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暴雨(3)

作者:福禄信使 更新时间:2023/1/25 0:59:39 字数:3234

对于摇篮曲,爱丽儿其实算不上熟悉。摇篮曲是母亲在为了让孩子的睡眠更加安稳的时候哼唱的曲目,对于设定上来自于深海的她而言,她对于摇篮曲的了解确实也只能止步于纸上谈兵的层次。这不能怪她的见识浅薄。在故乡的剧本中,无论是摇篮曲还是母亲本身都不过是沉没在深海中的文字设定而已。在故事的舞台上,不曾有它们的名字,身为主角的爱丽儿自然也没有真正知晓它们的自由。

爱丽儿没有母亲。这句话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称得上侮辱,然而指向爱丽儿时,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真是可悲的故事,比起身处于舞台之上,作为童话中的主角,浑浑噩噩遵循着既有设定一遍遍表演人偶剧的过去,无论是主动背弃一切,自沉深海,还是离开故乡,作为失去容貌者在现实世界中闯荡的岁月,似乎都要更加自由。

必须得斩断才行。作为童话中的住民,就算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在现实中拥有了几乎与血肉的身躯一般无二的投影,她的心中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在那人类思潮的最深处,不可见的锁链的一头连接着此时的她,而另一头,则是依旧沉睡于深海中,做着永无止尽的相似之梦的名为《海的女儿》的存在。

这是她的诅咒。哪怕她拼尽全力逃离了故乡,故乡也绝不会停下追猎她的脚步。名为爱丽儿的存在的一生只是短暂的喘息,总有一天,她还会回到那个永不停止的舞台上,履行作为主角的,早已上演千百遍的人生。

所以必须要搭建才行。在现实中构建出故乡的深海,将舞台召唤到幻想乡之上,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长久的安宁。水元素仆从们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任务,将这座城池中剩下的调查者们牢牢压制,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城顶汇聚的风暴。作为构成故乡深海的主要物质来源,这场风暴的每一滴雨水都拥有特殊的魔术性质。除了一般水的物理性质外,它们本身就是声音魔术与梦境魔术最优良的导体。这场风暴的扩散除了会为整个幻想乡带来一场雨量充沛的降雨外,它们将作为特殊的声筒将爱丽儿的安眠曲传到幻想乡地表的每一个角落。

歌声中蕴含的魔力将赐予大部分普通人一场美梦,而凡人们构筑的庞大梦境将在爱丽儿的指挥下成为最为稳固的锚点与基石,足以承载她的故乡的降临。这将会成为一个独立于物质世界之外,悬浮于幻想乡空中的特殊空间,除了一场暴雨与群体性入梦外,理论上应该不会对幻想乡的住民们的生命安全产生威胁—当然,在爱丽儿的推断下,这或许会对笼罩幻想乡的那层奇怪的结界产生些许影响,但这一点自然不在爱丽儿的考虑范围中。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不过只有一点,让爱丽儿感到奇怪非常,却找不到问题产生的原因:明明将整个天空作为风暴汇聚的场地,为什么在没人干扰以及魔力聚集速度符合预期的情况下,风暴壮大自身的速度却远远低于爱丽儿的预期呢?这种场景简直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箱子限制住了风暴扩张的空间一般,然而皱着眉停下吟唱的步伐,仔细观察昏暗的天空,爱丽儿的灵感却并未发现附近有任何魔术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姐姐大人在呼唤我了。远在辉针城辐射范围之外,未来满怀着热忱与期待地注视着远处的风暴。风暴的成型速度一如姐姐大人预期的那样迅捷,然而,只要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辉针城上空的区域中,未来就有自信将风暴汇聚的规模死死限制在她的视野中。

“水银之子”未来,拥有有奥契丝极为相似的外貌,然而比起洛伊德,这孩子的存在感却远不及那位高大优雅的钢铁人偶来得有冲击性,甚至奥契丝身边的友人们会时不时地忽视未来的存在。好吧,这很正常,毕竟与洛伊德不同,未来并不是奥契丝手下的人偶,她拥有完整的自由与作为独立个体的完整性。比起跟在奥契丝身边尽自己的全力进行辅助,将未来放在暗处活动或许才是驱使她的最好选择。

