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是如此冷漠,如此平静,又如此威严,就好像那声音所说的一切,并非是某个判断,而是一个事实,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汝,有罪。”女人的声音从那阴阳间隙中传出,在他花阴落笔的那一刻,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似的,在那无限迟缓的仿若陷入永恒的刹那之间,似乎有什么将成为观测的确定性,但直到这份确定性最后成立的前一刻,却又忽然从世界上消失了,就好像被这个世界所丢弃了一样。
“你们拿我是没有办法的,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吗?”那难以形容植物的声音从那阴影中传出,不过他的目光从未从唐忆身上离开。
“有罪,当诛。”完全没有理会这家伙到底说了什么,同样在下一刻,第二张令牌从阴阳间隙中丢出,这一次令牌并没有凭空落在地上,消失了,而是静止的与那巨大的影子扎在一起,然后化为一道又一道的细线融入了那影子之内。
那沾染了外神气息之物开始不断的蠕动,将这一道又一道的细线从自己的身体中排斥出去,不过这一次的动作明显要比上一次的动作更加缓慢了,就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大的干扰一样。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是因为…”一直到那细线彻底消失在那怪物体内,那一道又一道的光纹也只有一少量从体内被排斥了出来,在空中消失不见。
那怪物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俯下身子看向了,不知该如何插手的唐忆。
“我明白了,是因为你…”
“我以亚玛萨那度之名宣判,汝,于此世放逐!”少女的声音再次从阴阳间隙中传来,这一次扔出了第三张令牌,在这张令牌出现的那一刻,炽烈的白色光芒散发而出,几乎将唐毅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全部笼罩在光芒之中,就好像这个世界完全被染成了一种色彩。
直到有黑色在那极致的白色中诞生,不断侵染着这么纯白的色彩,两种色彩不断相融交织,直到最后自己眼前的景色再次还原成了这片大地原本的样子。
只不过眼前再也没有巨大的黑影,再也没有外神的气息,甚至连那无边无际的风与无处不在的婴儿的啼哭也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记忆以及自己手中的长剑确实报废了的话,或许会觉得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也说不定。
【刚才那个是什么?】致命了如此虽然平淡,但是却不知为何却又极度摄人心魄的一幕,诺艾尔感到震惊,如果说刀剑相撞的战斗尚且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也是某种战斗,但她却不能理解。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切的力量,全部蕴含在了那语言之内,当那言语说出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为这言语让步。
“我不知道…啊,对方要来了。”在自己的身侧的胡桃打算激动的看着面前的阴阳间隙说些什么的时候,在那充实的间隙之中,无边无际的迷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尚未到达,手中的与那令牌样子相似但却又不尽相同的悔悟之棒便已经被扔了出来,十分精准的,甚至连一丁点偏差都没有的,砸在了胡桃的额头上。
“哎哟!”正期待着看着那道人影的胡桃遭受到了重击之后倒在地上,悔悟之棒落在地上消失不见,少女吃痛的捂着额头,有些埋怨的看向那道身影。
然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这看上去似乎年纪比唐忆还要更小一些的,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身穿庄重袍装的头戴冠冕的绿发少女。
“这么小的孩子?”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说了出来,少女抬起头看向了唐忆,本来打算说几句,但是在看清唐忆的面容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唐忆总感觉少女头上戴的帽子与胡桃的帽子似乎有些像,但是在细节上却又完全不一样。
唐忆不知少女那复杂的眼神之中到底夹杂着怎样的情绪,只是在数秒之后默默移开了视线,这才偏过头看向了正在吃疼的爬起来的胡桃。
“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对吧?”她的声音如同刚才看不清样子时一样平静,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不知为何,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总有让人下意识低头缄言的想法。
“没错,就是本堂主我啦。你是什么人?该不会是…”看着面前少女冠冕上的纹样,胡桃似乎有所猜测,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并被少女强行打断了。
“肃静!”少女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的悔悟之棒砸在了胡桃的额头上,不过应该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依旧有一种直彻心扉的痛感沿着额头通进了胡桃身体之内。
“啊啊啊!!!你干什么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胡桃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到后知后觉的时候,已经捂着额头蹲在地上了。
“汝,身为阳差,却不敬轮回,灭魂绝魄,有违天和,故此,汝,有罪,理当受罚。”胡桃站着的时候,少女还要仰头,胡桃蹲下的时候,倒是可以俯视了。少女非常严肃的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但感汝之先辈,十辈积德,留有余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却说教之外,汝须暂时入阴藉,以尽阴阳轮回之事,拨乱人间混乱之道,以洗余孽。”
“汝,可知?”
