多十年攻一次城。
大多数情况下，雪妖都是零散分布在雪原各处。
而后守夜人们会出城，将那些零散雪妖诛杀于城外。
这一次的雪妖，突如其来，让人防不胜防。
姬如雪望着焦急的人群，很恼火。
雪原上不是有哨口吗？
百来个哨口。
都是她花了不知道多少银两养出来的。
就是为了应付妖潮，提前得到通知，有所准备。
可妖潮已经临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恼火归恼火，姬如雪还要去城门主持大局。
一年前的那次妖潮，就是在她指挥下挡住，并且差一点就能借此将雪妖灭族。
只要她在，便不会出现大乱，她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
姬如雪往城北某处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去向城南。
她只希望这次妖潮没有上一次凶险，雪妖入不了城。
那个小方士今天最好没有去狱妖司，妖潮都到了城下，城外就不必多说了。
狱卫的考验是在城外，只要一进门便会开始，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只要在外面活过一晚上，便是狱卫。
活不过，自然是死了，葬身妖腹。
这是千年前就有的规矩，不残忍一点，不无情一点，雪国早就被雪妖覆灭了。
活着太累，可又不得不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