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寂静过后，人群又宛若突然扑打而来的海潮，一下子打破寂静。
“江离人没事吧？”
“江离莫不是疯掉了？”
“我倒是有听说最近……好像钱师兄和江离有点过节呢。”
“嘶，他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隐剑峰第二？”
“别急，说不定人家江离养了四年剑，就为了今日一战成名呢？”
“他是不是早知道钱师兄今日不在，所以来宣战一下，好在哪个姑娘的耳中赚个好名声？哈哈哈哈哈。”
………………
但实际上，江离解释完那一句以后，他便已经转身走了，脚步不匆不忙，并未有任何的变化，但不过走出几步以后，他身后传来一声冷呵。
“站住。”
江离转过身。
台上的莫天生微微抬起眼眸，“钱师兄不在，那便让我代钱师兄与你论剑一场？”
莫天生的嘴角勾着几分戏谑，台下的不少弟子眼中也浮现出了看热闹的神情，而江离则看着对方的脸，迟疑了一两秒。
他在想是否有必要与其论剑一场，既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
可就他迟疑的这么一两秒，便自然而然的像是露怯了，台上的莫天生接着便说，“怎么，你敢挑战钱师兄，却连我这个隐剑峰第四都不敢试试？”
江离思索片刻，“我并没有与莫师兄论剑的必要，所以还是不比试了，免得伤了和气。”江离恭敬的对面前的莫天生行礼，接着便转身，不再看他，接着往前走。
这般怪异的行为让人群发出一声哄笑，但莫天生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难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江离先前说那句话的时候，眸子深处微微透着些轻蔑。
大概就类似于，不想和你这个小朋友玩的轻蔑。
莫天生再次呵斥，“既然来了，论剑一场那又如何？剑修本就讲究无惧无畏，你莫非听不到这些师弟的耻笑？”
“怪不得你们养剑派这些年来如此没落，都是些软骨头的家伙。”
江离的身形稍稍僵滞了一下，他转过身，望向面前的莫天生，“我是不想一会儿你被师弟们嘲笑。”
莫天生的眸子渐渐变得冷冽，他将手中灵剑缓缓拔出剑鞘，逼人的寒气在这夜色中流淌，江离无奈的摇摇头，朝着论剑台的方向走去，人群自然而然的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江离轻轻一跃，便跳上了论剑台。
“为何又上来了？”莫天生的剑刃在月光下折射着幽寒的光芒。
“养剑派养育我长大，我听不惯你的话，自然就来了。”
江离的表情难得的正经了几分，“养剑派与隐剑派本该是一家的。”
“你看我们台下这些师弟，有谁觉得和你们养剑派那群缩头乌龟是一家？”
江离真的望向了台下，台下不少人正在哄笑，江离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发笑，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好笑。
养剑派培养的是真正的绝世天才，可这些人不明白。
江离迟疑了片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那天月姬给他的灵剑。
这把灵剑看上去颇有些锈迹斑斑，看上去有些古朴，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当江离握住剑柄，微微注入些许灵气以后，下一瞬便明白。
这不是一把六品灵剑，这是把价值起码五千灵石的玄阶灵剑，这把剑上攥着两个小字“暖月”，这字迹一看就是月姬自己刻上去的。
月姬那个傲娇坏女人。
而莫天生手中握着的，也是一把玄阶灵剑，那么他便不占兵器的便宜了，江离与莫天生间隔了十个身位的距离，两人既然都已落位，那么论剑便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进行。
莫天生的修为气息在一瞬间便显露出来，他的修为是结丹中期。
而当江离的修为显露出来以后，台下便响起了一阵嘘声，因为他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莫天生的修为足足要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一个小境界。
筑基过后便是结丹，结丹之后是元婴，结丹可分好几种结丹，许多修士若是天赋足够，便会在筑基期便在身体里打好基础，为的便是追求以后的天道结丹，而莫天生显然在筑基期急于求成，所以他的结丹气息就只有地品，但即便如此，想要胜筑基初期，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台下此刻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不少弟子已经全然准备好了看乐子，不少人希望江离一会儿被打的哭爹喊娘，到时候还能拿来当成乐子，讲给隐剑峰的师妹和师姐听。
让那些姑娘们知道，就算他再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可最终也只是个绣花枕头。
