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第三天，警方在一所旧仓库中发现了被肢解的男性尸体，受害者死前与凶手发生过搏斗，被砍数刀后窒息而死，初步断定是同一人作案。
案发第五天，某小区开发商被砍断四肢吊挂在烂尾楼前，法医判断死于失血过多，警方已介入调查。
同日，郭安警局看守所一名七十岁神婆死于心脏麻痹，死后三小时发生尸体膨胀，炸伤两名警察。
手机上满是这类新闻，弄得市里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夜晚锁紧门窗。
浅写生更是送给浅道长一个防狼电棒防身，要求自己儿子近日不准出门。
被关在小区别墅的浅道长扒着窗户看着窗外小树林中正在交配的两只巨型蚊子，其中一只正在将口器扎入另一只头上的眼球中，那些眼球颤抖着爆开，飞出人的残肢。
“师傅，那些是什么东西？”浅道长看向身旁的白袍道人。
张伍轻抚手中拂尘，正色道：“是佛祖。”
“佛祖？那种东西？”
“正是不空成就佛。”
浅道长再扭头看去，果真在两只蚊子身上看见了佛光，一只满头眼球脓包、一只肚子肥胖蠕动，正是佛像啊！
但是……那种东西可以称为佛么……
“徒儿，莫视，莫言，莫信，佛是佛，亦是众生，只是须臾之妄。但为师所求乃道，信的是地荒阿祖黑天老真君，轮回之大道。”
张伍说着，眼中透露出一丝敬畏，一闪而过的蛇瞳仿佛又说明了什么。
“师傅，老真君也和佛祖一样吗？”
“呵呵，说什么呢，老真君当然……”
“也是那种恶心的东西。”
一枚白子毫无征兆的堵在浅道长的路径前，老人微微一笑，“后生，蛇来了。”
晴空下的浅道长夹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他抬眼看向满脸皱纹的老人，又看了看自己的病服，最后将视线锁定在棋盘上。
“老先生，我输了。”
浅道长放下黑子，起身向老人微微点头，转身朝病房走去，只留老人一脸笑盈盈看着自己。
主治医生张伍将浅道长送回病房，并看着浅道长吃完药，这才关上房门。
“张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张伍的同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透过即将关上的房门看见对着空气说话的浅道长。
“还能怎么样，他不止是个精神病，还是个精神分裂的精神病，这样的患者最难办了。”
“诺，你看看我的病人。”
张伍看向轮椅上的男人，他将手挡在眼前，失去颜色的瞳孔目光呆滞，口中小声嘟囔着什么。
“他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拒绝周围的一切。”
“他在说些什么？”
“他说——不能被发现。”
张伍皱紧眉头，这样的病人并不罕见，只是最近多了许多，光是今天就来了两个，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一个七十多岁的婆婆，男人彻底傻了，老婆婆疯了，嘴里一直喊着菩萨之类的话。
“真是辛苦你了小沈。”
“不辛苦，我只是奇怪，张哥，你说这些病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说着，小沈为病人擦掉口水。
“都是精神病？”
“不对，据我所知，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发生了同样的情况，一开始是出现疯癫，然后情况逐渐严重，最后变成这副模样……”
“变成……以为自己死了？”
张伍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是张伍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大约四五年前，他的同事给一位臆症患者话疗，那个病人总以为世界上有佛祖，并且幻想释迦摩尼在指引他割血肉上秤，他就用水果刀把自己的手臂一片一片削了下来。
后来这个病人自杀了，他说……佛祖放弃了他，佛死了。
张伍以为这只是自己工作中的一件插曲，但同事在病人死后精神逐渐萎靡，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变得振奋，他抓住张伍的双肩，用着肯定的语气说：
“佛真的存在！它看到我啦！佛没有死！佛——来了！”
“你说的佛，它在哪？”
“佛无处不在。”
“那为什么他说佛死了？”
同事双掌合十，虔诚地说道：“不死不灭是佛，亦死亦灭是佛，他认为佛死了，那是佛认为自己死了，所以他也认为自己死了，所以就成佛了。”
“……”
胡言乱语，鬼话连篇，同事疯了。
之后这位同事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张伍再不知道他的消息，只是听说他去当了和尚，也是挺荒谬的。
“以为自己死了……是佛死了吗？”
张伍的话刚落，几乎静止的病人放下遮挡眼睛的手，抬头看向他，用着颤抖的声音道：
“佛活了，佛来了，佛无处不在，有人在聚顶，有人要杀死佛！”
听着他的疯癫，张伍上了轿车，摇下车窗对着小周说道：“他可能不应该来警局，他该去精神病院。”
小周点了点头，推着轮椅上喊叫着佛的犯人进了警局。
张伍摇了摇头，今天光是这样的精神病犯罪警局就抓了好几个，就像是团伙作案一样。
慢着……说不定真的是……
张伍不敢多想，他只想快点回去，那个疯婆子的话真的吓到了他，什么菩萨什么佛祖，看来自己也需要找同事话疗一番。
果然精神病医生到头来都是精神病，他最近越发感觉自己的精神萎靡不振了，就在刚刚在警局时，甚至看见了自己身处精神病院。
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吐掉，看着一旁放着的自己可爱儿子的照片，张伍眼前好像闪过一只断手，又变成佛尘，最后还是照片。
“自己真的病了。”
这时候张伍才明白精神病的感受，那些幻觉实在太真实了，相比之下自己手中的方向盘才显得那么虚假，如果一个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但张伍的内心非常坚定。
即使车前有头顶无数眼球的怪物向自己冲来，即使窗边人头蚊身的东西喊着自己的名字，即使长满自己儿子面孔的肉球坐在副驾驶上，一根根一米长的蚊子腿挑逗着自己，长着翅膀的大蜘蛛在车内飞来飞去，又或是道路变成了通向自己嘴巴的入口，肉块高楼们撒发着佛光。
“假的，都是假的……”张伍默念着，一脚油门冲向自己的脸，将面前的巨大头颅撞成肉泥。
“都是假的！你们这些邪祟休息欺骗本座！”
张伍飞身一掌拍烂汽车，落在这陌生的沥青路上，环顾周围飞驰的铁怪物，抬头看去……
天上原本的世界正倒悬着挂在那儿，而年轻的自己被铁怪物吞入腹中，大喊着“假的，都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