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中,她的家就是接近完美的童话,正如她所看的书一样,就是“仙境”。
而她,就是不断探索不断解谜的爱丽丝。
她永远相信着自己的家多么的绚烂多彩,渡鸦与白兔子相处的多么愉快。
但,爱丽丝在探索时,是要解开许多谜题才能发现趣味的。
白兔子很明显也懂得了这个道理,于是,她在爱丽丝眼前设计出了一个谜题:
“渡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1
“第一起案件‘爱丽丝之谜’案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具体情况貌似是人口失踪。”
“那为什么会成为悬案?”
“因为在小区外公园的铁桶里发现了一具焦尸,貌似与这场人口失踪有关系。”
“有意思。”在发完消息后,靳天走进了那栋居民楼。
上楼迎面而来的是几个警察和一个正在哭泣的青年女子,其身旁还有一个看似刚上小学的女孩,眼神却貌似没有生气。
但是他还是在其中看见一位老熟人——廖屿封。
他拍拍廖屿封的肩膀:“老廖,这一看不应该是民事案件吗,你个刑警队长咋来这了?”
“我跟他们不一样,这报的是失踪,我负责的是楼下的无名焦尸。”
看来间和宁给的消息是真的。
“但是我感觉,单凭直觉,这两个事情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联系的。”廖屿封凑近靳天耳旁小声说。
靳天点头表示赞同,随后眉头一皱,邪魅地说:“不过我觉得,单凭这个,应该不能让您断定吧?”语气之屑让廖屿封差点顶不住吐出来,果断战术让一步,干咳两声,一脸严肃地说:“果然啥事都瞒不住你,看吧。”
廖屿封掏出一张照片,一片草地上赫然一个红色的立方体标志。
看来消息是对的。
“以我们的调查来看,这个组织叫做‘血立方’,一个特别的犯罪组织。因为恐怖分子干的大事情,比如开飞机撞大楼啊,给他人洗脑教唆犯罪啊,大街上随意安炸弹啊之类的他们一个都没干。倒是简单杀个人,帮别人处理个现场更多一点。”
“你说的到挺云淡风轻的啊,”靳天一拍他肩膀,也神秘兮兮地往他耳边说:“我说,我都是当事人了,给我混个协助调查应该不过分吧?”
廖屿封很明显地退了一步,不出意外听不得这种声音:“诶哟,老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已经不是刑警了,你这样搞下去,我很难办呀。”
“难办?那就......”
“行行行,我怕了你行了吧。这样,我给你个协助调查的名号,但是不能直接使用只有刑警可以使用的权利。就当我给你开个小灶好吧。”看着这位昔日的挚友,廖屿封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靳天满意的离去,完全不顾廖屿封意味深长的眼神。
“渡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女孩重复着一句话,目光呆滞,却是一脸笑容。
“问了她半小时了,只会重复这一句话。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心里受什么刺激了?”旁边的民警一抹头上的汗,转头对靳天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用客套话让该民警退去休息后,靳天微笑着看向旁边的女孩母亲:“姚欣女士是吗?”
“嗯,我是。”
“失踪人名叫杜涯是吗?”
“是的——”
“他是我的丈夫。”
2
“能跟我讲一下您丈夫失踪当天所发生的事情吗?”
“好的,”姚欣擦擦眼泪,表面恢复好的情绪似乎在语言中无法掩盖:“今天早上,他不知怎么的,突然说向公司请了假,要带我们出去野营。我们就在楼下的小公园里架起炉子来吃饭,然后......”
“等一下,”靳天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什么又像是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是怎么架起炉子的?”
“就是准备一个这么大的铁桶,丢柴火进去烧,然后把要烤的要烧的架上面......”姚欣用手开始比划,但很明显靳天没有理她。
“因为小区外公园的铁桶里发现了一具焦尸。”最先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是这句。
难不成.......靳天掏出笔和本子在房间的写字台上记着,想想多少得唠点家常缓解点气氛,便随手擦了擦台面:“您这写字台挺干净哈。”
“嗯,今天刚换的。以前的桌腿断了。”
“啊好,然后呢?”靳天顺手摸了摸写字台的抽屉,摸到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估计是那位女孩喜欢看的,又放了回去。
“吃完午饭过后我就和灵儿去睡觉了,”姚欣指指身边的女孩:“我都忘说了,她是我的女儿,叫杜灵儿。”
“午睡大概睡了多久?”
