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鸽子。”黑衣女人向一位白发小姑娘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有指示？”小鸽子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但终归顺从地走到黑衣跟前。
黑衣没有回话，反倒是弯下腰，视线在小鸽子的脸上肆意流连。
“啧啧啧。”她站直身，双手插兜同时摇头，流露出带着玩味的可惜的神情，“怎么就不笑呢？”
她还越说越起劲：“唉——白瞎了这张标准的甜妹脸，兼职暴殄天物！”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小鸽子回了个白眼，“我不爱笑。”
她大概早就习惯了黑衣的吊儿郎当。
＊＊＊
11月6日，云国，首都
今年大型漫展设于首都第一体育馆，展馆门口人流量极大，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大屏幕上，形形色色的广告让人眼花缭乱，或许是展馆有活动的缘故，许多广告换成了二次元相关。
时不时就能见几个单独或三五成群的coser走过，服饰新奇，一头红橙黄绿青蓝紫毛，仿佛百鬼夜行。
——
展馆不远处的转角，明明应该是人稍少一些的地方，此时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间，高挑的少女抱臂而立，如鹤立鸡群，耀眼而瞩目。
半边偏长的刘海遮住左眼，侧发下隐隐可见黑色的耳钉。身后雪白的长发扎成极低的麻花辫，但事实上仅仅结了几下，剩下的头发直接散下去，直达后腰。那头长发有如上好锦缎抽出的丝，柔顺而有光泽，不似市面上的假发。
她头上的帽子形状奇怪，像是某种鱼的部分形状。可她身上的衣服却更偏向于常服，白色短上衣露出半个胃部及以下的肌肤，黑色的长款风衣明显与现在的季节不搭，于是便散开，并未扣上。黑色的超短裤完全露出，笔直修长的腿一点不遮掩，分外惹眼，黑色长筒皮靴一直到膝盖下方，完全包裹住小腿。
少女的肤色惨白，可那双血色的眼眸却让她一点也不显病态，反倒更加妖冶。那双血眸正微微眯起，显得狭长而清冷。
“不拍照。”用眼神威吓周围企图拿出设备拍照的围观者，魏羡歌的视线重新回到远方的人群，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穿成这个样子不就是给人拍照的吗？”人群中传来这种毫不客气的话，背景音是则毫不掩饰的“咔嚓咔嚓”声，似乎能听出拍摄者的不屑。
“呵。”一声轻嗤，伴着一个刀眼。
那双血色的眼眸，类人而似非人。
若对上那双眼，或许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怪物盯上了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只可惜，她并没有对上任何人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不是抖M盛行，魏羡歌的神色反倒让某些人更兴奋了，他们直接把镜头怼到魏羡歌面前，对着她的脸就是咔嚓咔嚓，甚至还有人发出“骂我”、“再瞪我一眼”如此暴言。
魏羡歌：。
好烦。
“真的不能拍吗？”一个着装靓丽的小姐姐礼貌地挤到魏羡歌面前，扬了扬手中的自拍杆，“虽然你这身装束跟歌蒂的装束几乎完全不同，可你的气质还有这个仿妆真的好绝！不交流一下化妆心得吗？”
魏羡歌：＊云国问候语＊……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化妆？
“……那真抱歉呢。”语气礼貌而疏离，眼神则是毫不掩饰的冷漠。
小姐姐只好遗憾地摇摇头，失望地离开。
血色的眼眸映出高楼顶部和蓝天，随后重新依次换为人满为患的商业街、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怎么也赶不走的人群。
走了一个小姐姐，周围“咔嚓咔嚓”仍分毫不减，停留在她肌肤上的视线越来越黏稠，甚至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想借着人群靠近，揩一揩油。
魏羡歌很想沉住气，忽视其他人，不动声色地躲开刻意的接近。
如果都死光了，就不会有这么聒噪的声音了吧？
魏羡歌：＊云国问候语＊！
打住！不能这么想不能这么想……
她长缓一口气，抬手搭到外套上。
可别骂我啊，我可是为了防止自己犯规才这样的啊。
抱着不耐烦和一点点侥幸的心理，魏羡歌索性扯过风衣，将藏在夹层中的暗扣全部扣上，扣得严严实实，连上衣都没露出一点，让人担心她在这大热天，会不会捂出痱子。
暗扣是魏羡歌自己私加的，也是被她那位“法定监护人”严令禁止的。
终于，周围的视线逐渐转为遗憾和可惜，随即消失了，她终于不再是视线的集中点，尽管惊艳的面孔连带白发血眸仍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刘海下，一直颦起的眉头终于松开，魏羡歌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将视线投向远方的人海。
