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外,是灯火阑珊。
两人一鬼,穿过阑珊之地,走进夜色深处。
回首不见人踪,孟心慈停下了步子,看着被山魈扛在背上的浮生,问道。
“明知道我们不会让你死,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
无人回应。
“嘁”
是铁剑出鞘的声音。
浮生挣扎了两下,还是抬不起脑袋,只得继续趴着。
“总有没人护着的时候”
孟心慈赞赏道。
“如此甚好”
浮生问道。
“我这个命定之人到底是什么,要这么拔苗助长?”
孟心慈眉鬓微皱,一字一句讲道。
“定大秦国命之人,大司祭本来是想让你走策道,可你选了杀道”
“杀道没有回头路,所以......”
浮生惨笑一声,道。
“所以要去秦魏战场?”
“是极”
孟心慈话虽如此,浮生想到的又是另一事。
公孙鞅的变法,是秦崛起之始。
可在这崛起的路上,总有些拦路虎。
比如那魏国,差点打上咸阳的魏国。
秦孝公三年,是变法之始,也是秦魏战事最吃紧的时候。
如今的七国,秦国之所以位居七国未,是国力被消耗太多导致的。
秦孝公刚继位,魏国就联合其余五国,欲六分秦。
三年里,六国屡次出兵伐秦。
为何不直接一举灭秦?
秦人死战不退的性情,六国皆知,不愿损耗太大,便开始耗起秦的国力。
三年已过,秦国成了最弱的那个,现在正是六国伐秦的最好时机。
伐秦之战刚起,秦国前有六国联军三十万军士压境,后有赵、燕两国策划戎狄部落叛乱,成前后夹击。
三年的时间,秦国就落魄于此,一半是六国的消磨,另一半是内耗。
想攘外不先安内,怎么行?
今夜的事,便是杀鸡儆猴,杀几只鸡,让秦国暂且不乱,一致对外。
六国伐秦,各国都心怀鬼胎。真正出力的只有魏。
应付心不齐的手段,很简单,离间计。
离间走了五国,剩下就只有魏。
秦最后还是赢了,赢得很惨。
以孟心慈为首的兵家人,半数折于秦魏战场上。
身为兵家杀神,诸子百家中杀伐第一的杀神,孟心慈是魏国首杀的目标,半数魏卒被她一人牵制。
战毕,孟心慈活着出了秦魏战场,但也因伤势过重,不久便香消玉殒。
浮生想到孟心慈的下场,以及自己此次所行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没有比跟在妖女身边更安全的了,可妖女要做的事情,是那种十死无生的事。
妖女是兵家杀神,在最后一战中,独战法家朝作、农家尽成、墨家矩子。
诸子百家不尽其数,可称号每一代只有一人,只有最强的一人才有称号。
而百家中最强的几家,又非属道家、农家、兵家、法家、商家、墨家,以及阴阳家。
天下乱世,道家选择避世,其中一脉因意见不合,出世为阴阳家。
孟心慈想了想,还是问道。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死绝(指敌军)不归,还敢去吗?”
浮生沉默片刻,故作轻松道。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能死的轰轰烈烈一点?”
“被流矢射成刺猬?”
“......”
......
一阵无言,两人一鬼继续赶路。
很快,小道变成大路,天色渐明。
又过一天。
浮生在心里感慨着世事无常,挣扎着从山魈背上下来,拖着破烂袍子,跟在妖女身后。
身上的伤,在妖女刻意“关照”下,天亮了,也差不多好了。
想死很简单,想活命却太难。
远处吹来的一阵阵寒风,让浮生不自觉的将破灰袍裹得更紧了些。
“我要是选不来,你会放我回去?”
“会”
回答完,妖女皮笑肉不笑的补了一句。
“然后拿根铁链拴你脖子上......”
在这冷冰冰声音中,浮生听出了一丝俏皮。
“这一战打完,可能回不去”
浮生尽量将话说的含蓄。
孟心慈知意,来的时候,大司祭就告诉了她结局,无非是埋入黄土。
对于这位命定之人,大司祭只说看造化。
送到第一线,给一副甲,两柄好兵器,再配一匹良驹,就不用管了。
至于她,最好不要去换命。
大司祭是这么说的,可她就一定要听?
杀神可不会退,退了那就不是杀神。
孟心慈微微一笑,妩媚动人的脸蛋愈发迷人。
“也对,不把那些人都杀尽,我还真不舍得回去”
一对赤色如琉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浮生,映出的人影像是两团红火,两团噬人的火焰。
面色也变得癫狂狷然,似那些择人而噬的凶兽。
浮生问道。
“活着不好吗?”
“谁不想活着呢?”
“那成,约好了,一起活着出那地”
浮生嘿嘿一笑,伸出惨不忍睹的右手,小拇指勾出。
孟心慈愣了一下,小拇指勾了上去。
很幼稚,但她不讨厌。
毕竟在那地,不是活人就是死人,多一分念想,就多一点念头。
两只小拇指相勾,轻轻一拉,大拇指相扣。
契成。
(孟秋想让主角速成,因为大反派快登场了)
......
......
秦孝公三年,秦国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发生内乱,有几个世家想挟持公子驷谋反,而后被诛以三族。
再者就是,六国举三十万军,并联合戎狄部落,前后夹击秦。
而后秦国一边抵御外敌,一边开始变法。
战事再起,藏在阴暗处的人,都逐一现世。
乱世,正是他们显露头角的舞台,青史留名的机会。
对付心不齐的六国联军,上将军赢前及车英将军献上妙计。
于是六国离心,五国退去,戎狄受重创,逃回草原。
剩下的,就是秦魏的国战了。
秦国兵家领军,阴阳家排兵布阵。
魏国只有法家,却又请来了墨家的矩子,农家的尽成。
国战一触即发,只有你死我活和你活我死。
一场场战事打起,又很快落幕。
时间一晃,过了半年。
半年中,秦国一方,有位名不经传的小卒,靠魏卒的人头,从小卒升上百夫,再千夫,然后是现在的万夫。
万夫过后,就是封邑居候。
这位距封邑居候只差半步的万夫长,姓浮名生,命若蜉蝣的浮生。
魏国那方,同样有这么一个人物,姓方名见,方士的方,初见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