“到下午三点吧。”
“那杜涯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呢?”靳天回想着楼下的焦尸,心里的感觉越发明显。
“然后啊,然后一觉醒来,他人就不见了!而且,而且我们露营的的铁桶里在我们走后又凭空出现了一具焦尸!我好怕,会不会,那具尸体就是......”平复的情绪又变得愈发激动,恐惧伴随着忧愁,最后在草率的话语中哭了出来。
很不对劲,这个女人一定隐瞒了什么。靳天只蹦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靳天走到居民楼下的小公园,又是熟悉的层层警戒线。但他单靠“刑警队长廖屿封请求协助调查人员”这层身份就能轻松混过去。
铁桶里的柴火早就烧成灰,用嘴一吹就能消散于风中。虽然还是一片黑,但还是能隐约看出肢体的痕迹,不过角度似乎有些奇怪。不出意外这就是姚欣一家露营用的铁桶,靳天带上手套,尝试在一桶焦炭中寻找什么,好巧不巧的在一条未烧完的木材中取出一条骨头。
很明显,这具尸体应该是在被分尸之后再被焚烧的。
证物部把铁桶里被烧成残渣的尸体部分挨个取出,发现尸体残余分为四肢与躯体这俩部分,但是没有头,只有一条木头带着骨头还保存较为完整。
木材虽然已被烧过,但是依然摸起来表面顺滑,应该是在底层的缘故,并没有被着重焚烧到,因此木材里的骨肉虽然遭到焚烧但并不是很彻底,一点点残余细胞组织似乎还没有完全被破坏。
正是这一点点,成为了破案的关键。
靳天用镊子小心地撕下骨肉上的一部分,装进证物袋里。交给证物部:“拿去与杜涯的DNA进行鉴定。就说是你们廖队要办的。”
这么做是必要的,必要完成他的一个猜想。
他有种预感,这个猜想一定成立。
“鉴定结果出来了,那具焦尸就是杜涯,很抱歉,我们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的惋惜。”
在听到这个结果后,姚欣紧绷的情绪还是爆发了,在一旁大哭起来。却并没有说什么“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啊”之类的话。
“你做到了!我这里的事件发生变化了!”靳天掏出手机,间合宁的消息十分瞩目。
“是的,这起人口失踪案与下面的焦尸案融合在了一起,这起民事案件也升级为刑事了。”
“话说你有关于杜涯人际关系的资料吗?”靳天想了想,还是觉得缺点线索。
“我找找......哦,有了。杜涯在其二十八岁的时候与姚欣结婚,并与其生下了一女名叫杜灵儿,但是婚后生活貌似并不幸福,夫妻之间吵架常有。”
“你觉得杀死杜涯的人是谁?”
“我有一个猜想,只是缺少实践的可能性。”靳天收起了手机,抬头直视还在低头哭泣的姚欣。
“姚女士,您确定您丈夫是在午睡之后失踪的,并且你们确实在楼下公园露营是吗?”
“是的,我们邻居王大妈可以作证。”
“警察同志,你们是要怀疑她吗?不能的呀!而且她们一家确实下去露营了,火都烧了好久呢!”王大妈激动地为姚欣作证。巧的是靳天就是与这些老年人相处不来,所以只能好声好气的讲:“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杜涯被杀,我们的第一怀疑对象只能是姚欣女士,当然,只要不是她杀的,我们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既然这么说,在姚欣的话里,受害者被害时间是在吃完午饭大概12点母女俩去睡觉到下午三点睡醒,还因为王大妈作证,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但是如果这样,就真的没有其他嫌疑人了。
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靳天仔细思索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突然,一句话在他的脑中响起:“今天刚换的,以前的桌腿断了。”
为什么有一部分木材没有被烧,表面还这么光滑?里面还有只分尸之后的骨肉?
渡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他的心中貌似有了答案。
3
“靳教授,虽然你以前当过刑警,熟悉相应的流程,还是廖队的协助调查对象。但是直接以廖队的名义来取这东西还是有些过分吧?”后勤明显和靳天很熟,忍不住这么发问。
“不要紧不要紧,到时候跟你们廖队讲一声就行哈。”靳天不要脸惯了,顺手就把那瓶需要的东西拿了走人,在后勤的叹气声中潇洒而去。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靳天先把姚欣母女拉到客厅进行二次询问,问到一半突然假装肚子疼,让旁边的干警代他继续问,顺带挡一手她们的视角。自己则一个拐角进入了换了新写字台的房间,掏出专门在后勤取的那一瓶子,装上喷口,关上房门,带上手套,往房间四周一通乱喷。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忙完一切之后,他审视了一遍房间,终于在一个尖锐的挂钩上发现了一大片蓝白色的痕迹。
靳天给廖屿封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姚欣出现在了审讯室里。
姚欣的情绪出奇的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她拿起桌子上的纸杯喝了口水,神态与报案时的她判若两人。
“抓我的理由是什么?”她异常冷静地问,甚至有几分泰然自若。
“我们怀疑你杀害杜涯先生。”
“哦?为什么?我可是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哦。”
“是这样说没错,按照您的说法,在杜涯先生遇害的这段时间里你和杜灵儿都在睡午觉,你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廖屿封顿了一下:“可是......”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案发全程没有一个外人看到,唯一的证人还只能保证你们露营的行为。”
“换句话来说,你在撒谎。”廖屿封身旁的靳天缓缓抬头,两年的沉淀抹不掉他身上的锐气,犀利的审讯风格有一次展现出来。
“可是人的确是在那段时间死的还莫名被焚烧了啊,我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姚欣本想双手一摊,无奈与被手铐铐着,只能一扭头。
“没有作案时间......吗?”