第几次等她们了？
视线逐渐缥缈，又很快重新聚焦。
她早就不愿去记了。
魏羡歌再一次压下暴虐的想法，深呼吸着。
解开衣领附近的几颗扣子，从胸口处藏得极好的口袋中摸出手机，大概是藏得实在太严了，简直像是动漫里从胸口凭空抽出东西一样。
……哦，不对，她几乎没有那玩意。
这酷暑中，魏羡歌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衣服本只有外面一个装饰性的口袋，也就是说，藏起来的口袋和暗扣一样，也是她私加上去的，还属于“监护人”口中的违禁行为。
点开聊天软件中那个叫做“咱一家”的小群，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一个小时前——
是海军不是空军：小歌你再不下来我们就出发了！
天师识之（在线算卦，费用面谈）：小歌，你慢慢换不要紧的，我们先走一步了，到时候见。
莎：一个小时后见。
魏羡歌尝试刷新了一下，并没有新消息弹出。
少女垂眸，将很快将视线挪回。
是小歌呀：最后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钟头，是她对这群经常性习惯性迟到的小伙伴最后的通牒。
凝视这个昵称，魏羡歌又想起自己那位“监护人”那般“强硬”地要改自己网名时的话：“Destiny冷冰冰的，哪里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用的网名！”
啊，这个年纪。
如果再年长一点，一切……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
不。
魏羡歌再次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宿命。
与生俱来，不可更改。
——
在茫茫人海中孑然一身确实不好受，但习惯让魏羡歌只觉得无聊，并没有过多的抵触。
她想找点事做。
血眸闭合，脚尖虚点几步。
骤然，耳畔的所有喧嚣清空。
嗯？
漂亮的眼眸睁开，才显露出杏眼的形状。
眼前的场景不复之前的繁华喧嚣，而是荒芜空寂，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劫难。
周围是断壁残垣与荒废的高楼，石缝中野草衰败，甚至连天空的色调都过于灰白，仿佛被剥夺了所有生机，充斥着死气。
远方……似乎传来了激战的声音。
魏羡歌对周身的场景感到陌生又熟悉。
陌生，毕竟，这里不是云国。
至于熟悉……
我见过类似这里的三维图。
——是伊比利亚。
不是某国小县，而是那个有海嗣爬上岸的临海国度。
血色的眼眸涟漪微泛，少女依旧驻立原地。
“呵……”
她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波澜不惊——
如果忽略她刚刚习惯性揣兜，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兜，于是尴尬地将抬起的手放下的话。
“离谱。”清冷淡漠的声音，或许是有压低了些的缘故，听起来有几分少年感。
心底没由来地空落一阵，随即，暴虐的情绪将空虚压缩，魏羡歌的手下意识攥紧。
“呼——”
拳头松开。
微弱的喘息声在分外寂静的环境中依旧清晰。
魏羡歌用力地扯开了外套的暗扣。
海风吹起衣摆，落在身上，擦过肌肤，带起几分凉意。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怎么走，走去哪？
真是个好问题。
魏羡歌皱皱眉，思索片刻，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枚纪念币——云国建军200周年纪念币，她本有一套，现在却只剩下其中七枚限定款。
200朝上，就往荒野走；航母朝上，就往海洋走。
她将硬币随意抛接几次，随后高高抛起。
硬币落入掌心。
她却并未直接张开手看硬币正反，而是用另一只手托住硬币，才抬起接硬币的手查看结果。
——是航母。
魏羡歌的嘴角忽的扯出一点弧度，随后立即消失。
收好纪念币，她朝自己面前的路，缓步而行。
或许，早在硬币被抛起之前，决定就已经做好了。
＊＊＊
“完美的胜利，假以时日，您一定能战胜所有的弱小生物。”PRTS的联络断开，歌蕾蒂娅不着痕迹地避开将要擦过她的一位后勤干员，随后闪到一边。
后勤干员们热火朝天地打扫战场，欢声笑语谈论这次胜利的作战。
歌蕾蒂娅只是站在一边旁观，或许还想起了她的猎人。
倏地，她看向某个方向，随即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原地，甚至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是那家伙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