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钟的主干道上,车流已经变得极其稀疏。獬豸开着自己的车,向着北桥巷前进。
这里是最后的目击地点。这座巷子本身是由十几幢上个世纪的低矮楼房分割出来形成的,因此这片楼房背后四通八达,通向老城区的不同方向。
“这么大一圈地方,你确定能找到什么?”
“任何可能的东西。脚印,气味,乃至灵力的蛛丝马迹。”
獬豸看了看四周:“这里允许现形吗?”
白泽瞥了獬豸一眼:“你就算是现形也没什么用。等一下吧。”
白泽闭上眼睛。一副由无数流动的线条勾勒出的建筑轮廓在黑暗中成型。在这些白色轮廓中涌动着数不清的线条,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点。若是白泽仔细查看的话,那些光点实际上是不远处人的经脉中涌动的灵气,它勾勒出了人体的一副完整的经络图。但这不是他要寻找的。
集中注意力。自己上次这样追踪一个东西好像还是十几年前?这几年以人身行走世间,感觉干什么事情似乎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老了。
“老谢,扶着我。”白泽说着跟着那股五彩斑斓的气向前走去。他“看”到了獬豸走到自己前面,便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这股气让他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气不论如何是属于自然精怪的,绝对不可能是某些邪祟之物。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原因吗?不……感觉似乎没那么简单。公会并不是没有专门的队伍处理这些精怪。
白泽一分心,脚踩到了一块砖头,身子猛然间一歪。他一下子拽紧了獬豸的肩膀。后者一阵生疼,不由得哎呦叫了一声。
“抱歉。”白泽睁开眼睛,松开手,“我没感觉到。”
“习惯了。下次还不如换我来。”獬豸不满地吐槽。
“得了,你那感知范围还不如我。”白泽揉了揉脚踝说,“话说回来,那三个要帮我们看监控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欸……夏琪!你手机好像响了!”正在客厅里看电影的采薇说。夏琪懒洋洋地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哪位?”
从电话中传出一个低沉的,甚至有点令人脊背发凉的声音:“请问是夏琪先生吗?”
夏琪被这话搞得不寒而栗:“我我我我……我是,你哪位?”
那个声音突然间提高了音调:“哦,好。抱歉啊,初次认识,我是谛听,白泽说你可以帮忙。”
谛听?夏琪迅速思考了下这个名字:“你难道是在地府……不对啊,獬豸不就是谛听吗?”
“那是谣传……”电话那头的声音闷闷不乐,“我看你人也不赖,不会相信的,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人不……算了。总之我们需要做什么?”
“哦……我把那天的视频监控发给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东西的一些活动规律之类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变得闷闷不乐,“告诉你身边那狐狸小姐,多行善。先这样,再联系。”
真是个很会讲话的家伙。
“总觉得他有点社恐。”采薇在一旁默默地说。
白泽和獬豸在黑夜里跟着那股气息走了几百米,突然那股气便消失不见了。
“见鬼。”白泽睁开眼,“到这里就结束了。”
“变成人形了吗……那很难办。”獬豸看着四周,巷子里没有等,四周一片漆黑。下雨后湿漉漉的地面发出一股异样的气息,为现场不安的气氛更笼上一丝诡异。
白泽蹲下身,抽出腰封上的手电筒打开,和獬豸一起搜寻着这仅有三米宽的窄巷。
如果这家伙真的在这里化形了……至少有人类的气息才对。它莫非会收气?白泽顿时感到头疼,这样一来追踪的难度大大增加。獬豸在一旁走动着,但他对灵气的感知范围和细微程度不如白泽,因此也只能按着常规手段检查起地面。正在白泽要翻开下水道时,他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夏琪。”白泽接起电话。
“监控视频有了一些新发现。北桥巷旁边的衣带巷监控中拍摄到了这只大狗,时间是昨天夜间十一点十五分。”
“有任何特征吗?毛色?体型?”白泽问,一边用手电筒不安地照射着四周,一边和獬豸往衣带巷走去。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听起来不甚乐观。
“关于这点……我们和谛听交流了一下。”夏琪一边拉开冰箱门,把雪糕递给采薇一边说,“这东西看上去像是藏獒。但……林女士说的没错,明显大得多。”
“很好,还有什么?”
