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之中白雾旖旎,虽然不像在蝶夫人的方舟里的浴室那么奢华,但也是相当宽敞,几乎相当于一座小型的泳池。
陆辰峰很喜欢在泡澡时闭目养神,沙曼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为他擦背按摩。
她也知道,如果这个男人有什么要说,他自己会开口的。
如果在地狱的诸事顺利,那么萨乌兰王国的实际地位,将会被蝶夫人提升到A级。
因为这里和斯雷曼刚刚扶植成立的国家紧邻,两个拥有地狱之门的地区靠在一起,战略意义不言自明。
不过,蝶夫人并不想直接控制这个王国,甚至希望这个王国变得更强一些,能够成为扎在斯雷曼背后的一颗钉子。
这些事情蝶夫人没有说,都是沙曼自己在工作中通过整理蝶夫人的文件,书信通讯往来,还有其他信息推断来的。
这个男人知不知道这些?会不会想到这些?又会如何处理?
或许陆辰峰的武力超群,但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不是用武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没有处理好,甚至引起了斯雷曼的警觉,那蝶夫人未来的构想必然受到影响。
“分心了哦。”趴在浴池边缘小憩的陆辰峰忽然开口了。
“嗯?”
“有心事?”
“没有。”
“你的手在我的肩膀上停了五分钟都没动,还说没有心事?”
陆辰峰看似在小憩,实际上对周遭的感知却比沙曼这个醒着的人还要清楚。
“抱歉。”沙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次开始为陆辰峰按揉肩部。
在沙曼看来,这个男人正因为完全不清楚A级的客户有什么样的重要程度,所以才能这么轻松自若。
“分心,这对你来说可不多见哦。”陆辰峰半开玩笑地说道“恋爱的烦恼?”
沙曼非常冷漠地回了两个字:“不是。”
“哈哈,开个玩笑,不用这么严肃吧。”陆辰峰从沙曼的态度,隐隐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焦虑,不过以他的经验,沙曼只会为一个人一种事情考虑“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是说过吗?我应该没有这么快在夫人那里失去利用价值吧?”
“夫人在地狱诸事繁忙,会比预期晚一些到来,在夫人到来之前,此地事务由您全权处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想,大概意味着,我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做,安心在这里度几天假。”
“什么?!”一个完全出乎沙曼意料的回答。
“哈,我就知道。”陆辰峰稍稍侧过头,看了一眼沙曼的表情“很有趣的表情哦。”
沙曼很快冷静下来——这就是陆辰峰惯用的伎俩:“如果这也是玩笑,我不介意。”
陆辰峰却笑道:“呵呵,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低劣的挑衅——沙曼自认为看穿了陆辰峰的套路,于是自信地反击:“您说过,尊重契约,信守承诺。”
“既然夫人交给我的任务只是维持现状,那我确实什么都不需要做。”陆辰峰是真的不打算采取任何积极行动,而他有自己的理由“就我目前所知,不管现在萨乌兰内部的这几个家族怎么闹,都不会影响夫人在此地的影响力,那我何必还要画蛇添足呢?”
“所以,您真的打算袖手旁观。”
“呵呵,我更喜欢称之为‘无为而治’。”
看来这个人真的对萨乌兰王国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虽然沙曼仍然不明白蝶夫人的用意,但至少找到了一点点工作的方向:“很遗憾,我想您对萨乌兰王国内部的危机形势一无所知。”
“确实。”陆辰峰初来乍到,当然不知道那些深层的问题“夫人的任务,准确来说应该是希望我确保无论是哪个家族赢下四王竞武,都要保证权力平稳过渡,是吗?”
萨乌兰王国内部无论有什么样错综复杂的矛盾纷争,对蝶夫人来说都无所谓,她只是需要这个王国继续存在,不要变得太强大,但也不要太虚弱,能够保持一定独立性。
“看来您对当前情况还是有基本的认知。”
“所以,蝶夫人派我过来,应该是察觉到萨乌兰王国的四大家族中有人打算掀桌子了,而且很可能动摇这个王国的独立性。”
“目前没有准确情报,只有一些不安定的迹象。”
“哈,我想是的,否则夫人会采取更加明确的行动。”说着,陆辰峰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唉,给夫人干活儿可真不容易啊,不光给的活儿都是烫手山芋,还得猜谜语。”
“所以除了弗林特先生,还没有人能撑过三个月。”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沙曼再次怀疑起来,因为绕了一圈,陆辰峰居然回到了重点上“也许您会需要……”
陆辰峰却站了起来:“不急,我想先作为一个完全的‘局外人’来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
“据我所知,您现在已经与两个家族的重要成员见过面。”
“是啊,都很强,也挺有个性的。”
“是否需要我安排其他两家的家主前来会面?”
