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湿润清新。
江离为白笙撑起了伞,他一路送白笙到隐剑峰山下,两人踏过了青石台阶,白笙的怀里还抱着一盒桃酥,是江离让她带上的。
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准确来说,还是因为江离并没有说些什么,所以白笙也不知所言,她轻轻咬着嘴唇,直到江离将其送到了山脚下,江离把伞递给她。
“那江离师兄呢?”
“恰好刚才练剑出了一身汗,回去也该沐浴了。”江离把伞交给白笙以后,便转过了身,并未做过多的言语,白笙握紧手上的伞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她和江离之间总有些距离。
那么又真正有谁走进过他的世界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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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回到竹楼里,洗了个澡,接着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大白慵懒的躺在椅子上,正舔着爪子,这家伙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江离很好奇,猫猫会不会觉得孤独?
他坐在了椅子上,继续用心钻研符纸与阵盘。
他已经很久不再练剑,不练剑并非因为剑心荒废,只是因为练剑已然变得无趣起来,所以他选择了绘制符纸与阵盘,实际上到现在他都没有买过用于真正使用这两项技艺的材料。
或许买那些材料,每日亲手绘制的符纸与阵盘,都足以让他赚很大一笔灵石,可他并不缺少灵石,灵石的多少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整日坐在这里捣鼓着这些目前还毫无意义的东西,就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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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江离的安静时光被人打破。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女人。
她还未敲门,大白便已经很欢快的从椅子上蹭一下跳起来,来到门边,跳的高高的给月姬给了门,接着月姬走到了江离的房间里,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大白的脑袋。
然后她拿出了给大白准备的白斩鸡,大白开心的抱着和它差不多的鸡开始啃了起来。
月姬转头看向江离,却见江离并未抬头,而是在认真的绘制一张符纸,她想凑近些看,却又害怕打扰到他,于是他噤声许久,直到江离完成了最后一笔。
那张单纯只用灵气构建的符纸成型,可就那么一瞬,月姬的瞳孔微微一缩,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整日在屋子里画的……是这张符?”
江离转过头,“怎么了?”
他绘制的就叫雷爆符,听上去是个很烂大街,很弱鸡的名字,但这张符纸属于地品,绘制这张符纸所需要的材料是一千灵石,而如果能够绘制成功,则可以将其卖到三千灵石。
但江离……是没有用任何材料的,他单纯只是用灵气来模拟各种材料的功效,这份工艺与细腻的程度,就跟他仅仅用一棵青菜就做出了一整桌的满汉全席,是一个道理。
尤其令人匪夷所思。
“原来你这几年藏拙都是在做这个。”月姬幽幽说道。
可江离却只是摇头,“我没有藏拙。”
“嗯哼?”
江离的椅子是可以旋转的,这把椅子是他自己做的,他带着椅子一并转过来,面对着月姬,“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你这些年在隐剑峰的排名还不算藏拙吗?”
江离想了想,“你这么想也行。”
“你又这样。”月姬不满的抬起小腿踢了江离一下。
她认识江离很多年,早早就知道江离是个什么样的混蛋,但即便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她也总有一种和江离的疏离感在里面,并非是她疏离江离,而是江离疏离她,倒也并非只疏离她。
他似乎无意识的在和每个人都建立一道屏障,无论是谁都没法越过这道防线来看到他心中所想,而大多数时候他又懒于解释,想和他真正好好相处,就只能靠猜,但你若是问,他也愿意说。
既然月姬问了,那江离自然要说。
“剑修都讲究剑心通明,都想做剑道第一,即便是知道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好歹也有个努力的目标,可我要是稍微动些真格,那他们便自知这辈子再也无法触及到剑道顶峰,自此剑心不稳,心中所修剑道,便很容易就自然而然的崩溃了。”
“所以你在隐剑峰大比上都是敷衍了事?”
江离点点头,“是这样。”
“那你还装的那么像,你知道姐姐前两年担心了你的多久吗?”
“你从未认真问过,又怎么能算是我在装。”江离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月姬还真反驳不了江离,但她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下一秒她就扑了上去,然后伸出两只手捏住了江离的脸,开始狠狠的揉搓起来。
江离只能无奈的看着她,月姬今天的这身旗袍很贴身,胸前弧线绷紧,圆润而挺拔,宛若倒扣的玉碗,她凑近过来的时候香风拂面,倒也并非脂粉的味道,是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淡淡沁香。
“那你的修为又是怎么回事?”
“筑基初期在玄天道极宗也够了。”江离回答的很简单。
事实就是如此。
“你指的够了是什么?”
