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已经死了。
唐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事实,在那高塔之下的黑暗根本无法遮蔽自己的视线,自己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具身体上的每一处尸斑,可以看到那双虽然睁开的眼瞳中早已失去了神采。
也对,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座塔在这里树立了多少年,就代表着胡桃追着那怪物来到了这里多少年。为了保下那些婴孩的灵魂,与那怪物一同被镇压在这塔下。
凡人的生命怎么可能一直坚持至今?
但是,在这塔下灵魂不得往生,所以少女的灵魂同样也受拘于自己的身体没有离开。因此,当这一切散去的时候…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栋能动的尸身。
“哈哈哈哈…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本堂主的情况本堂主从一开始就知道。”胡桃松开了手了,低下头去倍感有趣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除去了最开始那一瞬的犹豫之外,就好像她完全不在乎面前的这种情况一样。
“一切有形之物都将在那里终结…我不过是提早了一步而已。而且…”胡桃看向了四季映姬,然后从腰间摘下了那个小小的令牌“我死了不是还能去当阴差吗?”
“就让我们先来假定一下生与死的概念…”胡桃基本是下意识的这么说的,但在她说出口之后连自己都承包了下来。
“以前的我绝对不会这么说呀…”胡桃看着自己手中的令牌,自嘲的笑着。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彻底与曾经的胡桃告别之后,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明明,所有的记忆尚在,一直背负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从未离开。可是,自己却再也无法舍弃了啊…
“你当不了阴差的,胡桃,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四季映姬目光垂落在胡桃身上,悲悯的说道“生命形式的消散,注定了你的灵光再无遮拦,你已经彻底与那外神相连,难以为人。”
“那又怎么样?这灵魂是属于胡桃我的,这具身体同样也是本堂主的,那我当然就是胡桃。没有什么问题。”胡桃略显硬气的向前一步,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一样。
四季映姬不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而是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交给了胡桃。
“这是?”胡桃好奇的举起丹药对准太阳的方向看了看,但结果是除了晃眼之外再没有什么信息。
“服下它,可保你灵基不散,肉身不腐。”
“看我这身体已经烂成这样了,吃下去真的有用吗?”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胡桃举起自己的左臂,稍微扒拉了一下,就差点连骨头一起抽出来。要不是自己用元素力撑着,这具身体根本连支持自己站着都做不到。
“不要这样…”唐忆阻止了胡桃似乎因为感兴趣打算继续抽下去的做法,没有痛感,没有知觉,再这么下去哪怕胡桃把她自己拆开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知道了。”对于唐忆的话,胡桃向来不会说半个不字。放弃了探索一下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到底能拆成几份的想法,捻起这颗丹药,扔进了嘴里。
“话说我现在这身体真的能消化这东西吗?”身体机能到底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停了吧?
“呕!”刚咽下去的一瞬间,一种极其强烈的恶心感,就从身体内部涌了上来,就好像这具身体的本能的排斥着这颗丹药一样。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胡桃几乎跪倒在地上去,疯狂的干呕着。但与此同时,身上那些已经裂开的伤口开始复原,血液开始重新在体内流动,刚才被胡桃扯开的左臂也重新粘连在一起,那属于尸体的颜色逐渐消去,剩下的是少女那雪白的体肤。
唐忆担心的看着面前的场景,元素感知从一开始就没关下去过。直到胡桃的一切彻底修复完毕,除去那因为时间的原因而破破烂烂的衣衫没有办法休整之外,就已经正如当时和自己分开时的模样了。
“那颗丹药无法消化,想要将它吐出来是本能反应,所以一定记得不要将它吐出来,就算吐出来,也记得及时咽回去。”四季映姬平静的说道,面前发生的一切她早有预料,既然此间事了,那么接下来该进行下一项行动了。
