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的声音带走了一位贵族。
而最终，在确认了那个答案以后，娜尔逊只能再一次的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是的。
那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或者说，十分的不理智。
一艘大船的建造十分不易，任何人都不会为了一个贵族，而放弃即将到手的二百万法郎。
甚至是，损失一条需要十年才能建造出的大船。
欧陆有一句俗语，叫做百年的海军。
因为兴建海军，真的需要百年之功。
仅仅只是适合作为船板的树木，就需要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够生长。
而随后在船坞当中修建，流程更是复杂的不可思议。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金属船壳，但因为资金问题，依旧还是采用包铁的方式去建造战舰。
所以，一旦损失了一条黎塞留号，尤其是，还是作为法兰克福海军荣耀的战舰，那种损失，不亚于法王被俘。
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那天晚上，罗兰问她，值得吗？
她说值得。
然后那天晚上没要罗兰陪她。
半夜醒来的时候，罗兰发现她一个人偷偷的埋在枕头里哭。
大概是察觉到罗兰醒过来了，她很快就没了声音，只有肩膀无声的抖动着。
虽然罗兰很想装做自己没看到来满足她的自尊心，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所以，罗兰最后还是靠过去，抱了抱她的肩头。
她抬起头，看着罗兰，脸上已经没有泪痕，可枕巾上却是湿漉漉的。
她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幽怨的看着罗兰。
“你以为我哭了？怎么可能，只是……夜里太冷了。该死的，那些女仆拿来的毯子太单薄了，真应该把她们都赶走！”
罗兰点点头。
“是啊，夜里太冷了，抱紧一点会好些吧。”
“嗯。”
她就那样子趴伏在罗兰的身上，没有出声，什么都没做，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很久之后，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什么。
“总有一天，我要看到英王跪在我的面前叩首赔罪。”
……
……
土伦港，法兰克福地中海区域的港口城市。
现在，娜波莉正在这里执行她为期一年的实习期。
实习期满，她就不再是学员，而是一名正式的军官了。
考虑到她的勋章和功绩，她就和薇莲一样，会直接成为上尉。
在这里，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只知道她是个个子不高的军官。
但因为勋章的缘故，大家都以为她是个贵族，反而十分的尊敬。
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样，在土伦的港口进行日常的巡视。
她在这里不是作为主要长官的，仅仅只是在海岸炮台作为炮兵指挥。
而且，也仅仅只有一年，一年后就会回到巴妮述职。
在这里，脱离了学院的束缚，脱离了身份的歧视，娜波莉很快就展现出自己超乎寻常的交际天赋，仅仅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成为了士兵们所喜爱的长官。
“上尉！”
一位瞭望的士兵匆匆跳下瞭望台，找了过来：“有大量未经登记的战舰，正在靠近土伦港！”
“未经登记？”
她立刻拿起单筒镜。
两位士兵将她抬了起来，好让她看得清楚一些。
“她们没有悬挂旗帜？真是欲盖弥彰，海盗没有攻打土伦港的勇气，也没有这样的大船！这一定是不列颠尼亚皇家海军的地中海舰队！她们就这么包围了土伦港？这是挑衅！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娜波莉低低咒骂了一句。
但是这个距离，无论是舰炮还是海岸炮台，都打不到那个距离，所以对方也仅仅只是挑衅而已。
很快的，她们就收到了土伦地区长官的命令。
这是不列颠尼亚皇家海军挑衅兹事的行为。
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反击，不得做出任何激怒皇家海军的行为，以免给对方以外交上的宣战借口。
士兵们很气愤，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个距离就算开炮也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炮台就只能远远地和舰队对峙。
两边的舰队对比之下，其实，就能发现法兰克福海军力量的贫弱。即便是算上那艘黎塞留号，大船的数量依旧不如对方，而中小型的驱逐舰、巡洋舰等就更加稀少。
而且在港口被包围的情况下，海军甚至来不及展开战斗队形。
一旦对方发炮，港口里的船，一艘也开不出去。
“混蛋，我们的巡逻船只在哪里！没人注意到皇家海军开到我们面前了吗！”
有人这样子抱怨着。
然而娜波莉很快就摇了摇头。
“看到他们船队后面的小船了吗！那不是救生艇，那是我们的船！我们巡逻的海军被她们俘获，可能还经历了海战，被她们击沉了一两艘船只，因为我注意到数目和今天早上开出去的船，不一样。”
她捏了一把自己的手指。
娜波莉当然不是法兰克福人。
但是，对方的军舰开到已方的港口，如此毫不掩饰的挑衅，真是让人不爽！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什么？”
娜波莉若有所思。
无缘无故，地中海舰队怎么会开到土伦港？她们想做什么？
要知道，舰队和海岸要塞对轰是不占据优势的！
她们总不可能是想要强攻土伦港吧。那就意味着宣战，全面战争。
法兰克福收回了自己的土地，那种理由不足以让对方发动劳民伤财的全面战争。
带着那样的疑惑，娜波莉思考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亮时，她日常举起单筒镜查看着对方，然后，看着她们的炮位。
那些炮位全部都在瞄准港口内唯一一艘巨舰。
“黎塞留号！我知道了，是黎塞留号！她们打算击沉黎塞留号！快，传令兵！”
娜波莉撕下一张纸条飞快写了几笔：“拿去给防卫长官！告诉她，炮台请求开火驱离皇家海军！她们要击沉黎塞留号！”
“击沉黎塞留号？可是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快去！”
“是！”
传令兵行了一礼，连忙骑上马跑掉了。
娜波莉她紧捏着自己的手掌，其实也不太完全相信这个判断。
但是从炮位上来看，对方就是打算那么做的。
“她们疯了吗？怎么敢击沉黎塞留号的！那不亚于宣战了！还是说，她们有仰仗确信法军不会对她们全面宣战呢？”
娜波莉紧皱着眉头，完全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就在那个时候，她忽然看到，对面的船只动了。
而且，正在靠近土伦港。
“她们要动手了！”
黎塞留号上只有很少的留守水手。
今天是休假的日子，船上几乎是没有人的。
周围的炮兵们看向她，在场唯一的长官。
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上尉！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要开炮？”
“开炮？你疯了吗！没有上司的命令我们怎么能开炮！我们要被军事法庭处罚的！”
于是所有人就只能继续眼巴巴的看着娜波莉。
娜波莉也在犹豫。
她不得不犹豫。
她刚刚有美好的人生，升职，走向她期待的那个巅峰。
但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开炮，或者，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不会有人责怪我们的，因为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
她低下头，在沉默，在犹豫。
地中海舰队已经越来越近了。
娜波莉终于抬起头。
“调整炮位，驱离皇家海军，保护黎塞留号！”
士兵有些惶恐。
“上尉！但是，但是我们没有收到命令！”
而娜波莉却只是狠狠摇了摇头。
“不需要命令！我说的话就是命令！如果上司，甚至是巴妮方面追查下来，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开火，驱离皇家海军！”
她狠狠捶打着要塞的城墙。
赌上了自己缥缈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