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大概率是真的。
如果凛音真心待他，怎么可能故意留着契约来威胁他，连解除契约之事也只口不提。
神恩也不敢问她，害怕刺激凛音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然后两个人就一直假装契约这回事不存在。
在一开始，凛音似乎就一直在套路他，这种精神控制的手段怎么看上去这么像PUA？！
怎么连异世界也有PUA啊？而且还被人用到了他身上？
这个世界好危险，他要回去。
如此看来，凛音的手段如同猎人为陷阱伪装上一层温情甜蜜的外衣，猎物毫无察觉地在陷阱中越陷越深，甚至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踩进了陷阱中。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是魔女，但凛音这种控制精神的手段比魔女的直接威胁更加高明，甚至更难摆脱。
魔女只会带来物理上的死亡，而凛音却异化侵蚀着他的精神，在不知不觉间带来精神上的死亡。
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将比落在魔女手上更危险。
物理上的死亡和精神上的死亡，不知道哪一种更加可悲？
神恩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远离凛音，再与她接触下去，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妙。
不过凛音到底为什么要骗他，现在的神恩身上一无所有，到底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她谋取吗？
神恩略一思索，想到了三种可能性：猫耳朵、星核、神之血。
第一种可能性太肤浅了，首先排除这个最不可能的选项。
这个世界上猫族那么多，凭什么逮着他一只猫呢？
像凛音这样心机深沉之辈，没道理因为这种肤浅的理由，就一直抓着他不放。
第二种可能性，星核。
据他所知，星核是启示者利用灵魂之力接引星光凝聚而成，不同的灵魂之力具有各自独特的性质，星核波动的频率也不一样，可以起到存储物体、信息交流、身份认证等功能。
启示者到达第四境预言家的层次后就能随意创造独属于自己的星核，还可以收费帮助其他刚入门的启示者凝聚星核，好像魔导师的心境也有类似的储物功能……
所以凛音自己都可以创造星核，肯定不会图谋他星核里面放着的那一点可怜的金币。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神恩感觉自己应该猜到了真相。
如今凛音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神恩正好有些问题想在跑路之前问她。
更何况，有一件事如果不问清楚，他怕自己即使逃跑也会被抓回来。
凛音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猫耳朵，发现怀里的猫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全身从放松忽然变得紧绷起来。
“怎么了？”凛音凑近了他，坏笑着往猫耳朵里吹气。
气流吹过猫耳朵时的感觉让神恩略微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地抖了抖猫耳朵，不得不选择隐忍。
被凛音抱在怀里让他觉得屈辱，不得不听从命令让他感到痛苦，而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能感到屈辱和痛苦，而不是彻底的麻木。
神恩害怕暴露出自己想逃跑的目的，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凛音，启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凛音脸上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还是他居然能保留对梦境的记忆？
居然问出了和精灵公主一模一样的问题……
神恩察觉到凛音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妙，却不知道到底哪里触怒了她，只好解释道：“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全知者。”
“哦？”凛音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停留在预言家的境界，没有继续走下去，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大预言家是启示者道路的尽头，全知者的境界应该只是一个猜想。”
凛音笑意渐深：“多少星神教会启示者们一厢情愿相信的事，如今却被外人一语道破真相。”
“你还真是让我惊讶。”
她没有否认。
神恩揣测了一下她的脸色，方才继续说道：“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
“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预言中的未来到底是否会真正发生。”
“如果预言百分之百准确，可以预言到某个人将因为某件事而死去，那么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改变故事的结局。”
“更可怕的是，如果连挣扎本身也将成为导向故事结局的一种必然，那还有必要挣扎吗？”
“如果未来是注定的，如果无论怎样挣扎都没有意义，那么也没有预言的必要了。”
“启示者之所以做出预言，便是想要改变未来某些不利的结局。”
“那就说明，启示者看到的未来，和真实发生的未来存在偏差。”
“所以我才会认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知晓一切过去、未来的全知者，这个境界从没有人达到过，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
只要通过整合现在已知的所有事实，便可以大概率推测出可能发生的未来。
比如一个双星系统，只需要知道质量、动量、半径、时间、位置等已知量，就能利用物理规律来求出未知量。
按照这样的原理，即使是天上星辰的运行轨迹，也未必不能预测。
从已知现象总结出规律来推测未知，再继续观察现象，反过来印证总结出的规律。
这是科学研究中常用的方法，理科公式定理大多来源于此。
最后神恩总结道：“而启示者所谓的预言，不过是提出一种大概率会发生的未来，一种存在的可能性。”
所谓魔女将会出现在古德伯格的预言，不过是通过魔女给他的传信，进而做出的推断。
但这件事还有不少疑点。
比如为什么不直接通过预言了解魔女的位置，或者在魔女出现在光神教会时直接抓住她。
这说明魔女有办法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自身信息被预言。
这种方法将成为神恩从星神教会逃跑的关键。
否则凛音身为预言家，无论他躲到哪里去，估计都会被抓回来吧。
逃跑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凛音将下巴抵在神恩猫猫的头上：“很了不起的推断，你猜得没错。”
“所谓预言不过是通过魔法了解已存在的既定事实，解读预言的过程便是利用这些已知信息来推断出大概率会发生的未来。”
“这便是预言魔法的本质，根本就没有某些书上鼓吹的那么玄乎。”
“尽信书不如无书，太多人把书上的东西奉为真理与权威，而放弃自己本身的独立思考能力，殊不知书都是人写出来的，而人却是一种主观的生物……”
“什么神明的意志啊、绝对正确的真理啊、不可违背的神谕啊，全是些忽悠人的小把戏，不过总有些傻乎乎的人会信……”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正确的真理，无论正确还是错误都只是人定义出的概念而已，掌握定义权的那些人将某些事定义为正确，比如信奉光明；他们将某些事定义为错误，比如深渊和黑暗……”
神恩感觉凛音的语气令猫害怕，有些瑟瑟发抖地提醒道：“你好像是星神教会的人吧，这样说真的好吗？”
总感觉放任凛音说下去，她可能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神恩表示一点也不想知道。
凛音平静的神情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你在怀疑我。”
她凑近了神恩，用诡谲莫测的声音轻声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神恩下意识地抖了抖猫耳朵，想要挣扎，察觉到脖颈上逐渐收紧的力度便不敢动了，只是瑟瑟发抖地缩在凛音怀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出来一定会被杀猫灭口吧。
凛音看着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的可爱小猫咪，她安抚地摸了摸猫毛，语气恢复了正常：“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猫猫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伤害猫猫呢？”
“刚刚应该是第二人格突然出来，把你给吓到了吧？”
神恩虽然不相信她，但此时只能按照她给出的设定继续陪她演戏：“那你的第二人格走了吗？”
“放心，只要你不做出一些惹我不高兴的事，她是不会出来的。”
神恩本来还想问一问凛音是否知道干扰预言的方法，这种东西星神教会的书里估计没有，但是如今只好作罢了。
如果直接问凛音，她肯定会猜到神恩不死心想逃走，到时候直接拿出第二人格来恐吓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是不要作死好了。
凛音似乎想起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接下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一定要说实话哦。”
“不然，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说谎，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