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该不该去帮助一个遇到困难的人。
如果是往常的话，这个答案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遇到困难的人一定要去帮他，这是身为一名骑士的守则。
但是他做的事情是错的。
纠正别人的错误，也是骑士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如果自己纠正了，他阻止了他，也是害了他。
但如果自己去帮他，也是害了他。无论如何，自己面前的那个人都走不出无止境的堕落，无止境的…
因为那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而自己能做到的，只有站在上方，冷眼旁观。
这种感觉，好难受。
这是自己曾经在蒙德所不曾遇见的事情，在蒙德的人们不会有这种苦恼，他们总是自由自在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对于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交给骑士团或者自己就行。
呼吸沉重而压抑着。
明媚的天空似乎也低沉了不少。
耳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喝彩声，以及刘苏站在台上说书时那朗朗上口的声音。
桌椅的摩擦声，茶盏的碰撞声，以及那远处传来的风声交杂在一起，明明是如此平和的地方，此刻的自己却感到如此的嘈杂，如此的…
心静不下来。
如果自己真的放任他去做，冷眼旁观的话，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琴团长，如果是你的话，这个时候会怎么做呢？
“诺艾尔，难得见你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呢？”
少女清婉的声音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诺艾尔抬起头去，云堇正朝着自己笑。
“云堇小姐，你怎么下来了？这个时候你应当在练习才是。”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叫我云堇便好。现在的我们可算不上外人，而是朋友，不是吗？”
“抱歉…”
“有什么可道歉的，你又没做错什么。”云堇将诺艾尔堆在一边椅子上的书稍微推了推，为自己挪了个地方，然后坐在了诺艾尔的身边。
“我听到有人说今天的诺艾尔小姐看上去不开心，当然要下来看看了。”
云堇看向刘苏说书的方向，那边好像是因为故事正讲到了精彩的地方，所以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不过倒也好，至少不会有人因此来打扰自己了，平时走在路上，遇到认识的人都会被热情招待一番，更何况坐在这里的大半都是戏迷了。
“有这么明显吗？”
“不高兴可全都体现在了脸上哦，所以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诺艾尔微微张开了嘴唇，在迟疑的片刻后，却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将自己所在意的事说出来。
这倒不是因为他并不愿意对云堇说，而是因为她答应了那个人，替他保密，不要对别人说。
“抱歉，我不能说。”
“这样啊，没关系，谁都有属于自己的烦恼嘛。”云堇倒并没有因为诺艾尔的表情而有任何的不满，只是晃了晃脑袋，看向了诺艾尔“那至少可以告诉我，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哎？”
平日里都是自己向别人说这句话，如今立场颠倒过来，自己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怎么可以麻烦你…”
“我是你的朋友吧？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要说麻烦不麻烦什么的了。”
“……”
“其实是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想要去做一件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诺艾尔缓缓说道。
“我想要帮他，可是这是不对的，但如果去阻止他，那也是不对的。但是，如果让我去冷眼旁观的话，我做不到。”
诺艾尔可以感应到，此时，正悬挂在自己身后的神之眼，微微的闪着亮光，似乎是在映衬着自己的心情一般摇摆不定。
果然我还是不够格呢，如果是真正的骑士的话，恐怕早就已经采取行动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云堇也收敛起了笑容，只伸出手托起了诺艾尔的手。
