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沉默地听着库洛诺斯讲话，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中间扯得有点远，但这就是我的答复。”
库洛诺斯耸了耸肩，从容地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直到几乎是面对面的程度。
而斯派也解除了保护自己的人墙。
就在方才的对话期间，他已经进行了不下数十次读秒，但是无一奏效。
照理来说，在读秒完成后，熟悉的办公桌，两排整齐的大书架，还有深受他信赖的心腹们熬夜加班的身影会立刻映入眼帘。
但那只是想象中的画面。
“看来你已经理解自己的处境了，和明白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库洛诺斯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坏笑，一面还不忘调侃他两句。
“圣女之流必须得是足智多谋，像我这等大才，肯定是不可能让你死里逃生的。”
“毕竟，能干预【多线程】发动的，非【世界法则】不可嘛。”
一旁的斯派只得尴尬地苦笑两声。
真是世事无常，生死难料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栽在你手里我也认了。”
“不过，就算是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至少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吧。”
斯派强忍着身上各处被暗元素腐蚀的疼痛，认命似地摆了摆手。
“可以啊，我的【能力】名为......”
【世界法则的复现】
“如果我知道某件事情发生的精确时间，就可以让这件事情重现。”
库洛诺斯特地清了清嗓子，不只是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斯派，更是要让弗洛伊德这个战略合作伙伴知晓。
“不过出于能力限制，目前只能复现能再次发生的事物。”
“举个例子来说，比如有一块面包，如果被吃完的话就没办法复现了。因为面包是单独的个体，同一块面包是没法第二次被制造出来的。”
为了帮助理解，库洛诺斯还举了一个她自认为相当立体的例子来说明。
“困住你的不过是普通的结界，但是在【复现】的加持下，虽然效能没有变化，【阶级】却实打实达到了【世界法则】级别。”
库洛诺斯微笑着，她已经将自己【能力】的绝大部分奥秘都抖了出来。
“这就是我【能力】的全部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毕竟时间也不多了。”
【灰黑摇篮】是会持续性侵蚀目标肉体直至其生命体征停止的魔法，像斯派这种被那样庞大的洪流给冲刷了一遍的人，现在还能站着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我明白，【多线程】还能替我撑一会。”
说罢斯派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替身们，库洛诺斯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将近有一半的数量，都已经被暗元素腐蚀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的，就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真是个好用的能力啊。”
库洛诺斯由衷地赞叹道。
“那也得看是谁在用，这些功能可都是我这些年在战场上的摸爬滚打中发掘出来的。”
“谁能想到，这个能力最开始跟传送魔法的效果大差不差呢？”
“要是落到那些平庸的家伙们手里，那可真是暴殄天物，我打赌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我这般的开发程度。”
斯派也毫不谦虚，很自然地夸耀了自己一通。
“所幸的是，得亏【多线程】落到了我这样一心只为国家的家伙的手里，塔拉萨克才能拥有如此完善的情报体系。”
“就以一介臣子而言，也算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哈哈哈......”
回忆如跑马灯般地略过自己的眼前，斯派欣赏着过去的种种，而后满足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库洛诺斯也不打搅他的自我陶醉，只是安静地聚集着四周的魔尘，然后又安静地拉开她们间的距离。
【狂热】
库洛诺斯右臂的皮肤上逐渐浮现出酷似战纹的血红色纹路。
“还要负隅顽抗吗？”
待他笑声渐缓，库洛诺斯才开口问道。
“间谍守则第一条，禁止被活捉。”
见识到了此等决心，自己应当回应以相应的觉悟才是。
“吾当以死明志。”
【冻结】
斯派话音刚落，两根尖利的冰锥就拔地而起，分别将他左右的两条胳膊和连同大腿一齐贯穿。
【灰黑摇篮】
正当他发动【多线程】将自身受到的损害转移到残存的替身上时，密集的暗元素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下一刻，倾盆而下的暴雨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的他。
对方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用这一击来大幅度消减自己的替身。
彻底损毁的替身......共计九个。
机能缺失的替身......共计两个。
尚能活动的替身......还剩七个。
几乎是在遭遇攻击的瞬间，斯派就做出了应对策略。
先是统计自己手头的剩余替身，再是将两个四肢报废的替身迅速拆解重组，形成一道足以熬到【漆黑摇篮】结束的屏障。
但还未等他喘息，潜伏在暗处的刺客就再度来袭，挥动着明晃晃的袖剑直取他的咽喉。
【多线程】
顷刻间，又一个替身为他承受了致命伤，被砍下了头颅。
每次使用替身承受伤害的时候本体都能够进行一段短距离的位移，眼下薇薇安前一击尚未收手，背后正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斯派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反攻的机会。
斯派的身形一闪，来到薇薇安门户大开的身后，汇聚魔尘以手为刃，对准心脏的位置笔直刺去。
但就是这样完美的反击，斯派却没有任何命中的手感，甚至......
