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举步维艰
鬼が出るか、仏が出るか
“特技演员”是以高速攻击重创对手的技能，在没有携带道具的情况下精灵的行动更为敏捷，也因此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但是、如果对手在此时采取破釜沉舟式的正面攻击就完全不同了——如同飞机与鸟类相撞一样，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两只精灵在接触到彼此的瞬间同时失去了意识，圆陆鲨被反弹回了泉的脚边，而毽子花因为身体轻盈所以更惨些，在空中连打了两个滚，像只布娃娃一样砸到了阳的脸上。
“唔……！”青年闷哼了一声，却仍旧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从他脸上滑落下去的那只小家伙。
泉抱起自己的圆陆鲨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无言地摸了摸它硬邦邦的鳍并将它收回了精灵球中。
“两方精灵同时战斗不能！因此第一局为平局！”芦名带着欣慰的笑容抬起了手。
“裁判，你的感想全写在脸上了。”阳皱起了眉。
“这个嘛……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应该是裁判的自由吧。”芦名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面红耳赤地辩解道。
“哼，不管怎么说，我好像是有点小瞧你们了，接下来可不会这样了。”阳用力地扯下头巾丢在了一边，短而碎的额发被夜风撩起。他褐色的眼睛明亮而锐利，那个瞬间、他仿佛从脾气暴躁的牧场主变回了旅途中精灵训练家，眉宇间依稀残留着少年时代的模样，虽然当事人自己并没有发现。
“诶？那个人好像……想通什么了？”浅野眨了眨眼睛。
“总之我们开始第二局吧……请双方精灵出战！”
“你行吗？沙罗曼。”泉如同自言自语般低声问了一句，她的精灵球跳动了两下，里面的精灵似乎显得十分迫不及待。于是她叹了口气：“果然不该问你这种事的……算了，出来吧。”
“Tokake！”重新回到了对战中的小火龙显得十分兴奋，虽然已经看不出任何外伤了，但它尾巴上的那簇火苗依旧有点萎靡。
“不许硬来。”泉在它身后淡淡地来了一句，结果却只见小火龙尾巴上的火焰发出“噗”的一声猛烈地炸裂开来，紧接着又瞬间恢复成原样，“嗤嗤”地冒出了黑烟。
“你刚才不会是在想‘今天也要全力战斗’之类的事吧……。”泉扶额。
“Toka……”小火龙转身看向自己的训练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搔了搔后脑勺。
“去吧，顿甲。”紧接着，阳也放出了自己的第二只精灵。
悬挂在空中的球体绽裂出最后的光辉，炫丽的白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随后光芒消失，暮色四合。
实际上此时早就是夜晚了，太阳在十分钟之前已经沉落在夜空的尽头，连晚霞的余烬也不剩分毫……
“时间正好。‘晴天’会让火系招式的威力加倍，到时候反而是我们这边不利了。”阳看了看消失在头顶的光球笑道：“顿甲，‘岩石攻击’。”
顿甲嘶叫着，坚硬而有力的鼻子重重锤向地面，顿时、尖锐地碎石四散飞溅，如同子弹般射向泉的小火龙，力道之大仿佛连地面都在隐隐地颤动。
“沙罗曼！躲开那些石头直接对顿甲用‘鬼火’！”
小火龙点头，凭着敏捷的身形接连躲过了好几块迎头砸来的碎石，最后它甚至用尾巴毫不费力地击飞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就连阳都有点吃惊，眨眼间、他的顿甲已经被几簇暗紫色的火焰连续击中。
顿甲因为烧伤的状态而变得暴躁不安，它用力地甩动着鼻子，瞬间将周围的地面摧残成一片狼藉，有几次还险些击中阳。
“喂，顿甲，振作一点啊！战斗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是‘整地’！”阳吼道。
也不知道顿甲听进去了没有，只见顿甲扬起鼻子嘶吼了一声，紧接着、地面便再次开始震动，如同有什么巨物在地底穿行着一般隆隆作响，无数石笋拔地而起，小火龙措手不及地被从脚边冒出的石笋撞了个正着，重重地摔落回泉的脚边。
“沙罗曼，你没事吧？”泉抱起了小火龙，没想到却立刻被挣脱了开来。
“Tokake、toka！”小火龙蹦回对战场地，用力甩了甩尾巴便再一次地向顿甲冲去。
地面仍在震动，面前的道路石刃林立，所以小火龙那的引以为豪的速度大打折扣，而且因为力量仍没有恢复的缘故，“火焰喷射”这样高威力的远距离攻击根本无法使用。
事实上，能够使用的只有……
“‘报恩’！”泉喝道。
听到了指令的小火龙一跃而起，如同一道橘色的闪电般撞向了顿甲。
“哼，果然上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吧，训练师小姐？”阳冷哼，嘴角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顿甲，就是现在！‘滚动’！”