“我们注意到它的身后跟了许多狗,大的小的都有,很可能是流浪狗。就像是狗王或者之类的东西。”
白泽点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谛听怎么还社恐啊?”
“这不重要。”白泽说完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你家小朋友又惹你生气啦?”獬豸在一旁问。
“我没有生气。”白泽歪头去看着周围的墙壁,“我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生气的。”
“那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一千多年以前?有那么久吗?”獬豸干笑了几声,“你就这样吧。挺好的。”
白泽没搭理他。两人向衣带巷的深处走去。在他们的两侧,斑驳的院墙上爬满了藤蔓类植物,伴随着巷子里的寒气有规律地一起一伏着。
“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白泽打了个响指,“是神獒。只能是这个。”
“哦?也是啊。不过神獒也不仅只有一只吧。。”
“鬼知道是谁。”白泽咬了下嘴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他来干什么?”
“也许这里有答案。”獬豸指着旁边居民楼的一扇门说,“或许这就是……”
他轻轻一推,门居然向里面打开了。一缕红色顺着台阶流到门口的地面上。
“现在打120还有救吗?”獬豸喃喃地说了一句。白泽走了过去,看见那胸口血肉模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伤者仍然艰难地呼吸着。血就是从他的身上渗出的。
“别废话了,救人!”白泽附身,正打开自己腰封上的急救包,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然掠过它的心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獬豸整个人飞了起来,狠狠撞到了天花板上,接着又重重摔倒地面上。
“当心!”獬豸沙哑着声音喊道。还没等白泽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便冲了上来,血盆大口距离刚刚闪避开的白泽仅有十几厘米之遥。后者右手抓住来者的手,左手对着肋下就是一击,只听见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爪子在白泽长满鳞片的手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白泽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由得松开了手。獬豸站起身来,抽出电击枪抬手开火,那黑影猛地低头闪过,电击枪的针头撞在白泽身子上,随后的电流噼啪一响,白泽倒在地上。
“抱歉!”獬豸急忙做出反应,反手把电击枪向那黑影砸去。黑影转瞬间把那工业塑料的外壳削成两半,随后脚下发力直冲獬豸而来。后者见他伸爪,便用肘架住攻势,跟着一个勾拳直接把那家伙送上了房顶。黑影发出一声闷响之后掉了下来,晃晃脑袋,獬豸飞起一脚把他踢出门外。
“该死。”他赶忙过去查看白泽的情况,“你没事吧?”
白泽咳嗽了几声,颤抖着弓起背,收起自己的兽毛,拔掉电击枪的电极头
“咳……擦伤而已……别管那家伙,打120!”
十分钟后,昏迷不醒的伤者被送上了救护车。与此同时巷子外面围了一圈警察。车顶警灯的光亮得周围的人睁不开眼。
白泽和獬豸在一位穿着警服的老人的护送下走出警戒线。那位须发飘飘的老人家拍拍他俩的肩膀,笑了笑。
“好了……你们俩就先回去吧,这里让我们来接手。”大爷一边笑着一边把他们送出巷子,“人我们会好好照顾的,放心吧。
“多谢了。”白泽和獬豸拱手作揖,“苏先生烦请听我一句劝,这次对付的家伙绝不是无名无份的家伙,还请多加小心。”
老人笑了起来,脸上刚毅的皱纹变得柔和了不少。
“白前辈讲话不必这么客气……晚辈应该的。”
晚上两点十七分,白泽推开家门。坐在沙发上的夏琪对着刚进门的白泽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次卧。
“采薇在睡。”当白泽靠近沙发欲坐又止时,夏琪凑近他小声说:“小声点,耳朵尖着呢。你全身怎么了?浑身湿漉漉的。”
白泽瞥了一眼卧室,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蜷缩成一团,惬意地靠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见到这笑,在夏琪捕捉到这份慈父般的欣慰之前,这一抹微笑又随之散去了。夏琪翻开笔记本,压低声音问:“这么累?很难对付吗?”
白泽决定不把自己为了躲开那只狗的追踪跳进
“被偷袭了。”白泽接过矿泉水一饮而尽,顺手抹了下嘴,“我大意了。这家伙把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很好。”
“额……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
“先休息一下,明天去找城隍。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如果需要的话,我是有一个朋友在市刑警队啦……或许他能够提供一些东西帮你。”夏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去睡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