自己刚恢复过来的右臂，现今再度失去了知觉。
待他回过神时，才发现地上多了一条手臂，而本该被自己杀死的刺客，又一次藏匿了起来。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正对着自己的，是弗洛伊德。
还没来得及感觉疼痛，斯派就本能地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力调动魔尘将伤口冻结防止进一步失血。
原来，就在他即将得手的那一刻，弗洛伊德瞬身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以一记利落的手刀将他整条右臂给卸了下来。
其速度之快，使得斯派都未能反应过来要用【多线程】转移伤害。
接踵而至的是疾风暴雨般的攻势，情急之下斯派立刻发动【多线程】将自己与替身的位置调换。
不出所料，仅在数息之间，替身就成了人肉沙包被打了个稀烂。
这种速度，这种力量......根本就不属于人的范畴！
无论是刚才连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的突袭也好，还是现在这恐怖的怪力也罢。
面对未知的恐惧感从斯派心底油然而生，双腿也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数步。
瞥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袖口，然后又清点了一遍剩余的替身。
去掉刚刚被消耗掉的两个，还有在战斗时替自己承担【灰黑摇篮】腐蚀而报废的两个。
现存替身数量为，三个。
只见库洛诺斯对弗洛伊德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二人一齐向他冲了过去。
摆明了是要让自己做选择。
斯派在脑内高速演算着对策。
在弗洛伊德那速度恐怖的援护下，自己完全不可能对库洛诺斯进行有效的反击。
既然如此！
斯派索性转身直面弗洛伊德，抱着决死之心，拼尽全身力气向他发起了冲锋。
死亦不惧，怎会俱你！
面对斯派的挑战，弗洛伊德先是一愣，但在看到他那视死如归的神情后，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
眼看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弗洛伊德率先发难，脚底一个发力，顷刻间就将与斯派的间距缩到了负数。
身体前倾，拳头随着身体的摆动，牵动着全身上下的力量，最后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斯派的脸上。
斯派受到攻击的头部还来不及后仰，力道就已经传递到颈椎。
只听“咔嚓”一声，颈椎不堪重负而断掉了。
剩余的力道将斯派送入空中，但早在最开始，【多线程】就已经发动了。
借着弗洛伊德挥拳，重心前移的机会，斯派趁机操纵替身位移到弗洛伊德的身后。
双腿锁腰，双臂绕过颈部，完成了他的反击——一个完美，无解的裸绞。
拖着破破烂烂的身躯，斯派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连最基本的站立都是凭着一股子蛮劲和毅力强撑着。
但是他迫切地期待着结果。
精通柔道的他非常清楚，被这样勒住脖子是绝对无法挣脱的。
只消七秒......不！六秒，只消六秒就足以让人陷入昏迷！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要亲眼见证接下来的着六秒！
斯派双眼死死地盯着弗洛伊德，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
然而，面对斯派殊死一搏的杀招，弗洛伊德非但毫不畏惧，脸上微笑反而愈发从容。
六。
只见他双手一同抓住斯派替身的左臂，随后收紧了拳头。
五。
噗嗤。
巨大的握力将紧锁自己颈部的手臂硬生生捏爆。
四。
弗洛伊德在斯派平静又略带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拽着那条不成样子的左臂，将缠在自己身上的替身彻底扯了下来，摔在一旁。
已经没有继续读秒的必要了。
自己败了。
两个替身在战斗中被毁坏，余下的一个也几乎被侵蚀殆尽。
现存替身数量为。
零。
弗洛伊德所展现的，是不带一丝技巧的，纯粹的蛮力，绝对的力量。
彻底败了。
“徒手就能把人的手臂捏断，这种事我可前所未闻啊。”
斯派苦笑着感叹道。
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身子一沉，屈膝席地而坐。
“话虽如此，不过自己亲身实际地感受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是什么坏事。”
弗洛伊德打趣道。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弗洛伊德对着静静候在一旁的库洛诺斯说道，然后扭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斯派。
“精彩的决斗。”
弗洛伊德称赞道。
虽然立场不同，但眼前敌人所展现出的觉悟足以赢得他的尊重。
“多谢指教。”
斯派也抬头看向弗洛伊德，他很想起身与这位强敌握握手，但是他实在使不出力了。
“有什么遗言吗。”
一阵沉默过后，库洛诺斯才走上前开口问道。
“此生如此，无怨无悔。”
几乎脱口而出，不带丝毫犹豫。
说罢，斯派竭力挺直了腰板，然后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库洛诺斯。
“话尽于此。”
【破冰】
“一路走好。”
话音刚落，一代间谍首脑的头颅也落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