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距离月狐宗百里之外的赤山。
赤日宗观星台上,一位年貌十六的少女,此时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凝心观望这夜里的星空。
少女一头赤发披肩,眉眼中英气十足,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火一样,惹人不敢轻易接近。
不过,看起来像是十六岁的童女,那也只是看起来像。
她是当今赤日宗的宗主,名作“敖雨”,与洛越心一样,乃是上一任赤日宗太祖的亲传徒弟,只因资质不如洛越心,至今也只有天境修为,所以未能成为赤日宗的太祖,转而就任了宗主之位。
一枚流星从天上划过,敖雨视线随流星落至远处的山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算了算日子。
“师兄闭关已经快一年了,而且这一次好奇怪...”
就在几个月之前,赤日宗下了一场百年来罕见的雷暴雨。
雨停之后,她去往后山的七玄天阁,想询问洛越心对于那场雷暴雨的看法,但到了之后,却只找到了洛越心留在桌上的纸条。
「致敖雨:
我要闭关一段时间,稳固修为,冲击合道境。
如有急事,托沐铃告知我便好。
你的师兄,洛越心留。」
自这张纸条之后,敖雨便再也没有见过洛越心。
洛越心宗师境界,敖雨并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但好歹是二十多年的师兄妹。
这般许久未见洛越心,敖雨内心之中不免也有些生出了一些想念之情。
敖雨思量了一会儿,看向观星台下,等候自己的侍女,问:“沐铃在宗内吗?”
——沐铃是洛越心的亲传弟子,如今地境中期修为。
那侍女低着头,恭敬地答道:“回宗主,沐师姐前日刚刚回宗。”
“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后山的居处。”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
“是,宗主。”
敖雨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从团蒲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赤色衣裙,便从观星台上,御剑前往了后山沐铃的住处。
来到后山山腰处的一间小独栋,敖雨御使飞剑落地,看了看屋子外面还挂着才洗完的衣服,便走入院子,叩响了屋子的大门。
没一会儿,屋内传出了一个鼻音极重的声音。
“谁呀~?”
“是我。”
木门掩开一个小缝,沐铃的小脑袋从门缝里面探了出来。
同时,一股奇怪的味道也从里面飘了出来。
就像是茅房里的味道一样。
沐铃现在也戴着面巾,面巾上还挂了不少香料。
敖雨蹙着眉头,捏住了鼻子,问:“你屋子里怎么那么臭?”
“我在煎药。”
“什么药那么臭?”
沐铃顿了一下,打着哈哈,忙转移话题道,“总归就是有点奇怪的药,不说这个。宗主姐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我师兄他......闭关了快一年了。”
“啊...”沐铃想了想,点头,“是快一年了。”
“所以我想去看看他,你多久去?”
“啊这个...”沐铃视线撇开,答道,“宗主姐姐呀,师尊现在不太方便见你,所以就...宗主姐姐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继续煎药了。”
说着,沐铃便想把门给关上,但敖雨连忙就伸手堵住了门缝。
“沐铃!”
“啊,什么?!”
“快一年了。”敖雨眉头一蹙,道,“他一个赤日宗师祖闭关,不让外人去见也就算了。我是他师妹,还是赤日宗的宗主,为什么他连我都不见?”
“这个...就是不太方便嘛。”
“怎么个不方便?是出什么事了吗?”
敖雨将门给拉开,紧盯着沐铃的眼睛。
“沐铃,老实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这个嘛。”沐铃摇了摇头,道,“宗主姐姐呀,我答应了师尊,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除非是遇到急事了。”
“他失踪了,这还不急吗?”
“没失踪没失踪。”沐铃摆手,半真半假地答道,“师尊只是在冲击合道境界,平常一个人关在洞府里,我除了送东西之外,都很少进去。”
“那...”敖雨面露失落,咬了咬嘴唇,问,“那你之后见他的时候,代我转达一句话怎样?”
“行呀,宗主姐姐要带什么话?”
“你就告诉他,再过几月就是论武会了,如果可以就回来一趟......虽然他不出面也没关系,但回来看看不好吗?还...还有...就是”敖雨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迟疑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我...想他了。”
沐铃连忙点头应下:“嗯,我记住了,我之后帮宗主姐姐转达给师尊。”
见她应下,敖雨才松了一口气,退了一步,拱手道:“早点休息,那我先回去了。”
“宗主姐姐也早点休息,晚安。”
沐铃答了一声,见敖雨御剑离开了,连忙“啪”一声把门给关上,背靠着门,捂着胸口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
洛越心告知过她,绝不能让敖雨知道自己修为尽失的事情,否则敖雨绝对会急疯的。
敖雨第一次过来问的时候,沐铃轻松糊弄过去了。
第二次来问的时候,沐铃也靠着小聪明糊弄过去了。
第三次、第四次.......
刚刚应该是第七次,沐铃感觉敖雨多半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了。
如果再来一次,多半瞒不下去了。
“师尊,这事儿得给我加钱了。”
这时,沐铃忽然注意到屋内的药锅快要沸腾扑出来了,连忙跑了过去,将锅盖给揭开透了透气。
这锅奇丑无比的汤药,便是洛越心的易容药。
药方来自于百花谷的秘典,是一种已经失传的药方。
洛越心研究了许久之后才再现出来的,可以从根本改变身体的骨骼、五官、甚至于经脉气息。
这普通的易容术,一般都很难逃得过狗鼻子的嗅探,但这种药却可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因为所用的材料实在稀少难以获取,所以沐铃只好每隔一两个月就回一趟赤日宗,从赤日宗的药库之中拿取那些天材地宝,进行煎制。
在沐铃捣腾药的时候,窗外传来一声鸟鸣。
沐铃听见之后,明白是有人传信给自己,连忙就又跑去将窗户打开。
一只脚上帮着信管的老鹰从上空落到了她屋子的窗台上,但落下站了一瞬,就被屋中那煎药的臭味给熏晕,掉在了地上。
沐铃无奈地将它捡起来,抽出鹰脚上的信笺,展开,朝上面看去。
信是她老爹送过来的。
她老爹写了一大段话,文字间透露着开心和释然。
但沐铃一行一行看去,却看得她越发迷惑。
信的内容大致可以简单概括为一句:她老姐出嫁了,而且嫁到了一个很有钱的人家。
这听上去的确是一件喜事。
但是,现在住她老家的姐姐,可不是她真正的姐姐。
她真正的姐姐现在在镖局当差,每天到处押镖做活,满世界到处跑,就连她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了。
她老爹信中的姐姐,理应是借用她姐姐身份的洛越心。
沐铃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脑袋往左歪了歪,又往右歪了歪。
反复又把书函从头到尾读几次。
这才从字缝里面看出个名堂来。
这张信里,也就写着一句话:
——她师尊被一个男人娶回去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