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部的书架在机关轴承的驱动下嘎吱移动着,显露出了身后被遮挡的空间。对于奥契丝而言,构筑一片额外的空间用以承载她的可爱的小研究们其实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正如同生活需要一些小小的仪式感,在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大的书房中设置一个秘密的房间,可以说是设置隐藏房间业界的标准操作了,难得有个不需要耗费额外材料,也不需要使用过多空间的机会,她自然是要拿来好好快乐一把的。
“哇哦,在书架的背后设置隐藏的隔间,真是古典的做法啊。”“没错,非常古典的做法,但是很浪漫,也很符合我这样的魔术研究者的高贵气质~好吧,看你鄙夷的眼神,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家伙注定无法理解我们这样独属于魔术师的感性,你绝对无法理解这种身处于这样的空间下的特有安心感与优越感:在我刚诞生没多久的时候,对于我的导师拥有这样一个秘密的研究室这件事,我可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研究室的内部陈设其实出乎意料地简单。除去随意堆放在地上的,看起来有些意义不明,似乎仅仅只是为了渲染神秘诡异氛围的水晶球与塔罗牌外,一个巨大的书架,中间的办公桌上密密麻麻地铺着各式各样的资料与文件,将整个桌面全部遮盖。虽然从书房中往研究室内眺望,室内的环境一片昏暗,然而只要走进研究室内便不难发现,室内的光线其实非常充足—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用于研究的场所,哪怕出于使用者的个人兴趣使得整体风格看起来有些奇怪,明亮的照明也绝对是必然条件之一。
“嘛,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里的区域算是我平常用来进行记录与查阅资料的场所,再往里面走些,对,没错,就是那个银色的门,里面是我的实验室,不过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里面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魔术研究设备,但无论是外观上还是使用的仪器上,都与现代的那些科学实验室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无论是科学家还是魔术师,我们都擅长利用各种仪器总结与探索我们各自信奉的真理,哪怕彼此信奉追寻的道路不尽相同,追寻真理的方式与过程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推开银白色的门扉,奥契丝侧身让开,将整个实验室的内部陈设展现在观光者们的面前。
明亮,整洁,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试验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仪器,酒精灯,烧瓶,各式各样,大小,长度,结构都有所区别的试管与蒸馏装置,但从外貌上看,如同奥契丝所言,这里与外界的任何一处科学实验室都没有什么差别—真要说唯一的差别的话,大概也只有距离试验台不远的水源上能看出属于魔术的痕迹吧。
在外界,实验室中的水源往往依赖于自来水管道的供应,而在这小小的箱庭世界中,出于方便与一劳永逸的角度考虑,奥契丝直接在试验台附近设置了一处能够不断溢出清水,能够自主净化水源的小喷泉。无需使用者长期提供魔力,能够自主产生水源,并满足自主净化与水循环的奇妙魔导装置,从中倒是得以窥见奥契丝所掌握的广阔知识的一角,只可惜,作为魔术方面的门外汉,除了惊叹于这件造物的美观与奇异外,可可洛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发自内心地道一句“牛逼”了。
“咦,我曾听说那些研究神秘学的炼金术士们会使用各种各样奇异的设备,例如长颈瓶啊分馏皿啊之类的,原来魔术师们使用的仪器与现代科学所常用的仪器并没有显著的区别吗?”拿起洁白案台上的试管,经过了仔细观察,可可洛失望地意识到,这里的一切确实与她在外界所见的那些仪器设备没有任何差异。怎么说呢,可可洛总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对于魔术师们的一个小小的期待幻灭了。
“不错啊可可洛亲,对于炼金术士们你倒是算得上有些许了解。没错,与传统的科学家们不同,炼金术士们一开始的目标其实非常单纯。将贱金属转变为贵金属,尤其是黄金,为了达成这样一个目标,他们确实做过各式各样的尝试,也设计出了不少有趣的设备。当然,正如可可洛亲所说,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些思维传统,遵循传承的古典炼金术士们仍在谨慎使用着那些旧时的仪器,嘛,不过在我这种对于古老传承完全无感的家伙看来,这些通过现代工艺生产出来的小家伙们往往有着更低的成本与通用性,也足以胜任几乎所有魔术研究中所需要使用的功能就是了。”唉,只可惜并不是所有同行们都和我有着相同的看法就是了。保持传统,恪守着“自古以来”的那些陈旧的规矩,这是否是一种彰显自身身份优越性的表现呢?
