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本名斯派,距今为止从事谍报工作已二十年有余,先后为塔拉萨克三代国王效力。
在这个世界各国彼此表面和平实则各怀鬼胎的时代,拥有【多线程】的他,率领着一众替身与部下,以塔拉萨克为中心,编制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情报网,笼罩着一众大国小国。
在此期间,他窃取情报的高达上千份,暗杀和破坏行动大大小小加起来超过百场,盗走的工业科技也是数不胜数。
战功赫赫,且从未失手。
“漫长的间谍生涯已经将您的锐气消磨殆尽,当年风光早已褪去,徒留下一腔恃才傲物的自负。”
库洛诺斯故作怜惜地摇了摇头,一边悠悠朝着斯派所在的方向走去。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斯派先生。”
斯派没有应答,他正在脑海中高速地翻阅着早已经翻烂的,与面前这位少女相关的资料。
打她从黑暗中露脸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出了她。
如今这副装束,看来是已经成功晋升为圣女了。
“嚯呀,看来是想起我来了。不愧是被誉为间谍首脑的强人,连我这种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也只要短短几秒就能记起来呢~”
走到距离他约有两米的位置,库洛诺斯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面前的人墙。
“你是那个时候主君身边的女孩。”
斯派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是在下。”
相较于一见面就兵戈相向,库洛诺斯打算先与面前这位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间谍首脑攀谈一番。
“凯恩斯先生近况如何?”
她口中的凯恩斯,正是塔拉萨克近年来继任的世袭国王。
“承你吉言,主君现在已然成为堂堂一国之主,治理国家和群臣的手腕比起先王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身处险境,但一提到他的主君,斯派却是难以遮掩地显露出自豪的神情。
毕竟,他可是自己同先王一同教导出来的,会让未来的塔拉萨克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储君啊。
“不过我仍有一事不解。”
斯派看向库洛诺斯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仿佛是要将她一望穿一般。
“啊,你是说那档子事啊。”
库洛诺斯自然知道斯派所指何事。
“没错,正是你拒绝了主君的求婚,拒绝成为塔拉萨克现任王后的这件事。”
无视了一旁满脸难以置信的弗洛伊德,斯派继续步步紧逼地盘问着库洛诺斯。
“你不可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更何况主君是如此中意你。”
面对斯派咄咄逼人的追问,库洛诺斯只是略显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平淡地给出了她的答复。
“当然,像我这种功利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明白。”
“简直就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明明只要答应了他,顷刻间就能凌驾于万人之上,我会辅佐他,甚至同他一起把持朝政。”
“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又或是名誉,甚至是我那要穷极一生为之殉道的理想,都能轻易实现。”
库洛诺斯将视线从斯派身上移开,转向了贫民窟的方向,一声长叹后又把目光移回他的身上。
“至少我不用像现在这样,既要讨好教皇,又要跟一大堆教会职员处理好人际关系,一言一行都必须要无比谨慎,稍有不慎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活脱脱一枚吃力不讨好又要承上启下的齿轮。”
“我也不用亲自出席这种场合,不用亲自指挥士兵们屠杀这一万零二百六十六的可怜人,届时东窗事发我亦不需要背锅,替罪羔羊要多少有多少......哦。”
突然间库洛诺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说斯派先生,去年你有没有什么和马瑞尔先生相关的消息。”
斯派几乎是不暇思索地就点了点头,毕竟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机密,面前的圣女或许对详情比自己还要清楚。
“你是说托利亚家族的二把手马瑞尔吗,去年我手头确实有不少和他相关的情报。”
“他卧底泰索家族的计划被怀亚特识破,然后被用计沾染上了纳科特,最后彻底堕落沦为棋子。”
优异的职业素养让库洛诺斯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任何讯息。
“是泰索家族的人主动和你们联系的,还是怀亚特?”
然而库洛诺斯并不会放弃任何获取情报的机会,顺着他的话茬绵里藏针地发问道。
“这点恕我无可奉告。”
不出意料的,斯派的口风很严,自己没法从他的嘴里套到话。
“这就足够了,谢谢您。”
库洛诺斯语气渐弱,神情复杂地盯着斯派。
“现在我知道了,如果那时我答应了凯恩斯先生,马瑞尔先生就不会死,梅姬小姐不会成为遗孀。”
“我也不用亲手杀死最爱我,也是我最爱的马瑞尔先生。”
经受了现实的讽刺和命运的捉弄,库洛诺斯的眼神却愈发炽热。
听完库洛诺斯一番肺腑之言,斯派本想趁热打铁地招安她——毕竟自己的主君仍没能放下她。
但是在看到她的神情和眼神后,刚到嘴边的话就被他咬碎咽了回去。
那是怀有觉悟者才能拥有的神色,他甚至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那高傲,坚毅又不悔的决心。
三言两语的小技俩不但行不通,而且只会让这份如钻石般的坚硬决心蒙羞。
“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
库洛诺斯微微一笑。
“在留学期间,我和凯恩斯先生相处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深知他是个孤独又缺爱的人。”
“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接受着最精英的教育,身边也不乏仰慕他,或是想要巴结他,奉承他的人。”
库洛诺斯侃侃评论着凯恩斯,就好像她比面前这个指导了这位国王十来年的导师还要了解他。
“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没法填补心中的空缺。”
库洛诺斯微微偏头。
“并非是不知足,而是人们给他的,不是他真正需要的。”
“臣民给他的,是肤浅的爱,是因为他贵为储君,他们都想跟着他沾沾光,又或是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
“亲生父亲和包括你在内的近百名导师给他的,是名为期待的,过量的爱。你们一心为了塔拉萨克的未来,将自己毕生本领都不留余力地传授给他,甚至不顾他的意愿,强行灌输给他,逼迫他去学习。”
“明明他真正喜欢的是魔导科技,但是每天的时刻表从早到晚永远都被他人掌控着。周一到周日全天无休,射箭魔法礼仪体术一大堆课程压得他喘不过气,连一分一毫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库洛诺斯一边严肃地说着,一边伸出食指对着斯派指了指。
“而他真正需要,也是打心底里想要的,是名为理解,是至少能对他的困惑感同身受的爱。”
看着斯派摇摇欲坠冷汗直冒,却又紧咬牙关挺直腰板强装镇定的样子,库洛诺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同为【世界法则】的持有者,你无法给予他的东西,他就向我索取。”
回想起这段孽缘,库洛诺斯的语气急转直下,变得斩钉截铁了起来。
“但我早已心有所属,此生与凯恩斯先生注定有缘无分。”
“唯有她我不能辜负,对我而言她是任何荣华富贵都无可比拟的存在。”
回想过往,自己与薇薇安那不期而遇的邂逅,已经是快四年前的事情了。
“我只能是凯恩斯先生的红颜知己。”
仅此而已,也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