穿梭于不同城市的信使,隐藏在阴影处的密探,亦或是···如同这次一般,坐在远离异变中心的安全角落,俯瞰整个辉针城的变化。观测者,与往日不同,未来今日扮演的角色似乎更为特殊。在水银之子的注视下,一切虚假都无法逾越界限。这是未来的天赋,也是奥契丝赋予她特殊的作用的原因。不过现在看来,这漫长而无聊的职责终于也走向了尽头。凭借着与奥契丝的感官链接,未来能够知晓发生在辉针城的一切变化,然而在职责的约束下,她却只能站在遥远的安全处远远眺望,却什么也做不了,实在是无法让她心中的火焰得到平息。她渴望参与纷争,却也甘愿能够执行如此无聊的任务直到异变的终结,毕竟···当奥契丝呼唤未来之时,便意味着姐姐大人她又一次选择了受难者的道路。

姐姐大人你终究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明明可以仰仗他人的辉光,躲在英雄的身后享受来之不易的普通日常,却再次做出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决定,哪怕来到了另一片土地上,姐姐大人你也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好吧,反正死亡也不过是暂时的回归,既然洛伊德已经先一步履行了自己的责任,那么现在,应该轮到未来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了。

黄昏的余晖下,辉针城阴暗的长廊中,与奥契丝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少女心有所感地抬起头,如同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微笑着,下一刻,少女们的身姿融化为银白色的液体,渗透入上层的空间向着辉针城楼顶的方向汇聚而去。

···

“可可洛,将我丢进去吧。”“啥?”奥契丝这家伙该不会因为伤势过重,开始影响到脑子了吧?污秽的血翼伸展,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形为锋锐轻薄的利刃,圆斩下,将四周聚集过来的水元素们尽数切断,刀刃上生在的黑羽化作了有生命的掠食触须,将空中飞舞的元素碎块尽数捕捉,在水元素们蠕动再生之前,将其塞入羽翼上生长出的裂口中,吞没咀嚼。哪怕双手小心翼翼地怀抱着奥契丝,可可洛的战斗能力也没有丝毫的削减,她甚至还有余裕在战场中心将手轻轻贴在奥契丝的额头上,“喂,奥亲,你该不会烧到脑子了吧?”

“啊哈哈你这家伙,放心吧,虽然伤口处早就没知觉了,但我的脑子可还清楚着。说起来你这家伙也藏得有够深的,既然你这么能打,就早点过来帮我们一把啊(恼)”“这不是因为博丽的巫女在场嘛,本以为有那孩子在应该没我什么事,谁知道真正的危难当头,那孩子当场就趴了,果然哪怕拥有再可怕的实力,作为人类的身份就是她最大的弱点啊···好了不说这个,既然你神志清楚,那个趁现在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就算局面再糟糕,我也不打算亲手支持我的亲友的自杀举动哦。”下一个劈砍的目标是面前的蔚蓝色屏障。锋锐的刀身带着足以将建筑物一分两半的破坏力深深嵌入屏障中,除了溅起巨大的水花外,依旧没能产生实质性的破坏,让可可洛不仅皱起了眉头。

事实证明,哪怕拥有再夸张的力量,若是面对浩瀚无垠的大海,任何人都只能于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阻挡在可可洛与奥契丝面前的,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屏障,它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深海。

“没办法,谁让现在的局面真的很糟糕呢?我的魔术无法击穿整片海洋,而你的怪力对于无形无质的流水也难以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说真的,哪怕我们仍然在此时奋战,爱丽儿那家伙已经完全将我们无视,专心致志地唱着她那奇怪的歌—嘛,虽然还蛮好听的就是了。”“听起来被那家伙无视,让你的内心非常受伤?”“没错,我真的要气炸了!比起那家伙造成的实质性伤害,无论是她的态度还是固执都让我血压暴涨。明明还有更加稳妥的方式,那家伙只是为了缩短时间,选择了最不理智,也是最会给一般人添麻烦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虽然我知道,历代大妖怪们引发异变往往都是出于自己的私欲,但把事情搞到到这种程度,无论如何都远远越界了!那家伙真的考虑过她的未来吗?这样下去,幻想乡的管理者们不可能对她坐视不管。”

“所以你要用近乎于自杀的方式去劝她浪子回头?”“我不会那么天真,可可洛亲,爱丽儿她的所作所为必须要由她自己承担,我只是想阻止那个无法挽回的结局而已。可可洛,爱丽儿她的力量虽然强大到作弊,但无论如何,她终究只是诞生于故事中的人物,无论是她本身,还是她塑造出的环境,终究只是故事的一部分而已。”

“···可是那又如何?在我们这些观众的眼中,是真实还是虚假已经没有区别了。”“···有的,每一个故事都应该又属于自己的结局,但此刻爱丽儿她正被困于重复的剧情中饱受折磨。她需要一个真正的句点,而我可以赐予她一个真正的安宁。”

奥契丝睁大了双眼,在她的眼中,天空掠过一丝银白色的痕迹。

看来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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