“需要师兄让你两招吗？”莫天生淡淡问道。
“好啊，那师兄便让我一招吧。”江离笑了起来。
莫天生还愣了一下，他就嘲讽对方一下，谁料江离真不要脸的答应了，可以他这点修为，别说一招，就算是让他十招，他又能翻起什么波浪呢？
有人能让他一招，江离还是很开心的。
他握住了手上暖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残月，片刻过后，他微微抬起手中灵剑，灵剑上附着了些许灵气，而那剑刃仿佛折射起了月光的寒芒。
下一个瞬间，在座的所有弟子都听到了风声。
这风声的起源就是论剑台上，呼啸的风声在响起的那一瞬间，一道剑光也在这黑夜中无比清晰，让江离一招的意思便是，莫天生只格挡，不出剑，但莫天生甚至连这一剑的轨迹都未曾看清，在听到风声的那一瞬，江离的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剑尖在视线中放大，直到那点寒芒，已经在他的眼瞳之前。
身体本能的反应是闭上双眸，恐惧在那一瞬间溢满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身躯竟无法动弹半分，而江离的身影此刻站定在他面前。
他的剑尖此刻就落在莫天生的眼瞳之前，再往前分毫就会刺入他的双眼，将他眼眸里的黑白搅成一堆浆糊。
“承让。”
江离轻声说道。
……………………………………
这算……哪门子论剑？
台上所发生的不过就只在瞬息之间，甚至于无人看清江离的身影，他们就只听到了风声，接着江离就已经站在了莫天生的面前。
而论剑已经结束了，江离是因为收手所以才将剑悬在了那，莫天生的剑都还未抬起，胜负已然变得很明显。
可却没有人能在此刻说出一句话来。
莫天生缓缓的睁开双眸，而江离也将那剑锋收了回去，此刻莫天生才发觉，他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先前那一剑的气息让他近乎喘不过气，可恐惧过后，涌上来的便是无尽的屈辱。
“我……疏忽大意了，这一剑……算不得。”
“是莫师兄说要让我一招，怎么就算不得了？”江离不解的问道。
“那你可敢与我再论一剑？！”
“莫师兄还是不要纠缠为好，毕竟你还可以为这一剑输了找个好理由的。”江离把这句话压低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是的，莫天生还是可以找理由的，毕竟江离是养剑派，可能他这一剑养了好久，所以才能在今日有宛若雷霆般的速度，他输了倒也不丢人，毕竟江离很长时间都不可能再出这么一剑。
“我说再论剑一场，你敢吗？！”
江离看到了莫天生额头暴起的青筋，他默默的后退到了先前的位置，握着手中的灵剑，眼眸很平静，“那好吧。”
于是第二次论剑再次开始。
这一次是莫天生的身影先动，江离甚至在原地并未动弹半分，接着莫天生便来到了他的面前，出剑，但江离的身体不过微斜，便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这一剑。
他也并未出剑，等待着莫天生再出下一剑，他仍旧是很轻易的就避躲开了，而他的眸子却稍稍有些恍惚起来。
每次的隐剑峰大比他都是敷衍了事，其实他也不清楚现在隐剑峰的弟子们整体都是些什么水平，可现在看来，好像比那些他在争夺福缘中所遇到的散修，也高明不到哪去。
江离就这么淡然的躲避着莫天生的剑招，轻松且写意，但在莫天生眼中，面前的江离此刻就宛若鬼魅一般，明明他每一次出剑找的都是绝佳的死角位置，可他甚至连江离是怎么躲避的都不知道，每一剑都落了空，剑修的剑落空以后可是很可怕的。
这代表着你出下一剑之前，你将全身都是破绽，可江离却并不出剑，就这么让他白出了五十招，这五十招里，一共有三剑带着隐杀的极意，可江离还是躲避的从容淡漠。
台下已然没有了任何声音，江离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再躲避了莫天生一剑，下一瞬，抬起手中剑刃，轻声说，“停。”
当莫天生还想出下一剑的时候，他浑身的汗毛倒竖，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江离的剑在他的声音落在他耳朵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剑锋的冷冰仿佛已经冻僵了他的脖颈，只要他再往前动弹半分，剑就会划破他的喉咙。
莫天生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江离。
而面前的江离表情好平静，既没有得意洋洋，也没有半点戏谑，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是有些无奈而已。
尽管江离觉得他已经很客气，很包容，但他知道莫天生还是会很愤怒，他的愤怒是对自己无能的痛苦，但是最终还是会转移到他的身上。
这是人之常情，是大多数愚蠢的人最终的选择。
所以他不想再说些什么，也不想多做纠缠，他将那把灵剑重新收回了储物戒指，迟疑片刻，说了一句，“改日我会再来隐剑派拜访的。”
他跳下了论剑台，一众弟子们在默然中为他让出了一条路，竟无人敢再说半个字，就这么遥遥的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