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唐忆而言,这也许是目前为止对自己而言的最大的一场危机吧。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什么战斗将自己逼到这样的绝境上。
哪怕是直面那漆黑深渊的时候,哪怕是在愚人众的围攻下直面【博士】的时候,也许自己或多或少都怀着就算打不过,至少可以跑这样的想法。
毕竟系统虽然大部分时间跟没用似的,但是传送功能确实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这样的能力给了自己一种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浪的底气所在。
而也正是这种底气所在,让自己似乎有点忘乎所以了,一旦这种逃命的方式都被剥夺的话,自己似乎也真的只是一个稍微拥有一些能力的凡人而已。
“啊!”手中挥舞的大剑,尽可能的摆走了从怪物口中喷出的酸液,同时,几乎想要将自己全部的竞争力集中在一起,寻找着些许可以让自己突破的防线。
至于脑海之中,诺艾尔与信标在交流些什么,是否在讨论着什么破敌之策,唐忆已经完全听不到了,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可以集中精力战斗,已经是超乎她自己想象的一种毅力了。
全身上下的剧痛几乎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被卸掉的半条胳膊甚至还可以看得到些许残余挂在那怪物的嘴边,耳边充斥着无意义的嘶吼与古怪的霏霏之音。
如果观察四周就可以看到,这周围的所有建筑已经在两者的打斗之下倒的倒塌的塌碎的碎破的破,除了唐忆自己的声音与战斗的动静之外,也就只剩下怪物的声音。
那么最后的那些霏霏之音到底从何而来?那些干燥,古怪,单调,且令人作呕的声音好像是从世界的各处角落,又好像是从那完全看不到星空的天幕之上传来。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学的所有剑术,无论是西风剑术,还是从凯亚那里拿来的仪典剑术,又或是自己在战斗中的一些领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自己融会贯通过,但这样是不够的。
“嘶~”又一次突破到那怪物身边时,被那反人类的怪力轻轻松松的挡住了攻击,然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外一挡,就将自己拍倒在了地上。
怪物也并非是无意识的在攻击而已,它的目标也从一开始就很简单,为了践行自己的命途,它需要能量,所以它需要进食。
在意识到将唐忆拍飞出去,只会给唐忆各种寻找攻击自己的手段的时候,它便放弃了拉开距离,而是在不断靠近的同时,试图将唐忆紧紧的拘束在自己身边。
它那似乎已经被划出了不少裂痕的坚硬的外骨骼如同钢铁大手一样要将少女抓在原地,但是人类的体肤对它的爪牙来说又太过脆弱,所以但凡它稍微用点力气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将少女抓过来,而是不断的将那脆弱的血肉与体肤撕裂,甚至将鲜血裸露出来的白骨折断。
如果说刚开始的战斗自己还能勉强集中注意,在身体不断的被撕开一道又一道的裂口,鲜血几乎涂满这片大地上的一寸又一寸时,唐忆已经分不清自己面前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形状,甚至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仅仅是这一瞬间的愣神,便被怪物抓住了机会向前一步再一次张开自己的口器,向着自己眼中的能量,智慧生物的血肉啃食下去。
“…啊…”剧烈的痛苦又强行让唐忆从几乎失去意识的状态拉了回来,似乎被鲜红的血色布满的世界只是稍微偏头边可以看到那布满着酸液的牙已经啃噬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时不时还伴随着动脉的鲜血在怪物的脸上溅起血花。
但即使这样,自己仍未死去,身体好像是求生不能似的抬起左手,向着怪物的身体按去,并不是不想拥有,而是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右手的存在了。
剧烈的挣扎最后还是有效果的,至少成功的推开了怪物,又或者说在这古力的加持下,怪物成功的将自己半个脖子撕了下来,一边消化着嘴中的血食,一边同时试图再一次锢住自己面前的已经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食物。
但在这时,怪物注意到面前少女身上的伤口又自己愈合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血肉翻出新芽,然后重新弥合骨骼凭空出现,将身体的关节勾连。
但即使这样,到最后全身上下的伤口也没有愈合完毕,只是愈合了致命伤而已,少女依旧感知不到自己的右手,全身上下的痛觉也麻木了自己的其他感知,又或者到了这时,连痛觉也已经感知不到了。
她的意识几乎云里雾里的留在了自己的幻觉之中,但是意识的最深处又试图将她拉回现实,虚幻与现实在此交汇,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在一片薄薄的雾中。
她看到地上盛满了美丽的花,她看到阳光穿过了阴霾,微风轻抚着面纱。
她听到似乎有谁在歌唱,那声音是如此的圣洁动听,那是层层叠叠的合唱,如同这世间最美的大乐章。
“唐忆。”似乎有谁在呼唤自己,是从自己的起,远处又好像是在自己面前,又或者是在自己身后?