“不必,如果夫人在这里的影响力举足轻重,那么用不了多久,自会……嗯!?”
话说到一半,陆辰峰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在那一瞬间,沙曼感觉到陆辰峰身上的气氛变了,一股无形的气势让她也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与那种谈笑风生,甚至略带戏谑的轻松感截然不同,在那一瞬间,沙曼感觉到的是杀气。
但她毕竟老练,经历过大场面,很快冷静下来:“何事?”
“我出去一下。”说着,陆辰峰有些急匆匆地离开了浴室。
其实,沙曼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在那一瞬间,外面有一股混沌能量的波动扩散开来。
距离陆辰峰下榻处数百米的一处小树林此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然而,置身火焰中央的黑衣少年却呆然站立,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
少年手中的短刀掉落在地,双手不住颤抖。
不动,不只是因为震撼,更是因为他此时动弹不得。
刚才的那一击耗尽了少年所有的力量。
出刀的理由,是因为他在回宿舍的路上,再次遇到了三名师兄的挑衅。
就和往常一样,三人嘲笑着少年父亲当年的惨败,嘲笑着少年的懦弱无能。
攥紧拳头,默默忍耐,是少年通常的做法。
但这却不是他想要的做法。
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你怎么还不反击——师父的话回荡在少年的脑海中。
不止一次,他都想按照师父说的,去反击,去狠揍那总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三个师兄一顿。
但少年不敢这么做。
如果他动手了,之后一定会被太师叔不分青红皂白地责罚。
当然,师父会护他,但那样只会让师父的处境更加不妙。
少年虽然年纪轻轻,对家族内部的事务却了解不少。
他知道,自己的师父虽然是家主,地位却并不牢固,同辈中的年长者就有诸多不服,以太师叔徐玄为首的一帮人就更是早就对徐萌不满。
如果不是当前徐萌的武力毫无疑问是徐家最重要的支撑,无人能够替代,这帮人怕是早就发难逼宫了。
父亲因为战败,一生都在耻辱之中。
少年不希望自己连累到从小照顾他的师父。
所以,他选择忍,一直都在忍。
忍到什么时候?
忍到有一天,他可以代表徐家出战四王竞武,为徐家赢下王位,为父亲和自己正名!
而这一天似乎快要到了,四王竞武即将到来。
但今天,当他从师父口中得知,自己并不能参加此次四王竞武,至少还得等到下次后,少年感觉有些崩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够了!再忍十年!我忍不了!
我可以胜过他们,我比他们强,我不是废物!他们才是!
积郁在心中的怒火再也难以压抑,随即,他顺着脑海中的印象,挥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刀。
最后的克制,是刀锋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往下压了几分,在对面三人的脚下斩出了一道燃烧着的深痕。
三名师兄吓得魂飞魄散,早就逃得无影无踪。
我干了什么?我现在又该干什么?少年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哪怕置身火海也浑然不觉。
这时,一阵狂风卷过,吹灭了大火,也让少年猛然清醒过来。
是救火的人来了吗?闯了这么大的祸,怕是又要牵连到师父了……
无所谓了,怎么样都好。
当那股怒火释放出去后,少年只感到无尽的空虚。
然而,到来的却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虽然看出你天赋异禀,但我真没有想到,只是看一遍,你就能将‘神灭一闪’发挥到这种程度。”
“啊?”
少年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只见尚未散去的烟雾中,陆辰峰的身影正缓步向他走来。
黑衣少年不知所措,而且四肢仍然是仿佛不属于他似的,完全不听大脑的调动。
直到陆辰峰来到少年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傻站着了,跟我来。”
“哦……”少年的身体一下子可以动弹了。
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很顺从地跟着陆辰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