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裂谷原本只是陆辰峰为了展示招数的无心插柳之举。
言之无意,听者有心,萨乌兰王国的人大多并不知道陆辰峰的存在,只知道举国之内,能有此实力的,唯有徐萌一人。
在一般人眼中,徐萌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因为根基不深,所以无论是在家族事务,还是萨乌兰内政中,存在感都不高。
徐萌并不是严格意义上传承有序的家主,而是在战争中异军突起的“空降”继承人,家族中对她不满的人本就很多。
加上徐萌不出战四王竞武的誓言,家族内部反对她的人就更多了。
徐萌自己也很清楚这些问题,但她并不是积极寻求解决,相反,她的态度几乎是在摆烂。
家族的军团,徐萌几乎不参与管理,家族内部议会她也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四王议会上她也很少发言,投票长期弃权。
实际由徐萌管理,也是她上心在管理的,就只有这所学院,还有徒弟了。
唯一支撑徐萌继续稳坐家主之位的理由,就是她超凡的武力,这一点无可替代。
当然,也有人认为徐萌是在藏拙蛰伏,是在等待时机。
由于徐萌比伊莎年轻一轮多,在这届之后,她还有资格参与一轮四王竞武。
目前莫恩家族后继无人,伊莎之后,莫恩家族三十年再也没有下一个天才出现。
相反,徐萌倒是发现了一个“金矿”,那就是她的徒弟徐鹏。
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徐鹏天赋极高,而徐萌一直将他雪藏,很少让他抛头露面,这就更让人觉得,徐萌是在等“山中无老虎”了,再由她和她的徒弟出来横扫一切。
现在,许多人认为,徐萌把计划提前了。
很快,这种观点从私下的对话,变成了公开的讨论,不到半天,“徐萌准备出战四王竞武”的消息就在学院里传开了。
徐鹏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甚至有人直接问他有没有“内幕消息”。
向来老实的徐鹏当然是摇头否认。
只不过,他有那么一点希望这是真的。
“师父,现在学院里都在议论你呢。”
“我?我有什么好议论的?”
“好多人说……说……”
“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你准备参加这次的四王竞武……”
“哈?你从哪听到的?”
“现在学院里都在这么传。”
“别理他们,没影的事,好好练你的功。”
徐萌作为学院的院长,怎么可能对传言一无所知。
但是她故意没有澄清,反正谣言到时候不攻自破,而且需要着急的人也不是她。
“师父,能……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四王竞武……那个……为什么你一直想不让我参加。”
“不是说了嘛,你小子还差的远呢。”
“那我可以变得更强,我可以……”
“小子!”徐萌厉声喝止了徒弟。
“是,师父……我去练功”徐鹏低下头。
“回来!”徐萌把徒弟拉了回来。
徐鹏垂着头,走回了徐萌的身旁。
“坐下!”
徐鹏盘腿席地而坐,仍然低着头。
徐萌则是在徒弟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的徒弟想必心里很不服气吧——徐萌心想。
她很清楚,自己的徒弟的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
徐鹏虽然老实,但并不愚蠢,只是比常人更懂得忍耐,有更强的自制力和情绪管理能力。
对同门的欺凌,徐鹏不是一味地逆来顺受,他只是在忍耐。
他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怒气牵连到师父和父亲,只有好好跟着师父练功,将来出战四王竞武,才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徐萌很清楚,徒弟的一切忍耐,都是在为参加四王竞武做准备。
徒弟要是能够赢下四王竞武,光耀门楣,当然是好事,而且终生不能参加四王竞武也是徐萌的一大遗憾。
但还不是时候。
师徒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徐萌摸了摸徒弟的脑袋:“你父亲还好吗?”
徐鹏点点头:“还好……”
“最近有回去看他吗?”
“嗯。”
“有跟他聊什么吗?”
“嗯,他……让我好好跟着师父,听你的话。”
“还有呢。”
“没有了。”
“唉……”
徐萌叹息一声,看着小徒弟可怜,委屈,又不服气的样子,她心里也很难受。
她从不怀疑徒弟的实力,最大的担忧,是这个徒弟太老实,不懂得人心的险恶。
徐鹏的父亲曾经也是徐家的天才,年仅二十出头便已经是家族中无可争议的最强者,出战四王竞武本以为是志在必得,结果却遭遇了年龄不足十岁,实力却极其强悍的伊莎,并且遭遇了惨败。
在比武中,徐鹏的父亲双腿被伊莎的重掌打飞,徐家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就此被废。
伊莎成年并开始一定程度掌权之后,对徐鹏一家进行了许多的补偿,每月为徐鹏家提供赡养金,并且多次对当年的鲁莽之举表示歉意。
然而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不管伊莎是真的为了聊做补偿,还是另有所图,她的做法对整个徐家内部的团结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更导致徐鹏的处境尴尬,不少人将徐鹏一家视为叛徒,间接导致徐鹏更加被族人孤立欺凌。
徒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该让他知道了。
“师父的话,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
对徐鹏来说,徐萌亦师亦母,对她自然是深信不疑。
“小子,我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参加四王竞武,为徐家,为你自己争一口气,到时候我会把家主的位子也给你,你就是萨乌兰的王!”这是徐萌第一次对徒弟交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明白吗?”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当你一定能赢的时候。”
“所以,师父是希望我下一届再参加吗?”
“你答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另一半,等你相同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徐萌没有说的“另一半”可远远不止一半,那才是她最担心的东西。
是人心,是欲望,是纷争,更是生存。
如果徒弟没有这方面的觉悟,那徐萌宁可让他和自己一样永不参加四王竞武,也绝不会让这荒唐的制度毁了一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