那声音虽然自己如此熟悉却完全回想不起来,那到底是属于谁的声音,一瞬间似乎无数的面孔在自己脑海中转着,想要对应起这声音的源头。
但是当自己垂下眼帘,却发现在自己记忆中的所有面孔都是一片空白。
耳边的合唱声更加的清晰了,那声音像极了贝多芬的命运,又像是赞颂神明的圣歌,那像是谁人的独奏,又像是高山流水的空寂之声。
唐忆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女站在光芒之下,银色的发丝在空中舞动,她背对着自己,似乎不知要走向何方。
那是…谁?
在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涌出了一片海,浪花拍打在沙滩之上,却又不曾留下半点残痕,那银色的身影似乎要消失在海中,与那光芒同尘。
“等一等,你是谁?”唐忆看到难以名状的漆黑在少女的面前不断蔓延,他试图向前奔跑去,抓住那即将消失的背影,但是等她回过神时,却发现无数荆棘将自己缠绕,将自己的皮肤撕裂,将自己分成一块又一块。
但是在这片完美的世界之中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同样没有遗憾,只有在自己面前的光芒,无时无刻不照耀在大地之上,照耀在自己的身体之上。
那光芒是如此的温暖,温暖的似乎是什么液体在自己的身体上蔓延。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宽心,似乎只要继续向前,那么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所有的悲伤也自然不会存在,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自然往事如烟。
可是为什么,有谁在哭呢?
断断续续的啜泣的声音混杂在那遍布在整片天地的圣歌之中,虽然是那样的微不可查,但是当自己听到的时候,却感到如此刺耳,如此嘈杂。
反正你从来不属于这里不是吗?
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么只要离开就好了,不是吗?
是啊,无论如何,自己总有退路,哪怕自己再无立足之地,自己都可以离开,至少自己可以…逃走不是吗?
在这一刻自己似乎就这样觉得了,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又或是其他情绪充实在自己的心间,唐忆看着面前少女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那无边无际的海中,她停止了向那光芒迈进,她停下了脚步,任凭海风拍打在自己身上。
是啊,这样就好了。这片世界是如此美丽,哪怕一个人呆在这样的世界中直到永远也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吧?
一个人?等等,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人?好像有一个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好像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如果我这么离开了,那她怎么办?
那个人,是谁?
诺艾尔!
“诺艾尔!”
少女终于从那幻觉中醒来,虽然她想要吼出声来,但是声带已经被扯裂,只能发出她自己也无法听懂的嘈杂的声音。
所有美丽的幻象尽数散去,温润的血液粘连在自己的面孔上,就连左眼也被酸液腐蚀,身体的四肢也被拆卸的只剩左手,至于自己的身体,现在是这样的唐忆完全没有去看的想法了。
【太好了…唐忆,你终于醒了…】自己终于可以在脑海中再次听见诺艾尔的声音,诺艾尔的声音是如此的悲伤,或许某一刻,她有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在那幻梦中彻底死去,也挺好吧,至少没有这般痛苦。
【真是遗憾呢,到头来还是没解决这件事,到头来还是没有帮那些无辜的人解脱。】诺艾尔好像已经认清了现实,无奈的叹着。
【不过至少到最后,是我和你一起面对的啊。】
“不,这才不是最后!”唐忆抬起了自己最后仅仅能动了左手,反正身体已经麻木到此刻没有任何感觉了。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的生命已经不仅仅是只属于我的,我的生命与你的生命连接在一起,哪怕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我仍希望你可以继续活着。
哪怕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我也必须要让你活下来,因为这一切本不该牵扯到你。
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依旧在蒙德城。温柔的笑着,帮助着每一个你想要帮助的人吧。
所以,至少在这一刻…
漆黑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手中,充斥在这片世界中无处不在的黑暗在这一刻全部凝聚在左手之中,成了这把剑的养料。
并不是附魔,同样不是造物,与其说这是一把剑,更不如说此刻少女将名为【暗】的概念握在了手中,而此刻这个概念化作了少女想要为之展现的形态。
正在专心于啃食血食的怪物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那把剑已经刺了上来,将一切比这世间所有普通物质更加坚硬的外壳视若无物,径直刺穿。
同样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自身所有对外界污染防护的唐忆倾听到了那在无尽天空之上,位于宇宙星空中央的大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