“不知道,你说的我都懂,但我下次还敢。”胡桃捂着额头,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若生灵有罪,自有因果业报,炼狱黄泉以待,汝无权僭越。汝可知,六道轮回,信为阴阳,善恶有报,莫测玄机。六道轮回之道,贵在魂不灭,灵性不竭。生灵降世,皆有定数,因果报应,天道昭昭。修行者以道为基,以德为行,积善成德,方能超脱轮回之苦。六道轮回亦为社会之象,众生皆有业障,唯有行善积德,方能解脱业海之困。至于神秘体验,未有实证,皆以虚妄视之。总之,六道轮回之道,信则有之,疑则无之。吾辈当以理性和科学为基,明辨是非,洞悉天机……”看着胡桃似乎油盐不进的样子,少女也没有多废话,连半点好言相劝都没有直接开始讲一长串的唐忆完全听不懂的话。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啊!”胡桃不屑的撇撇嘴,打算插口,然后得到的只有额头上被来了一下。
“这些我早就…啊!”“我现在有自己的…啊!”
“你倒是让我说…啊!”“小心本堂主跟…啊!”
在努力的挣扎好一挣子,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只有一长串的悔悟棒之后,胡桃终于安静的跪坐在原地,低着头倾听着少女的教诲,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是在左耳进右耳出了。
唐忆本以为也就简单的说上两句,结果从少女开口一直到后面似乎越说越有劲越说越上头,等到唐忆打算等待一阵子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
少女还在说着跪坐在地上的胡桃已经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昏昏欲睡了,时不时的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唐忆,总感觉如果再不采取行动的话,胡桃等会儿一定会中暑倒在地上。
说起来,在太阳的照射下自己也好难受啊,而且浑身有点虚弱…果然还是得转移才行。
“那个…”眼看着少女从虚空之中取出杯子抿了一口茶,之后打算继续说教下去的时候,唐忆终于开口想要插一嘴的时候,少女非常熟练的从空中抽出了一把伞,递到了唐忆手中。
“善恶报应之理,先贤述之详矣。盖谓人能修身践言,则为善士;不能修身践言,则为恶人。修身践言者,无论人之知与不知,行善则人谓之贤,行恶则人谓之愚。是故,观其所行之善恶,而贤愚可知也;观其居位之安难,而得失可见也…”在抿了一口茶之后,少女口中的话题连听都没停下来,她还能继续输出。
唐忆有些呆滞的从少女手中接过伞,不过忽然又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少女为什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需要伞?
其实自己是有伞的,只是一直放在系统空间而已,可是问题是,她刚才取伞的动作为什么那么熟练?
虽然肚子里有着一大堆的疑问,但是在这种气氛下,自己也实在不适合再插一句进去了。只好默默的撑开伞,感觉这把伞不知为何和自己特别合适。
仰着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中午的天空,看样子自己今天就要到这里了…
“汝可明白?”但正在唐忆掐着秒表感觉时间快到的时候,面前的绿发的少女终于停下了说教,终于坚持不住的胡桃啪的一声扑在了地上。
“解脱了…”总感觉似乎有一抹魂从胡桃的身上飘起来了。
然后唐忆察觉到,在确认了胡桃还活着之后,少女的目光偏移,看向了唐忆的方向。
等等,接下来不会是对自己进行说教吧?拜托,别开玩笑啦,这到底得多少个小时才能说完?
正在唐忆想着要不要尝试一切可能溜走的时候,少女缓步走上前来,然后伸出了右手。
“初次见面,我是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
自称为四季映姬的少女看着唐忆的面孔,静静的等待着,目光不曾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