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的高速,少年胆怯地走在陌生的世界,他不明白天上的是什么,更不明白脚下的是什么。
一个血肉的世界,一个五彩的世界,是他魔怔了吗?他得了癔症?
“师傅,师傅你在哪儿!”
浅道长呼唤着张伍的名字,躲避那些吃人的钢铁怪物。
天上的世界不时有血肉落下,将大地撕裂,露出世界下的世界。
“道长?你在这里做什么?”
车上的浅写生看着在路上发癫的儿子,顺着浅道长的视线望去,那是一片漆黑的天空。
“道长,和爸回家,你怎么跑到这里的?”
“爸?什么东西!”浅道长抽出袖中的铁尺,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你是什么人!为何认识我?”
“我……我是你的父亲啊!”
“可笑,说瞎话不打草稿,我自幼便和师傅学艺,何来的父亲!”
浅道长环顾周围那些停下车看向自己的人,他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些邪物包围了,如今的他势单力薄,必须想办法脱身!
他握紧手中的水果刀,那些光头的结疤和尚一步两步靠向自己,他们的身体逐渐被撑大,从中伸出百只细长虫足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他们的结疤鼓起,变成一个个黄色脓包,如同活了一般蠕动起来。
母亲不在了,妹妹不在了,就连那个温暖的家都消失了,只有这群莫名其妙出现的怪物。
浅道长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即使是恐怖片中的特效也做不到如此真实如此恶心,他可以感觉到他们是活的,却又充满了死亡,而那份包裹着死亡的“活”正在靠向自己。
他们越发接近,天上的金色便越发清晰,最终可以看见是漫天比这些东西更令人恶心反胃的金身像,他们有的手持玉净瓶,有的双掌合十,闭目养神着,露出慈祥的笑容。
“疯了……都疯了!你们在拍综艺么!我的家人呢!为什么没有人经过我的同意!”浅道长坚定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见过,这只是那些耍人的综艺节目罢了!
“孩子,佛就在我们身边啊。”领头的那只腐烂得像豆腐乳的东西如鼻涕虫向着浅道长靠近,手中正握着半颗爬满蛆的烂桃子。
“佛——”
随着那只鼻涕虫高喊一声,其余地上的怪物一齐兴奋大喊。
“佛——”
“佛——”
“佛——”
“f……”
鼻涕虫还没能重复第二遍,一柄断刀就风般划过他的手,将桃子砍落,连同那满天的菩萨和罗汉在蛛网密集的黑白下四分五裂,变成一块块活崩乱跳的肉和虫子腿。
“后生别慌。”
白衣男人加入这片混乱的场面,断刀回到他的手中,随着他的动作,黑白相间的墨水切开怪物的身体,露出他们肉糜中的眼睛——那颗金色的眼眸!
“后生,我们又见面了。”男人看了眼震惊的浅道长,抱拳示意,“在下周弈,观星先生是也。”
说罢,周弈收断刀入鞘,向那些金色肉块行了道礼,待肉块们重新聚到一起变成三十来个活生生的怪物,他们也双掌合十回敬周弈。
“原来是先生,失敬失敬。”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说道。
“佛,退去吧。”周弈面色平淡地说。
“先生,千年还不够吗?”
三十位菩萨罗汉的身后,浅道长不甘地看着周弈。
周弈身后的浅道长也看见了自己,想说什么却被面前的男人牵住手。
“佛,退去吧。”
“先生……”
“佛,退去吧。”
周弈与怪物们用着只有他们可以理解的眼神沟通着,直到菩萨身后的浅道长在不甘中化作烂泥,周弈这才松开浅道长的手。
“正事大觉者菩萨。”畸形的怪物手持露瓶,缓缓消散。
“食苦大觉者菩萨。”长满人头的苍蝇接着说到。
“救难何来相菩萨。”
“本有缘罗汉。”
“火无量罗汉。”
“手非掩罗汉。”
“…………”
直到十一菩萨二十六罗汉一一报完名号,他们消失在漆黑的天空。
看着那些汽车离开,浅道长没有放下手中武器的意思,他依旧看着天上的世界,在两个世界之间,微笑的佛祖立于那里。
它一会是黑色佛光的惊悚表情,一会是血色佛光的悲泣表情,一会又是金色佛光的欢愉表情。
佛祖面前的是一座山,一座长在两个世界间的山。
山变成了黑色绸缎飘动的巨人,龙虎肩青甲胄,三尾火边裙,紫金靴,人花、地花、天花三个脑袋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刚正不阿,一个无欲无求。
它左边三只手持着铅刀、银枪、金剑,右边三只手握着玉清灵牌、上清灵牌、太清灵牌,背后五只手各抓着心、肝、脾、肺、肾。
脚下踩着祥云,巨人高喝一声,将佛祖撕成三块!
周弈寄出飞剑,刺向佛光中的眼睛!
“佛陀真体本无相!金光缠身非浮屠!无念、无想、无幻,亦无佛!”
血溅三尺,就在那无星的夜幕下,堂上的佛像崩裂,流出藏在其中的血肉。
座下的男人闭着眼,虔诚地祈祷着,但是他的脑袋已经被身后的男人砍了下来,只有身体盘坐在原处。
恍惚之间,就在那道佛光消散的同一时刻,浅道长眼前的世界颤抖着逐渐模糊。
天上的世界远去,浅道长看着离开的佛,那个东西没有消失,只是被赶走了,远离了。
回过神来,浅道长回到了道观,看向打坐的师傅,他逐渐平静了下来。
之前只是幻觉啊……他明明坐在父亲的车上,双手双脚被束缚着,一旁还有个成年人在看管自己。
那是什么东西……那群菩萨……
他们被那个自称观星先生的人赶走了?只是……赶走?
“少爷,您醒了。”
“啊……我……”看着身旁的黑衣人,又看向后视镜中的父亲,浅道长哭了,他用力将头埋进座椅的后背,哭了很久。
“我、我回来了……我没有穿越!”
浅道长笑了,他吃掉自己的眼泪,努力的抬起头,笑容却凝固在了这一刻。
没有头的浅写生用一只连接着脖子的眼珠说道:“道长,别乱动,爸现在带你去医院。”
几乎是同一时刻,浅道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伸手向自己的脸上摸去……摸到一个毫无感觉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