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人了。
夏琪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累人的工作。本来公共管理系在外面找实习工作就不是很容易了……哪知道还有这么压榨员工的公司啊……他耷拉着肩膀走出写字楼，看着这座城市华灯初上时的车水马龙。流动的光影让他一时间犯了迷糊。
这一瞬间，夏琪才发现自己长大了。从什么时候起，身边的马路上不会有那辆熟悉的红色凯迪拉克XT5等着自己，住的地方也不会有人煮了饭等自己回来。
这是成长吗？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公司离住处并不远。在忍受了二十分钟晚高峰刺耳的鸣笛声以后，夏琪终于看见了那幢熟悉的公寓楼。进小区，进门，接下来就是看似永无止境的楼梯。等到夏琪爬到七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所有的骨头都变成了软骨，连开门都要小心翼翼。当他正要压下门把手拉开门的时候，门居然自己开了。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探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张少女的脸庞，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夏琪。
“谁啊？欸？”林采薇好奇地抬头看着夏琪。
”欸？是个Coser？这我家啊，你从哪来的？”
“额……白泽叫我来这里吃饭。”
额……白泽喜欢这种类型吗？夏琪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屋子里传来了白泽的叫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站门口干嘛？”
林采薇探头，确定四周没人之后一把把夏琪拉了进来，顺便扯进了他的包。刚进门的夏琪就迫不及待地问白泽：“你怎么带了个coser回家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泽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那是我店里新来的小姑娘，没地方住了，就把她叫过来了。”
“那她睡哪里？”
“我房间。我出来睡客厅……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结果夏琪根本没听进去。
“我可以戴一下耳朵吗？”夏琪小心翼翼地问这位“coser”，后者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
“这东西长在我头上，我要怎么给你？”采薇感到莫名其妙。
夏琪大为震撼，没想到这位coser对于自己的角色居然如此……等下，什么意思？
正当夏琪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时候，白泽端着两碗散发着清香的不明食物走了过来。
“夏琪，你——”
他盯着林采薇，仿佛被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
“怎么了白泽？你脸色似乎不太对劲啊。”夏琪皱着眉头，“怎么了？”
接着他突然恍然大悟：“等下，该不会？？？”
“你什么都不知道。”白泽居然有些慌张。夏琪作为资深二次元立刻意识到——
“你是兽娘对不对？”
这么一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白泽看起来和泄了气一样。林采薇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样，兴奋地转过来：“对哦，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件事？”
白泽镇定地把两个盘子放下，夏琪已经开始准备玩林采薇的狐狸耳朵了。
”那个……我都说了你别露出来……“
“什么不要露出来？”夏琪抚摸着刚刚出现的雪白色的狐狸尾巴问，那尾巴毛茸茸的，手往上一摸，几根毛飘落下来。
碰见这两个极致二货绝对是自己几千年中最傻的遭遇了，没有之一。但此时此刻的夏琪却终于从兴奋之中反应了过来。
“等下……你为什么有九条尾巴……”他抬起其中一根尾巴问。
“我本来就有啊。”林采薇笑着说，“我是狐狸啊。”
白泽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等下……白泽……”夏琪转过头，试图用最后的理智作斗争，“她在开玩笑吧。”
“没有。”白泽拿出最后一盘意大利面，“她说的是真的。”
“欸……哦。这样啊。我发个朋友圈。”夏琪说着就要举起手机。
白泽的反应速度完全出乎其他两人的意料，他猛然间探身越过桌面，一把抢过了夏琪的手机，又将它面朝下轻轻放在桌面上。
“你干什么？”夏琪跳了起来。
“坐下。”白泽说。
“你——”
“坐下——”白泽拉长了声音。语气尽管并不强烈，但却让夏琪和林采薇两人浑身汗毛直立。一瞬间夏琪感受到了以前考试考砸之后面对父母的那种恐惧。他坐了下来，那种感觉突然间消失了，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抱歉。”白泽说，“现在能听我讲话了？”
夏琪点点头，对面这家伙突然陌生起来。白泽深吸一口气。
“听我说，夏琪……我本来不想说这个话题但……这小家伙……”白泽叹气，“明显太嫩了。”
“白泽！”林采薇生气地说。
白泽摊开双手：“我说错了吗？我最不喜欢向别人解释……”
“我想听。”夏琪说着叉起意面送进嘴里，“白先生，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白泽摆手，“这世界上有妖精，它们有的选择隐居山林，有的在城市中化作人形生活。或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尽职尽责，或是单纯的享受乐趣。就是这样。”
“所以你是真的白泽咯？”
“是。”
“那你是大猫吗？”夏琪不怀好意地问。
“我的确可以幻化成——”
“太好了，什么时候变一个。”
采薇在一旁吃吃发笑。
白泽已经彻底无语了。他定了定神：“总之，妖怪的存在对大多数人来说依然是保密的……既然你知道了，别到处说。”
“好。但我一旦说了会怎么样？”
“如果你到处说的话会被人当成疯子。比较可能的情况是进公安局，接着是仙乐医院。”白泽面无表情地说。“互联网时代，大家都不是傻子。”
“那一旦搞事的很多呢？”采薇突然来了一句。
“有人管。”
“政府？”
“公会。”白泽如对牛弹琴一般向这俩人介绍，“你以为你那身份证怎么来的？”
夏琪把半截意大利面塞在嘴里，哧溜一下把它吸了进去。
“也是……不过我一路上没怎么用啦。”采薇挠着头呵呵笑，白泽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
“总之，吃完饭再说。”白泽又艰难地尝试着叉起一圈意大利面，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肯下口。
“那个……白泽大人……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采薇看着白泽痛苦的表情，颇为怜悯地说。结果白泽听到这句话直接走到厨房把意大利面倒进了垃圾桶。
“你们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地说。
夜深人静，墙上的时针指向了十点钟。电脑屏幕的白光照耀着夏琪疲惫的脸。白泽端着水杯正好路过他房间。
“你有吓到吗？”白泽突然说话，让夏琪微微一惊，字连着打错了好几个。
“没有……完全没有吓到。”
“是吗？”白泽扬起一根眉毛，“真不错。”
哈？这有什么不错的？夏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泽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疑惑，而是接着说：“要是你敢对采薇动手，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吧？”
诶？夏琪急忙解释自己绝无此意：“白同志，我对林女士完全没有那种意思，我对天发誓！但，玩意她勾引我怎么办？你知道狐狸精……”
后半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白泽皱着眉头看夏琪。
“她不是那种，放心吧。你也不太会对一个一百多的老奶奶动手，对吧？”
“一百……也对……等下，九尾狐不是一条尾巴一百年吗？”
“青丘国的九尾狐不需要。”
“青丘？”
白泽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换做人话，武X山自然保护区。”
两人沉默了几秒。
“如果你是白泽……古书上说你无所不知，真的吗？”
“关于妖精，是的。”
夏琪的眼睛放出热切的光芒，但此时的白泽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大难临头。
“那朱雀和凤凰真的不一样吗？”
“那当——”白泽刚想讲话，夏琪却丝毫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滔滔不绝地说：
“那玄武真的是乌龟吗？”
“孙悟空还活着吗？”
“猪八戒真的是猪吗？”
“观音大士真的喝咖啡——别走啊！我还有好多要问……”
白泽感到一阵晕眩，连忙匆匆离去。夏琪独自一人撑着脑袋。他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能把内心的激动抑制住可真是一件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