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守承诺,尊重契约,但绝不效忠任何人或者势力——这是陆辰峰的原则。
以常人的角度来说,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但蝶夫人却完全无所谓,甚至坦然接受。
因为只有那些有传承渊源的老派魔族才知道,这是地狱中一种保守的古老贵族传统。
普通魔族的寿命可以达到三百年以上,一般的贵族可以将寿命延长至千年甚至万年。
而地狱的王族,或者实力顶尖大贵族,其生命理论上更是可以接近无限。
活得越久,见识越多,就越会明白,世事变换无常,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对于重视契约的魔族来说,忠诚是一种永恒的契约。
以永恒不变的契约,来应对变化难测的未来,这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最终的结果,要么是背约,要么就是被“忠诚”压垮。
若要信守承诺,尊重契约,就绝对不能轻易宣誓效忠。
唯有对地狱诸王的忠诚例外——他们是地狱永恒的象征,也是唯一配得上“效忠”的对象。
珈蓝出身的玛帕家族就是这样一个永世效忠魔王路西法的家族,世袭御巫,一生只为君王效力。
相比之下,蝶夫人则堪称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蝶夫人的先祖,但他林大公是路西法的宰相,同样是宣誓效忠至生命尽头,并毫无保留地履行到最后的忠诚。
但是对蝶夫人来说,王者已逝,效忠的誓言也是先祖的决定,与她无关。
她们可以算是如今尚有传承的旧贵族家族的两个代表。
陆辰峰提出需要征求珈蓝本人意见,其实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不是一个守旧的人,但陆辰峰尊重其他人的选择。
斯雷曼没有意见,蝶夫人也欣然同意,按照珈蓝的要求,她要和陆辰峰单独面谈。
其实斯雷曼内心是拒绝的,但是考虑到陆辰峰的身份和信誉,他还是同意了。
珈蓝的房间有她自己设置的结界,开门之后是一道蓝色的魔法壁障,除非得到允许,否则不得进入。
在得到了许可之后,陆辰峰穿过壁障,进入到了房间内。
巫师并非是故意要装作神秘感,而是许多对常人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对巫师而言都可能致命。
比如名字,血,身上的发丝和血,都可以用来破解巫术,或者引导巫术攻击。
在陌生的地方,珈蓝甚至一直都是脚不沾地的状态,一直用魔法让自己保持悬浮状态,甚至除了门外的魔法壁障,自身周围也用护盾包裹了起来。
陆辰峰对此并不介意:“你相当谨慎啊。”
“抱歉,我对这里的环境还不是很熟悉。”说着,珈蓝解除了身上的护盾,但是身体依然保持着悬浮的状态,恭敬地向陆辰峰行礼“另外,请原谅我的任性妄为。”
“哦?”陆辰峰先是疑惑,但仅仅只是一秒钟,他就明白了什么,随后便是一笑“让我猜猜,该不会,这是你的意思吧?”
“……”珈蓝没有想到陆辰峰明白得这么快,两只手有些紧张地捏在一起,默默点了点头。
向斯雷曼提出需要“出借”御巫珈蓝来解析但他林大公的尸骸是珈蓝自己的主意,她悄悄用巫术联系了蝶夫人,并向她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种行为对一向循规蹈矩的珈蓝来说,是非常“叛逆”的行为。
“哈,有趣。”陆辰峰对于珈蓝的行动有些好奇“说说吧,你这么做的理由。”
“抱歉,我……我……私自动用巫术,与蝶夫人……稍微……”
“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相信你会这么做,你应该也是做了不少的思想斗争吧?迈出这一步不容易,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下决心走出这一步。”
陆辰峰的话语中并没有指责的意味,这让珈蓝松了一口气,她就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稍稍抬起头,看了陆辰峰一眼,然后迅速避开视线。
“我……我对您先前所说的话,有……有一些……认同……所以我想……想做一点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嗯,你想做什么?”
“我……我……”珈蓝有些怯生生的,满脸通红,扭捏着身体,犹豫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哈哈……”陆辰峰爽朗地笑了起来“我猜这个心愿你一定已经在心里藏了很久吧?”
珈蓝不太明白陆辰峰的意思,连连道歉:“对不起……在家规和心愿之间,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真的很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你已经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如此简单的心愿,陆辰峰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呢,下次大可不必这么绕弯子哦。”
“对不起,另外,还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斯雷曼殿下。”
“放心好了。”了解了事情的原委,陆辰峰非常干脆地应允了珈蓝的小小请求。
“谢谢您。”
“不过,有些事情我得提醒你。”陆辰峰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美好,出于对你的安全考量,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珈蓝立刻连连点头:“是的,您尽管吩咐。”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牢记你的家规,如果需要外出,必须有我或者其他侍从陪同。”
“当然。”
尽管珈蓝一口答应,心中却有些许的疑惑。
明明“教导”她要顺应自己心意行动的人是陆辰峰,为什么现在又会让她牢记家规呢?
“虽然答应得很快,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些疑惑啊。”
“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要……”
“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阴暗面,而你的性格质朴,又涉世未深,很容易被情绪左右,作为你的担保人,我必须对这些事情提前预防。”
珈蓝看着陆辰峰的眼睛,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经历过家族衰败的事情,知道陆辰峰所言非虚。
这个世界充满了钟钟的阴暗面,而她所见的不过是这个世界恶意的冰山一角。
从珈蓝坚定的目光中,陆辰峰感觉她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所觉悟:“充满觉悟啊,不错的眼神哦,这样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