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绝望与希望的狭间
冷静と情热のあいだ
这个世界并不完美,所以才显得美丽无比。
如果无法成为一等星的话、就会在还没有散发出任何光芒之前陨落,化作宇宙中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失,但是如果任何人都能够成功,胜利似乎也就不那么珍贵了,事实上、在苍茫的夜空之中有无数闪闪发光的星辰,真正明亮到能够被人记住的却少之又少。
如果所有的星星都那么耀眼的话,浮华的星光将无法再次让眺望夜空的旅人获得安宁。只要不放弃的话,总能做到点什么的,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始终如此坚信着。
必须战斗——必须战斗下去——阳的内心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毽子草轻盈地悬浮在空中,叶片舒展,萤火虫般的浅绿色光点汇聚在叶芯,形成一道明亮黄绿色的火柱向请假王袭去,而于此同时它自己也被请假王撞得飞了出去,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很显然对方的精灵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请假王身上的毛发已经有点变色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焦糊味。
请假王是相当怕麻烦的精灵,特性是“懒惰”,也就是说在进行过一次攻击之后便有一回合是不能行动的,不过它刚才就已经用过“终极冲击”了,无论如何下一轮都不会进攻过来才对。
教科书上的内容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飞快得闪现着,阳的大脑也在超负荷般地回转。
如果能在下一回合一口气打败请假王的话没准行得通!幸福蛋虽然也很棘手但好在不像是擅长进攻的类型,只要想办法撑过之后两个回合就可以了吧!怎么能够输在这里!
“毽子草,回来!”阳将不省人事的毽子草收回精灵球中之后便看了一眼自己仅剩的王牌,语气急促地说道,“卡蒂狗,准备好了吗,下一回合对请假王使用‘火焰喷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哦,辉山君。”一直在默默观察着阳的喻吉笑了,语气冷静到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种小花招对我们来说是没有用处的,樱月,‘再来一次’。”
“HAPPY!”对方的幸福蛋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可人笑容上前一步,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轻快地挥舞着双手,简直就像在跳着拉拉队的舞蹈一样。
尽管看起来有些好笑,但阳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卡蒂狗有些不大对劲了——它竟然开始随着幸福蛋摇晃起身体来,精神上也出现了紊乱,从它那惊恐的嘶叫声中就可以听出来。
“卡蒂狗?!喂!振作一点啊!”
“Gaaaar——”
回应阳的是困兽般的咆哮,下一刻,完全不受控制的火焰便向幸福蛋的方向袭去!并且……如同刚才一样,除了粉红色的绒毛有少许的变色之外,并没有造成明显的创伤。
“第二回合,结束。”喻吉冷然道,“那么,是不是差不多该让这场蹩脚的闹剧收场了呢——樱月,‘生蛋’、然后是‘治愈波动’哦。”
幸福蛋点了点头,腹袋中的蛋壳瞬间碎裂,化作无数白色的光点融入了它的体内,而那些因为碰到火焰而变得杂乱黯淡的绒毛即刻便恢复了光泽。
紧接着,一圈浅粉色的光波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红莲,上吧——依旧是‘终极冲击’!!!”
恢复了体力的请假王低吼一声,带着令人胆寒的魄力向卡蒂狗撞去——
第三回合……结束……卡蒂狗……战斗不能……因此,获胜者是……
获胜者是——毫发无损的道馆训练家和他们的精灵。
阳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在远远眺望着其他世界发生的故事,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感知不到了。
卡蒂狗被击倒在地,愤怒地咆哮着,然而无论怎样拼命想要站起来也抵不过体能透支的无力感,蓬松的鬃毛上沾满灰尘,狼狈不堪,跟它的训练师一样。
阳脱力地跪倒在卡蒂狗的身边,无言地抚摸着它鲜艳的毛发。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能说出“抱歉”,只是苦笑着这样说道——
给你添麻烦了啊,伙伴。
“我们还要准备晚上的公演,辉山君,请回吧。”喻吉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阳,神色略有些复杂,就好像是苦涩、沮丧和安心糅杂在了一起,令人无法形容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然而唯独没有嘲讽,看起来、就算对方输的如此凄惨他也会对挑战者心怀敬意。
但是,输了就是输了!
“该死的!”阳重重地捶了一下地面。
事到如今,连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Happy……?”紧跟着喻吉的幸福蛋似乎在此时略微沉吟了一下,如果要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应该就是单手托腮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它便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只见它捧着一只跟饮料瓶差不多高的蛋回到了阳的面前。
“Happy!”它笑容可掬地叫了一声,随即便将那只蛋往前递了递。
“……?”阳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只粉色生物。
“樱月那家伙又开始了唷。”福泽有些烦躁地搔了搔头发,“本来我还打算自己留着吃呢……居然就随随便便把我私藏的温泉蛋送人了!”
“收下吧,樱月在担心你,吃完以后至少能让你和你的精灵恢复点体力。”喻吉拍了拍阳的肩便转身和福泽一起离开了。
“要心怀感激的吃唷,小子——幸福蛋的蛋可是很稀有的超高级食材啊!”福泽似乎还在愤愤不平,粗声粗气得扭头喊,“还有,今天晚上别看电视了,樱坂人在有好事发生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看电视,而是要吃寿喜烧!”
雨还是没有停。
从道馆里走出来的时候精灵们已经可以正常地活动了,阳抱着卡蒂狗魂不守舍地仰望着不断滴下雨水的房檐,本来站在他肩头的毽子草一见到雨水就“倏”地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只露出两只黄亮的眼睛和头顶的两片绿叶、微微抖动着。
阳忽然发现自己无比的怀念起牧场毒辣的太阳和被暴晒的干草的清香。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头一喜,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海之介——?!是海之介吗?!”