她的手是冰凉的，但是，却是如此柔软。
“对这件事做出选择，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云堇问道，诺艾尔点点头。
“既然这样，我不会将我的意见强加给你，虽然这样做可以对你有一定的参考，但是那终究会让你觉得也许这样是正确的，而忽视掉你自己的想法。”
云堇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书堆上，那是诺艾尔之前在万文集舍买的书，当时他上来托人将书放在了这里之后，又急匆匆的下去了，而应公因为有些事情不在，所以就一直放到了现在。
云堇取过了放在最上方的那本书来。
“《志诡》？应公应该不会要这本书吧？”
“啊，那本书是我买来打算送给唐忆的。”诺艾尔连忙说。
云堇翻开书，看了眼目录，然后好像是盯准了某个页数，很快的翻到了一则故事。
“诺艾尔，你听说过妖怪吗？”
“啊？这倒是没有…”
“璃月自古就有妖的故事，当然，有的人们认为，动物今年修炼到最后，便可画化人形，修成妖身。也因此有了不少的乡野杂谈，比如这一篇。”云堇将她翻到的这一则故事摊开在了诺艾尔的面前。
“《狐恩》？”
“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走在路上看到了两只狐狸打架，其中有一只狐狸几乎快要将另一只狐狸咬死，他便冲上前去，呵斥着将那只狐狸赶走，并救下了另一只濒死的狐狸。”
“到了晚上，有人敲门，他开了门之后，门外站着一位貌美的女子。女子自称是他白日里救下的那只狐狸，因为受了男子恩惠，便特来报恩。”
听上去是一个好故事呢，诺艾尔这样想着。
云堇则将书翻到了下一页。
“自那之后，那男人娶这女子为妻，两人恩爱缠绵。虽然男人逐渐感到身体不适，却也毫不在意。每当有认识的人说起他的身体状况时，便只以劳累掩过。”
“那之后过到几月，又是另一个夜晚。那一男人刚回到家里，呼的外边传来一阵风声，待他打开门之后却发现，门外却是另一些人。”
“领头的看上去像是一个伤残了的女孩，那女孩看到男人本想说点什么，但这时却看到了站在男人身后的女人，便大声喊了起来。”
“好你一个恶毒夫人，我们狐族有狐族的规矩，不可枉加害人，你却假装我身，想要害人性命，如今你破坏了规矩，自当严惩！”
“话一说完，站在那女孩身后的其他女人们便一拥而上，将那男人身后的女人撕的粉碎，在女人死后，只留下一具狐尸。”
“啊？”这个故事的转折确实是诺艾尔没有想到的。
“在那女人死后，后来的那个女孩来到了男人面前说道。”
“恩公，我是前些日子你救下的那只狐狸，今日是特来报恩的。我与方才那只恶狐素来有些恩怨，那日见你救下了我，他便化身来到你身边，日以复夜的吸收你的精气，若假以时日，恐怕你会暴毙而亡，不过放心吧，如今她已死去。还请…”…
“滚！男人忽然大喊了起来。”
“恩公？”
“她是我的妻子，你杀了她，你怎么能杀了她？”
“可是她想害你…”
“我很幸福啊，我爱她！你杀了我的妻子，你这个恶狐！”
“我是…被你…救了命…”
“所以…治好了伤…来报恩的…”
“无论少女如何解释，男人只是抱着另一只狐狸的尸体，一边哭泣，一边咆哮着。”
“少女的解释终究不可能得到男人的认可，男人的愤怒也终究无法得到平息。”
“故事的最后，少女哭泣着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云堇合上书，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这样？”诺艾尔呆呆的听到了最后，心情似乎愈加悲伤了，只是她在这个故事中好像有了其他的想法。
不知何时，刘苏那边的说书早已结束，但人们并没有有说些什么，都只是静静的坐在原位上，听着云堇一字一字的将这个故事念完。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啊。”其中一位老爷一边说着，一边把摇着手中的抚扇“都不曾听刘苏讲过这样的故事。”
“志诡其书所述之事，向来难登士子才人的大雅之堂，不过并不意味着奇书轻浮，有这样的警示之说，也是难得。”一旁的另一个人说道。
“所以，诺艾尔，你心中的帮助他真的是帮他吗？”
“我…”
那些旁听的人们纷纷转过身去，将目光看向了正坐在一旁休息的刘苏。
“诺艾尔，你曾向我说过，你一直没有办法成为一名正式的西风骑士。如果你可以在这里坚定自己的内心的话，也许…”
就可以离真正的骑士更近一步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
诺艾尔抬头看向天空的太阳，太阳已经来到了正中央，宣告着正午已经到来。
“从一开始我的想法就是错的。”
“我，虽然不清楚，但是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我要…”
银发少女的瞳孔在这一刻暗了下去。
“嗯，云堇？”
“下午好，唐忆。”云堇小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