“什——”泉的脸色一变，虽然刚开始她并没有反应过来，而当她看到顿甲蜷缩起身体并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迎着小火龙笔直地冲撞过去时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沙罗曼，跳起来使用‘火苗’！”
正在助跑的小火龙也意识到就这样相撞会发生什么，于是它略微改变了着力点，利用惯性一跃而起。火花散落在顿甲的脊背上，虽然并没造成多大的伤害，但顿甲却因为受惊而停止了攻击，一边暴躁地跺着脚一边用长长的鼻子拍打着自己的背部。
小火龙顺势落回了地面，而就在它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却忽然被脚边的石笋绊了一下，一个踉跄之下破绽百出。
“好机会！‘摔打’！”果不其然，阳没有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
只见顿甲压低身体全速向小火龙奔去，于此同时、它也扬起了鼻子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虽然对于小火龙来说崎岖不平的地面便是发挥不出全力的最大障碍，但很显然阳的顿甲完全不在乎这些，坚硬的皮肤和强大的爆发力足以让岩石粉碎——小火龙被顿甲的鼻子击飞，狼狈地撞上身后的石笋，尘埃四散。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它只是咳嗽了两声便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气喘吁吁地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瞪着对手。
“沙罗曼！你给我回来！”泉有些恼怒地吼道：“你已经把我说的话忘了吗？！”
“To、tokake……！”小火龙没有回头，尾部的火焰瞬间窜得老高，橘色的火焰开始在它的口中汇聚——看起来它是想要使用‘火焰喷射’来挽回战局。
“姑且给你个忠告，精灵对战的技能搭配是很重要的，你的小火龙连一个远程技能都不会才变成了这样啊。”阳看了一眼自己的精灵：“顿甲，最后了，用‘终极冲击’解决掉吧。”
顿甲甩了甩鼻子算是回应，而就在它再一次向小火龙发动进攻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却陡然出现在它的面前，拦住了它的去路。
“住手！！！”浅野紧闭着双眼，夹在小火龙和顿甲之间，她连声音都紧张到变调了：“镜花的小火龙不使用远程技能是因为之前道馆战结束之后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顿甲一个急刹，地面因为惯性而出现了四条深深的沟壑，虽然他勉强停在了离少女半米开外的地方，但它的尖牙却仅仅差几公分就要刺到对方了。
小火龙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把火焰吞了下去，紧接着、从它的口中飘出一股黑色的浓烟。
“To、toka……”它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松了口气。
现场一片死寂，阳以一种看到怪物的表情来来回回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金发绿眸的女孩——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姑娘，他想。
“顿甲，回来吧。”阳取出自己的精灵球按了一下，顿甲立刻化为一道红光回到了球中。阳这才再次望向浅野，面色阴郁：“你不要命了？如果刚才顿甲没能停住的话，你现在不是被象牙刺穿肚子就是浑身骨折了吧。”
“……但是……”浅野的脸色发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看得出来她还在后怕，但很快就振作了起来：“镜花的小火龙状态不好，如果继续战斗下去的话或许就难恢复了！所以……”
“够了。这次的对战就当做是平手吧。”阳总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勇气直视浅野那双炯炯有神的橄榄色眼眸，他烦躁搔了搔头，然后弯腰捡起头巾重新系上：“说起来，你们之前挑战了道馆？哪里的？”
“诶？那个……”浅野因为话题被打断而显得不知所措，于是泉上前一步接下了话茬：“是海观市。”
“……然后拿到了徽章？啧。”阳忽然变得不耐烦起来：“所以说我讨厌训练师。”
“你不也是训练师吗？”泉被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有些不悦。