阳拐入了道馆之后那条狭窄的暗巷,当看到那个被雨幕模糊的背影时,他忍不住高喊了起来。
对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他。
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幽灵般惨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而是用空洞的眼神淡淡地凝视着他。
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阳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只觉得滴落在身体上的雨水凉到了骨子里——寒彻骨髓。
不是海之介,而是之前在咖啡厅遇到的那个男人。
“为什么跟来了。”男人冷冷地开口道,“海观道馆的馆主应该不会希望你跟我扯上关系,如果不想无事生非的话就立刻离开这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两个人……怎么可能管一个挑战失败的新人训练师……”阳悻悻地说。
“你被我们选中了,他们是在保护你,甚至不惜堵上自己的道馆训练家生涯和性命……真是一群滥好人啊。”男人的语气毫无波澜,“看你的表情,似乎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很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普兰,是樱彩联盟的四天王之一,并且也是‘花鸟组’的干部,这样说的话你能够理解了吗?”
此时卡蒂狗已经从他的怀中跳到了地面上,开始发出不安的低吠,而阳的脸上却已经毫无血色了。
“……卡蒂狗……快逃!”
“没用的——出来吧,歌德小姐。”
一只浑身为黑白色调的人形精灵出现在了普兰的身边,冷漠的蓝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满身泥泞的年轻训练师和他的精灵。阳顿时感觉到双脚如同被沉重的镣铐锁住了一般,寸步难移。
该死的,这只精灵是“踩影子”特性吗?!
“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你了——歌德小姐,用‘精神干涉’。”在扭曲的光谱之中,普兰那张人偶般的脸孔上竟然微微漾起了一个孩子般天真烂漫的微笑,“你一定非常怀念自己的家乡吧,告诉我,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那么,你的卡蒂狗就由我收下了,如果好好培养一下的话应该能成为相当不错的战力吧,不用担心,我是不会随意虐杀精灵的。
“……千……千草……对不起……”
阳梦呓般的喃喃道,然后便在强烈的作呕与眩晕感之中失去了意识。
而醒来的时候,阳发现自己已经被搬到了一栋陌生的民宅中,连湿透的衣服都已经被全部换下来了。
而在他的床边正坐着他在樱坂结识的第一个友人——海之介。
“太好了,你没事啊!我在海观道馆附近发现你的时候你知道你的脸色有多差吗!所以就十万火急地把你背回来了,如果下次我去青玉山那边玩的话记得要给我优惠哦。”
海之介伸出拳头主动地与他碰了碰,脸上也随即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下个月应该就可以了,我已经准备回牧场去了。”阳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
“……要放弃旅行?”海之介似乎微微愣了愣,“这样啊……果然你也……”
“能起得来吗,我有想让你看的东西。”
阳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地跟着海之介下楼并来到了一处类似于客厅的对方。
这是一栋传统的二层建筑,榻榻米之上摆放着布艺沙发和原木茶几,而在沙发边的竹篓中躺着一只蛋壳浅蓝并带有珊瑚色斑点的精灵蛋,在海之介打开电视的瞬间,精灵蛋活泼地晃动了两下。
“这是花子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它好像特别喜欢电视的声音。”
“……花子?”
“喏,就是那只顿甲,能顺利把你运回来也有它的功劳哦。”
海之介指了指通向庭院的那扇玻璃移门,看起来雨终于停了,在绿草如茵的花园中,一只体型健壮的精灵绕有兴致地用鼻子拍打水洼,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真不错啊。”阳颇为爱怜地抱起了眼前这个即将诞生的小家伙,用力地摸了摸。
“虽然在这种时候说有些过分,不过你愿意代替我带着这个孩子继续旅行吗?就算不用马上答复我也可以,不过我相信它一定可以和你的毽子草成为朋友的……”
“我的……毽子草?”阳的脸色瞬间变了,“海之介!你把我的精灵球放在哪里了?!”
“就在茶几上啊?你不是只有毽子草一只精灵吗?”
卡蒂狗……莫非……
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季节,他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之一。
电视里传来了播音员平稳的嗓音。
接下来我们将插播一则新闻。
电视机中传来了播音员清澈而平稳的嗓音。
今天下午十四时二十二分,樱坂市多功能会场发生事故,因四只闯入场内的双弹瓦斯在会场中央同时自爆而引起火灾,当时在场的著名搞笑艺人兼道馆训练家横山光(福泽)横山次郎(喻吉)轻伤,现场无人伤亡。
这个故事引来了预料之中的沉默,泉和浅野并肩坐在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上聆听着窗外的野啼。
“总之……那只卡蒂狗应该被这个叫做普兰的人带走的,所以阳先生应该只是无法相信卡蒂狗还能回到故乡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理由啦。”浅野浅笑着说道。
“在听了这种事之后你还能笑得出来吗?”泉微微皱了皱眉,在对上对方那双茫然的绿眸时她放弃般地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你一直都是这样吧——不过已经失去了一次的东西在失而复得的时候任谁都会犹豫。”
“……为什么?”浅野歪了歪头。
“也许是害怕吧,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再次失去。”泉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种失落的气息,“如果还要再次失去,宁愿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人类就是这么麻烦的动物。”
“是这样……”浅野似懂非懂地轻声道,但下一刻她就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也会消失的话,镜花会希望从来都没有过我这个朋友吗?”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泉用她那双深邃的黑眸定定地凝视着身边的少女,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