既然她想听,那不如说点她爱听的,江离望着面前少女嗔怒的眼眸,回答,“也就打遍宗门同辈无敌手吧。”
“包括慕冰凝?”
“包括。”
“你可知她修为已然迈入元婴后期大圆满?”
“那倒是要再好好掂量掂量。”
既然说了又不相信,那也没有说的必要,解释本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相较之下,谎言就要方便的多。
“那不如你去找她论剑试试?”
“闲来无事找她论剑做什么?”
“报当年的羞辱之仇啊!”
月姬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赢了她便报了羞辱之仇吗?”江离好无奈,“当年她已经羞辱过了我,对我而言实际内心毫无波澜,我和你说了起码三次,但你都以为我是死要面子,但实际上对我而言,我真的不曾在意,但如果我接下来找她论剑,输给了她,那便毫无意义,若是我侥幸赢了她?意义又在哪呢?”
“是会让这玄天道极宗的年轻弟子们一片哗然,崇拜敬佩我?还是能让慕冰凝悔不当初?”
月姬冷笑一声,“要是让玄天道极宗所有弟子都知道你打败了慕冰凝,那你撩起姑娘来不是更方便吗?”
“那就简单到过头了,有什么意思?”江离无辜的摊开双手。
月姬算是明白了。
“所以你故意隐藏修为,就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难度?”
“准确来说,并非故意隐藏修为,只是我一向不和人起争端,若是为了争夺宗门排名的那点奖励,那我倒不如下山自己去寻一趟福缘,这些事我没有对你隐瞒的必要,只是你从来都没问过,但你早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不是吗?”
“所以你就是把我当傻子。”月姬的口气颇有些不满。
许多真心话总是以玩笑的方式说出口的,对月姬来说,她总觉得自己和江离的距离就在这,这家伙你说他是个正常人吧,他是,什么人情世故他都懂,都明白,可你说他不是个正常人吧,倒也合理,因为他总是和世俗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没有。”江离的脸上多出几分茫然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的眸子还是一贯的温和。
月姬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只是很快却又蛮不讲理的坐在了江离的身上,她还翘起了腿,仿佛把江离当成了个垫子,江离倒也不在意,伸出手轻轻搂住了月姬的腰,她的腰肢很纤细,却又尤其嫩滑。
“那我这次把钱庭生推到你面前,是不是反倒坏了你的计划?”
“给月姬姐姐赶苍蝇,本来就是小弟该做的事情,我哪有什么计划不计划,做所有事都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我总有种哪天你飘着飘着……就会忽然消失不见的感觉。”
月姬能感受到,此刻在搂着她的江离,原本在摩挲着她纤细腰肢的指节,忽然停顿了半分,于是她的心也骤然下沉了半分。
“我猜对了?”她自嘲的说道。
江离不说话。
“既然你说过你不会瞒我,那现在我问了,你就该回答我了……你是不是要走?”
“我现在怎么会走?瑾别的事情我还没解决呢。”
“所以等你找到了治愈瑾别寒脉的问题以后,你就会走?”
“说不准吧,我也不知道。”
“我们在玄天道极宗都待了这么久,真要走的话,你又能去哪?”月姬沉默了片刻,“算了,反正我也留不住你,玄天道极宗也没谁值得你留下来。”
江离轻轻搂着月姬,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女人的直觉。”
月姬从他的身上站了起来,来到了床边坐下,她望了江离一眼,忽然说道,“我听瑾别说……你昨日和她一起睡了?”
“是。”
月姬哦了一声,接着俯下身,脱掉了脚上踩着的绑带高跟鞋,将鞋子放在一边摆好,接着便抬起纤细小腿,挪到了江离的床上,面对着墙,侧着身子,把被子给拽了过来,闭上了眼睛。
江离来到了床边,接着便也躺到了床上,月姬并未侧过身子来,他的手倒是放在了月姬的腰肢上。
“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真有这么生气啊?”
“我不该生气吗?我不能生气吗?反正不管是我还是瑾别,在你的心中从来都是可有可无,你迟早有天会一个人离开,不管你去哪……你也不会带上我。”
“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月姬。”
你以为的月姬应该是什么样?她把自己的一切想法都藏起来,可却从来都没能逃过你的眼睛,你心里都知道,你都清楚,可你却只会装糊涂。
月姬终于转过了身,和他面对着面,可下一秒她却凑过来,在江离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说完她又咬了一口,江离也不喊疼,任由她的牙齿咬破他的皮肤,猩红的血流淌出来,月姬仍旧不松口,而江离的手搂着她的腰,等到月姬松开了嘴,他才轻声说。
“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