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很快,一杯热腾腾的茶摆在了唯华的面前。
符合冬月的口味,茶水一如既往的清淡,又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香味,在唯华的唇齿间萦绕着。
这是优点,
与之对应的是一个不算太糟糕的缺点,就是茶无论泡得再好,也难以掩盖茶叶本身的质量问题。
这茶……
多少是便宜了点,大概就比便利店零售的档次高一点。
虽然唯华在流浪时期连下水道的水都喝过,但在他学习茶道的阶段,还真没碰过这么便宜的茶。
茶面冒着热气,
“这茶,我当初送给父亲的时候,他也很嫌弃。”冬月笑着转了下包装罐,将上面的图案展示给唯华。
一幅水墨画,
画的是月夜下竹林随风摇摆的场景,安静而美好。
联想起冬月的父亲就是那个千城秋竹,这幅竹林图想必是冬月为父亲定制的,却遭到嫌弃了吗?
唯华对于冬月的遭遇表示同情,他捧着茶说:
“冬月你小时候没跟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和爷爷在神社住吗?”
“嗯。”
“那怎么能卖掉神社呢?”唯华强调着自己的观点。
闻言,
冬月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欣慰的笑容,就好比老师拒绝了学生的送礼,还是在门口看见了花束一样。
她再说了一遍:
“神社……一个死着的居所而已,远比不得活着的人重要。”
要想向唯华短时间内说清楚这些事情很麻烦,冬月只好以自己为例。
道理很简单。
在她最早决定从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乡村,去往和京的时候,
原因很多,
除了时任神主的鼓励,她对大城市的憧憬,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冬月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小时候,
因为她的这副长相,村里的老人都觉得她是受到了诅咒,当地的医生也认为她活不长久。
所以,
在给自己的生命人为设定一个时限之后,冬月做的这些事情,成果如何对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她只想体验一种正在热烈活着的感觉,如同那句话——生命的意义就在于生命本身。
冬月决定,
放开手去做一切事情,失败了不重要,随时可以再来。只要她还没死,世间种种困苦都不算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
神社这些既可以失而复得,死后又再无作用的东西,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
身边的人不仅失去一次就再也难以弥补,而且还能作为生命的一种延伸形式。即便在她真的逝去以后,也算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影响。
“懂了吗?”冬月平静地叙述完自己的观念。
“懂是懂了。”
唯华的神情变得有点纠结。从别人的口中听见自己有多重要,这种事情即便解释清楚也感觉别扭。
还有就是,
唯华很不乐意长时间亏欠别人东西,借了就得立刻还,但神社他总不可能之后向族长要回来吧。
“所以……我能做一些事情来弥补吗?”唯华试探着问。
“有——”
“什么?”唯华的纠结变成了小期待,双眼亮亮地看着对方。
而冬月呢,
她本来只是准备随便说一句,在看见唯华如此期待之后,心理压力反而变大了起来。
冬月小声说:“来,唯华,让我rua一会儿,瘾要犯了。”
“嗯…?”
唯华立刻坐得离这个白发红瞳的家伙远了一点。
太可怕了,
瘾是个什么描述,我可不是什么奇怪的药物!
唯华警告着说:“冬月,你那个……正常一点,平常你可不是这样的,是很平静的那种。”
“我现在很平静。”
冬月忽然变得面无表情,她红色的瞳孔与白灯对比,如同可以将人吸引进去的红魔石。
冬月保证道:
“唯华,这次绝对不碰你的呆毛,就正常的身体接触。”
“我……不信。”
“真的,我就释放一下精神压力,唯华你可以随时走。”
说着,
冬月主动靠过来,在唯华身边的位置坐下。
两人的身高差距接近二十公分,坐着的话,冬月在唯华的眼里就小小的一只,仿佛可以轻松地拎起来。
哦不,
不需要仿佛,他本来就可以毫无压力地提起冬月。
因为两者天堑一般的力量差距,唯华放松下来。
他给冬月设立了重重限制,除了不准碰呆毛之外,其他的很多地方也不准摸,以致于最后,冬月只能轻轻地搂着他而已。
这……好像不用经过允许,是女生之间很自然的动作吧。
但事已至此,
唯华只好接受冬月的手臂环住自己,由于身高差,他不得不倾斜一定的角度,来配合对方。
一正一斜,
冬月没有多做什么,只是拿手轻轻拍起了唯华的肩膀,
同时,
她哼起一些歌词很简单的民谣,口音也换成了老家那边,不过里面涉及人物的语句大都换成了一个词,
【灰灰】
“冬月,你以前养过一只名叫灰灰的狗吗?”唯华靠着问。
“是的。”
冬月一边拿手拍,一边望向前方白色的墙壁,不知道在看什么。
以前,
她在神社的时候,空闲时间自然相当多,养一只狗没什么问题,甚至可以把一整天的精力投进去。
“灰灰还在乡下?”
“没。”
冬月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天带灰灰去山底的镇子,快要到的时候,它被另一条狗逗走了。”
“没有……回来?”
“嗯——兴许是走丢了,或者被打死了也说不定。”
冬月没有表现出特别悲伤的神色,但听见这段话,唯华还是心里一颤,他主动向冬月挪近了一些,头干脆靠在对方的肩膀。
“摸吧……”
“嗯?唯华,你未免也太可爱了。但既然刚才约法三章过,今天我就不摸你的头了。”
冬月笑着,不过是拿手指戳了戳唯华的脸。
她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人,单是性格好也罢,一些细小的行为举止里,似乎总透着和别的女生不一样的气质。
传统?
体贴?
好像没有准确的词能形容这种感觉,仿佛伊甸园里的果子,不真正地尝一口,大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由着这份感觉,
冬月承诺说:“唯华,等会儿去好好休息吧。不要担心失败,到时候我还会想办法的。”
“是吗……”
唯华感动于冬月的承诺,内心却还是有一些质疑。
真失败了,
基本等同于无力回天,只能等待时间去抹平一切伤痕。
这时,唯华听见冬月又说:“现在我就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
冬月收回手,在唯华的面前展示着不算大的拳头,
“倘若唯华你真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我就骑你表姐的摩托车,过来把婚宴现场撞得稀巴烂。”
“这——”
别的不说,开一辆摩托进场,未必就能过的了会场门口保安那一环,来辆跑车兴许可以。
只是……
一辆老旧的摩托车来劫婚,感觉比跑车要帅多了。有种绝世高手被路边的乞丐三拳撂倒的喜剧感。
唯华轻笑出声。
接下来就听从冬月的建议,根据身体量力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