“是‘原’训练师！听着，我认可你的实力，但请你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了。”阳丢下这句话便望向呆站在一边的千草：“千草，你还在那里发什么呆，快点去给客人的精灵处理伤口。”
“我、我知道了，那个……镜花姐姐，让我看看你的圆陆鲨和小火龙好吗？”
看着已然恢复平静的牧场，浅野抚着自己的胸口做了个深呼吸，以便平息过分剧烈的心跳，尽管下一秒她的胸口就被迎面扑来的妙蛙种子重重撞了一下。
“呜哇？！小、小种子？！”浅野晃了晃、下意识地抱住妙蛙种子。
紧接着她又感觉脑袋一沉，她的姆克儿已经落到她的头顶并不停地用翅膀拍扑打着她的脸，灰白的羽毛落了她一身。
“小圆？！等、等一下……好、好痒！而且看不到前面！哈哈……我、我知道错了啦……”
“水月小姐——！！！”最后是御城，少年带着哭腔、像一只黏人的长尾怪手似的，给了她一个让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窒息晕的沉重拥抱。
“雪、雪兔君……脖子……要断了啦……”
“水月小姐！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就算是笨蛋也不会这样啊啊啊啊！！！”少年毫无形象地大叫了起来。浅野这才发现，御城的蓝眼睛里居然真的含着眼泪，并且是在用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激烈语气斥责着她，而她的精灵们也同样情绪激动，纷纷用高亢的叫声回应着少年的话语。
“Tanetane！”“Muku！”
“真是的……连心脏都快吓得跳出来了。”连正在和千草一起照顾精灵的泉都忍不住背对着浅野低声嘟囔了一句。
从镜花的口中说出这种话真是不可思议。浅野如此想着望向黑发的少女，对方蹲在地上，蜷缩起来的脊背看起来像在发抖。她意外于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迅速而冷静地回想刚才那一幕，尖锐的獠牙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稍稍前进些就会贯穿胸膛，尽管恐怖，但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就那样死掉的话大家会怎样呢？镜花可能会哭吧？不，也说不一定，至少如果当时没能鼓起勇气离开森林，镜花是一定不会在意她的。
那……雪兔君呢？和久君呢？
想着想着、浅野不禁迷茫了起来，她可以感觉到泉此时心情很糟糕，但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所在，这让她非常慌乱。
“镜花……我……”浅野用力地咽了口唾沫来滋润自己干涩的喉咙，而当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时却被泉冷冷地打断了。
“暂时不要和我说话。”泉头也不回地说。
“诶……？！”那种冰冷的语气让浅野觉得心寒。
“水月小姐，大家都被你吓到了，现在就让镜花小姐安静一下吧。”御城抓住浅野伸向泉的手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浅野莫名的有些失落，她总觉得有些事情自己应该明白，但却又始终弄不清楚那是什么。
“总之先回房间吧。”而御城却在此时又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今天中午的点心还有剩哦，而且给精灵疗伤也还是在室内更方便吧？”
“那……这边走……”千草替泉抱起了圆陆鲨，一行人匆忙地回到了旅社。
“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个烂摊子啊，啧。”被留在原地的阳耸了耸肩，望向眼前那片狼藉深深的叹了口气：“顿甲，用整地把这里恢复成原状，还有毽子花，在秃掉的地面撒一些种子吧。”
直到深夜窗外都回荡着隆隆的地鸣声。
所幸的是，虽然受了些皮外伤不过这一次小火龙和圆陆鲨的状态都还不错，涂好药之后，它们吃了些千草找来的树果之后几乎完全恢复了。
牧场附近的没有商业街，食材和一些容易变质的东西都是靠定期在附近巡逻的君莎小姐配送，这一点、除了千草之外所有人的很吃惊。
在精灵的治疗完成之后，泉很早就睡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其他几位旅伴都早已安然入眠，房间里只剩下沉静而平稳的吐息声，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辉——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趴在窗前眺望着楼下。
是她的圆陆鲨，这让她有点诧异。
“诺姆？你这个时候还没睡还真是罕见……”泉将散乱地长发拨到脑后，昏昏沉沉地下了床：“在看什么？”
“Fuka……”圆陆鲨敲了敲玻璃，似乎在告诉她窗外有什么东西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