“交出来吧,”四季映姬向着胡桃伸出了手“这数百年来在此丧命的婴孩的灵魂。”
“我会在消去他们的罪孽之后,送他们往生。此番遭此恶劫,来生当享福报。”
胡桃忍住伸出手塞进喉咙里将那个弹药挖出来的欲望,强行将那种想要呕吐出来的感觉咽下去。伸手在空中一抓,一颗赤红色的小圆球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好强烈的能量…”唐忆的视野从一开始就没关过,所以也感受的最为清晰。那无数的在其中泛用的灵魂汇聚在一起的可怕能量。
要是这些能量没有被胡桃拦截下来,而是被那怪物彻底吸收的话…刚才对付起来或许就不会如此简单了。
当然要对付还是能对付的,毕竟说到底,自己的位格在它之上,就是抢夺能量的所有权可能会有点为难。
“拿去吧,有什么用呢?来生…他们还能有多少个来生?”胡桃目光看着那红色的圆珠,用往生堂的秘法暂时将灵魂镇压汇聚于此的能量实体,自己在当时使用的时候也完全没想到真的会有用到这一招的这一天。
这一招本来是为了防止灵魂在往生前消散才用的。
四季映姬面无表情的接过了赤红的圆珠,探知了一番里面的情况之后,表情才终于舒缓了一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唐忆,接下来请你助我,我会将力量借于你,还请你为这片土地上的亡魂赐予真正的解脱。”将那赤红的圆珠收起,四季映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将一直攥在手中的令牌交给了唐忆。
令牌的手感很普通,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木牌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要在意的一点是刻在上方的一个自己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它会作为传递力量的载体,否则的话在不打开身后之门的情况下,哪怕是如今的你也不能支撑我的力量。”
唐忆礼貌的转过了头,事实上,在升到序列八之后直到现在自己都感到相当自信,因为这是本质上的力量跃迁。
给自己的感觉就好像大有一种穿越者得到了挂之后的心态,但是真要说来…这份力量确实对于他们这种层次而言并不怎么样。
摩多罗,纯狐,以及四季映姬…她们到底是站在怎样的角度俯瞰着世界呢?
“哦哟哟?难道是那个吗?”胡桃停下捏着自己这具身体的动作,目光集中在唐忆身上,在这一刻好像回了魂似的,那炽烈而又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唐忆有点发抖。
“对了,如果担心难以锁定目标的话,可以打开系统地图,我会将它们的位置锁定在地图上。”四季映姬默默的退着身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
“好的,我知道了。”
话说系统你真的好没面子啊,总感觉是个人好像都知道我有系统似的…
〈我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信标感觉相当委屈,根据系统记录显示,自己的那些同僚,哪怕是在那种通天彻地的洪荒世界,除非圣人亲自出手,都不可能探查到系统的存在。
天知道这么一个低级魔幻世界怎么回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吐槽这件事了。
于是,唐忆再一次感受到的力量所在。就好像在那遥远的过去,自己站在了帝姬的所在似的。源源不断的力量以令牌为转折点涌向自己的身体之中。
但是这一次又终究与上一次不同,哪怕这份力量在主人的控制下完全不拒绝自己,自己也一定能察觉到一种隔阂所在…这份隔阂在昭示着这份力量终究不属于自己。
上一次站在帝姬的位置时,就绝对没有这种隔阂所在。
系统的地图打开,密密麻麻的红点,以自己为中心出现在了地图上,在自己所探查的元素视野之中,所有的非人之物都暴露出自己的身形。
没错,自己所需要做的很简单,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展开那些污染的外壳,将包裹在其中的灵魂释放。
只不过这一次自己的剑并不是指纯粹的剑,而是手中的令牌,这足以判决生死的令牌,这代表着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权威的彰显之物。
“哇哦~”胡桃一如在那过去的时候,站在唐忆的身后,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着自己那已经完全不再跳跃的心脏。
虽然身体似乎恢复了曾经的样子,但是死亡的本质并未改变。
“这样就结束了…这千百年间的罪恶,由世外而来的邪物,亦将由玩家所斩断。”
四季映姬闭上了眼,同时也看到了这一切。
亦如那神佛菩萨一般,仿若慈悲却又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