“好了,这里已经没有别的好看的了,因为每次实验结束后,出于安全方面考虑,我都会把这里所有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事故···嗯,这样说好像也不是很正确,仔细想想,我好像并不能排除掉所有事故的可能性啊。”“哦,这是为什么?”“因为我把我的身体培养皿也放在这里了。啊,秦心小姐,不用突然开始四处张望,因为场面稍微有那么些不雅观,所以对于培养皿的安置,我稍微设置了些视觉遮蔽的魔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在试验台的正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看起来有一人高的,装满了无法分辨种类的奇怪液体的玻璃罐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中,“好了,这就是我这段时间在进行的主要作业了,嘛,仔细想想,对着其他人展现我自己的身体其实有些怪怪的,毕竟现在我的身体可没有任何衣物的遮盖···不过看你们的表情,我似乎也不需要担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了吧?”
这句话倒是一点都没错。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与其担心隐私方面的问题,不如考虑下观看者的伦理与精神状态。在面前的透明培养皿中,不断变形蠕动的血色肉块如同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化作了血肉触手般的形态,或是攀附在透明的玻璃壁上,用刚生长出来的独眼盯着实验室地访客,亦或是在淡绿色的液体中自由自在地游曳,时不时张开类似于嘴巴的···嗯,部件,将附近无处不在的营养液吸入口中。而在那血色肉块生长的中心,一个破碎腐朽的,几乎已经无法辨认容貌与形态的近乎于人形的无机质结构颓唐地瘫坐在中央,作为血肉攀附生长的支架发挥着自身最后的价值。
扭曲错乱,不断生长的血肉与无机质的人偶在可可洛的眼前逐渐融合在一起,这幅光环陆离,有些脱离一般人常识的场景在本质同样扭曲,不可名状的她看来,倒是存在着些许奇异的美感:“原来如此,我之前还有考虑过,像奥亲你这样明明身为人偶,却有着与常人一般无二的血肉质感的身躯究竟是从何而来。嘛,像是小秦心这样作为本体的衍生的某种···嗯,某种化形的形态倒是完全可以理解,但奥亲你的情况和小秦心不同,你的身体拥有心跳,脉搏,血管中也流淌着真正血液的芬芳与活力,与妖怪们常用的幻化手段完全不是一码事。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采取这样的手段,通过某种介乎于科技与血肉魔术间的手段,以与你同源的人偶本体作为内核与骨架,以人工培育的血肉作为外壳与填充,制造出与一般人类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活体的躯壳”,而且还将其视作消耗品来使用,怎么说呢,真是异想天开而奢侈的方式啊。”
“嗯哼,异想天开?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在我的眼中,我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坚实的理论知识支撑下运作的,是真正的科学,也是我从导师身上继承下来的,为数不多的,我个人也比较认可的技术呢,嘛,虽然我也清楚,这些实验的研究或许与一般人眼中的伦理道德相悖就是了。啊对了,顺便一提,其实可可洛亲你的描述有着些许误区,对于这副新的身体,我所采用的技艺不应用制造来形容,而是应该是培育。准备支架,种下种子,施予营养与水分,剩下的便是等待它扎根发芽,开花结果,成长为参天大树。嘛,这种技艺的优势是操作工艺简单,缺点是需要耗费固定的时间,以及消耗的生物质需要大量的成本进行支撑,是一种比较奢侈的手段,要不是稗田家的那位大小姐愿意以个人名义为我提供一定的经济条件的支持,我或许会采取效果更差,但是更加节省材料的方式呢。”在一旁的秦心近乎于呆滞的表情中,奥契丝自信地阐述着自己的计划与研究理论。对于她而言,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日常的一部分,是再科学不过的常识性研究罢了。对于将这一切的成果于自己的友人们分享,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在我看来,奥亲你的研究成果确实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不过我的个人建议是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可以朝着更加美观的方向改进。”“欸,其实我觉得现在的产品已经足够美观了吧,我最近还在考虑把这项研究应用在洛伊德的新躯壳上,一个血肉的声带,有了这个的话,洛伊德也可以自由和所有人沟通了呢~”
“嗯····嘛···我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坏啦。”算了,反正奥亲她看起来还蛮高兴的,就这样好了。面对着燃起研究者之魂的友人,可可洛想了想,放弃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