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示人软弱，不代表没有脆弱的一面。
薇薇安有种感觉，自己现在是库洛诺斯唯一的精神慰藉，现在只有她才能为库洛诺斯分担那几乎压垮的重担。
“好累啊，薇薇安，我真的很累了。”
薇薇安揉了揉库洛诺斯的脑袋。
“我知道哦。”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下所有。”
薇薇安干脆将库洛诺斯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弯下腰轻轻地与她的额头来了个对撞。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信誓旦旦地说道。
“可是，我亲爱的薇薇安，你知道吗，我们这类人，一般只能活到三四十岁。”
在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库洛诺斯终于还是决定将自己藏着掖着的一切秘密都告诉薇薇安。
“拥有常人不具备才能之人，必遭受常人不可承受之罚。”
“虽然世界并不公平，但是世界法则是公平的。”
“拥有【能力】的人，是不折不扣的短命种，寿命大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
薇薇安平静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
她的冷静出乎库洛诺斯的意料。
“普通的魔法和【能力】依靠的是对于魔尘的运用，然而当能力者的寿命抵达大限时，被【能力】占用并布满身体循环系统的魔尘将会不受控制地分散，变为毒素并开始破坏内脏。”
库洛诺斯将被各国上层视为机密的知识娓娓告诉了薇薇安。
“那亲爱的你是什么情况？”
相较于自己，薇薇安反而更关心库洛诺斯的事情。
倘若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持有【世界法则】的人只会受到更加严苛的惩罚。
“与通常【能力】不同，世界法则是激活了空气与血液里魔尘的回路。”
犹豫了半晌，库洛诺斯终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世界法则的维持与施放，会调用空气中的魔尘来改变客观粒子的分布，脏器也难免受到污染。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世界法则就会在体内以魔尘的形式随机生成分子结构，分解并立即完全侵蚀宿主的脏器。”
库洛诺斯刚想转移话题，薇薇安就将食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
“什么叫‘难免’？”
薇薇安皱了皱眉头。
“我想知道，使用【世界法则】过度的结果。”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库洛诺斯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以死相拼。
今后要是再不加节制，恐怕……
“会死的。”
库洛诺斯直率地承认道。
“提前死亡。”
这回轮到薇薇安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里也清楚自己是拗不过库洛诺斯的。
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方式。
“放心吧亲爱的，我一直都有好好控制的。”
这回反倒是库洛诺斯开始安慰起人来了。
“不同的【世界法则】有不同的结算机制，我的【复现】平均下来一天只用个两三次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啦。”
【复现】的消耗越大，身体受到的侵蚀也越大……吧
薇薇安本想这般追问，但是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作为一名倾听者，那样也太婆妈了。
“别太勉强自己。”
“我会的。”
二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为了掩盖这一真相，大多数【能力】的宿主的死亡都会被各国政府‘特殊关照’，战死沙场或者隐居山林是最常见的理由。”
库洛诺斯长叹一口气。
“哎，也难怪得这么做，要是让那些颠佬们了解了自己短命的事实，那天下可不得大乱。”
因为命短而进行的报复性行乐，还只是最基础最保守的预测。
如果超出单干范畴，【能力者】们拉帮结派甚至建国，到时候全世界必然会遭受严重动荡。
“大量的宣传，舆论，再加上严格的管控制度，这才一起把这骇人听闻的消息给彻底封锁住了。”
好处是，社会的稳定度上升了。
“这也是那条龙告诉你的？”
“是的。”
坏处是，在这种对【能力者】严格的管控下，世界局势俨然成为了各大国之间的冷战。
二人再次回归沉默，库洛诺斯静悄悄地换了个姿势躺了下来，薇薇安也顺势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库洛诺斯两眼空空地呆望着黑色的天花板，薇薇安也顺着她的视线一同凝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抽泣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怎么了怎么了！”
薇薇安连忙低头询问道。
而看见的是库洛诺斯似笑非哭的扭曲表情。
“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我们哦。”
薇薇安安慰道。
“不好意思亲爱的，我离开一下。”
库洛诺斯则坐起身来，下床再次回到刚才的角落里。
然后，发癫似地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墙壁。
压抑的情绪再次释放，库洛诺斯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拼命地痛哭。
“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天了！那些曾经嘲笑我的，轻视我的家伙们，这一任的圣女名叫库洛诺斯！是我啊！你们凭什么和我比，你们拿什么和我比啊？！”
“他妈的，有一个算一个，那些只会投机取巧的垃圾，怎么配跟我同台竞争的，啊？”
“一群没本事的杂种，逼事不会干只会让你爹我出力，要不是为了所谓平易近人的人设，老子早就撕破脸皮了！就这还配拿跟我一样的分？他妈的，他妈的该死啊！”
“现在还有谁看不起我！你们这群杂碎怎能看不起我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孬种们！败给你们平日里瞧不起的家伙，你们现在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啊！你们平日里引以为豪的血统呢？继续在我面前叫啊，继续吠啊！”
库洛诺斯一条又一条地发泄着这九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
现在，她不需要以任何面目示人，库洛诺斯就是库洛诺斯。
薇薇安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库洛诺斯口中近三分之二的事情她都有印象。
虽然她对往事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但是库洛诺斯却历历记在心上。
惊叹的同时，薇薇安不禁感慨起时光飞逝。
深仇大恨不过如此啊。
许久之后，库洛诺斯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马瑞尔先生，当年那个女孩已经成人了，您要是看见今天觐见仪式上的我，一定会倍感欣慰的。”
“剩下的就都交给我，您安心地去吧。”
……
在这之后，库洛诺斯回到了薇薇安身边，两个人在床上并肩屈膝而坐。
“谢谢你，薇薇安。”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薇薇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她问道。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可能会选择自杀吧。”
库洛诺斯用力挤向薇薇安。
“我是认真的哦。如果说敛彩姐和马瑞尔先生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的话，你给我的……”
“是活下去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