“你什么意思?”
“我来给你一个假设吧。死者与其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孩,但是他们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妻子发现这个丈夫经常酗酒家暴,夫妻之间的吵架也在所难免。只是,在屡次遭受摧残后,妻子不愿让自己的女儿产生心理阴影,便带着丈夫到一个小房间里吵架,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女儿有一个哪怕只是表面上健康的家庭环境。”
“但是有一次,意外出现了,女儿终究是抵不住好奇心的指引,前往小房间去查看,本就发怒的丈夫在看见女儿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准备去收拾亲生女儿。但是在她眼中,女儿比她的命还要重要,母性的强大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用尽全力推到了丈夫,却不小心将其的头按在了尖锐的挂钩上。”靳天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正是全是蓝白色痕迹的挂钩。
对面的姚欣瞳孔骤然缩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鲁米诺试剂,哪怕你擦干净了也能让血迹显现出来,”靳天放下照片:“她意识到她杀人了,但又想到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被冠以一个‘杀人犯的女儿’的罪名。所以她不能被捕,但是要怎么处理尸体呢?她想到了一个点子,她在那个小房间的地板垫上三层隔水膜,再把杜涯的四肢和写字台一起锯开,将杜涯的肢体塞进木制写字台的桌腿里,再将其上身塞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又割掉了头。”
“但是不巧的是,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女儿突然闯了进来,她为了不让女儿产生心理阴影,只好编造一个谎言,她想到女儿喜欢看《爱丽丝梦游仙境》,于是对她的女儿说出了这么一个谎言——”
渡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在她的心中,自己的家如仙境般美妙。尽管她总能听到别人讲自己的爸爸会家暴,爸爸妈妈总会吵架,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会相信的。
杜灵儿在长期压抑的家庭环境中,精神逐渐解裂,碍于小孩子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她患上了妄想症。因为在之前看过一本书叫《爱丽丝梦游仙境》且深深受这本书吸引,她把自己想象成了爱丽丝,父母则是渡鸦和白兔子。
她麻木了,无论父母怎么吵架她都认为那是父母在仙境里舞蹈,好不快乐。
直到有一天,她走到房间,看见了满手是血的白兔子和地上一条一条的肢体。白兔子问她:“渡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答案是,渡鸦(杜涯)被杀死肢解装进了写字台。
“可是你的话里有矛盾啊,我只是一个中年女子,哪来的力气去锯开一名成年男子的尸体和一个写字台再把肢体装进写字台的呢?”姚欣很明显被猜到了,但还是要故作镇定地狡辩。
靳天又拿出了一张照片,让姚欣彻底傻了眼:“一个团队的力气还不够吗?”
照片上给人的讯息只有三个字:血立方。
“最后你用杜涯的手机给其公司请了假,并带着女儿下楼露营,因为是你的一面之词,所以在这段时间杜涯其实根本就不在场,而你就把木制写字台的材料丢进铁桶进行焚烧。在你说的午睡时间也根本没有睡觉,而是去了家具市场买了一个现货写字台放进了家里,同时这段时间铁桶内一直在烧火,烧掉了新写字台的包装纸壳。”
“可是你忘了,木制写字台都是有防火涂层的,所以在最底层的桌子腿并没有被完全焚烧,还摸上去挺顺滑,这才给了我们破案的机会。”
两天后,震惊华城的“爱丽丝之谜”案正式结案,凶手姚欣因情况特殊,以过失杀人罪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如今,华城刑警支队仍然在追查名为“血立方”的犯罪组织。
靳天对此表示非常高兴,一方面是悬案告破,另一方面是离自己的死亡之谜更进一步。他打开手机与间合宁共同分享这个消息,间合宁却有其他的想法:“话说当过警察的不都抽烟吗,你咋不抽呢?”
“对哦,之前我还抽的,知道不知道哪天起我突然就不抽了,”靳天眉头猛的一皱,起身喝了杯水,缓缓打下了这段文字。
“没事儿,我也不抽哈哈,下个命案貌似是精神病院的,你害怕吗?”
“哥们以前当过刑警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倒是你提供消息的时候不要被吓到咯,我的命可在你手里呢。”
“哈哈,好,那你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整,等吧,看看你还能活过多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