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房间里响起老人的悲鸣。
在他想起了一切之后,脑中的记忆完全变成了另一副陌生的样子,就好像曾经带着一层滤镜去看整个世界,而现在,那一层滤镜消失了,他才真正见到了真实的世界。
他想起了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虽然他看上去十分的富有,但实际上自从几年前开始,他名下的产业已经逐渐被时代所抛弃,变成夕阳产业,虽然他尝试过很多方法,但仍旧无法改变现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产业走向落幕。
或许真正等到亏损破产还需要好几年时间,但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而濑羽尊德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财富逐渐缩水呢?病急乱投医,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他回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遭遇,回想起了【山神】和许愿。于是他派人去曾经他遇难的地方寻找过,可是一无所获。他甚至让人根据自己的记忆打造了一座雕像然后日夜祭拜,最后,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曾经的友人山崎身上。
毕竟,曾经许愿的是山崎,【山神】实现了山崎的愿望,那么按照许多故事的套路,山崎就是那个“被神眷顾者”,比起其他方法,通过山崎能够联系到【山神】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于是他找到山崎,尝试了各种手段,可山崎已经忘记了几十年前的事情,并认为他想多了,不可能有什么【山神】和愿望。
那个时候已经完全疯狂的他固执的认为是山崎不愿意和他分享【山神】的秘密,于是在最后的最后,他便选择了献祭。既然常规方法无法得到神的眷顾,那么将被神眷顾者献祭给神明,理应得到回馈的吧?
现在看来,这个疯狂的计划最终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成功在于濑羽尊德的确靠着这个方法联系到了【山神】,而失败则在于联系到【山神】之后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其实这几十年来,和那【山神】有所联系的一直都是你,而不是那个山崎。”女人的声音在脑子一片混乱的濑羽尊德耳边有些缥缈,“你看,身为许愿者的山崎都忘记了那件事,而你却一直记了几十年,所以从一开始,【山神】选择的就是你哦。可惜因为新生的它有些弱小,这份联系并不够稳固,所以一直以来你们都无法正常交流。
“不过你最近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倒是有那么几分作用,让它可以勉强诱导你去做些事情,比如……杀掉那个曾经趁它懵懵懂懂骗取它力量的人类。
“嘛……当然了,山崎先生比较无辜,他大概并不知道自己的许愿对于初生的【山神】意味着什么,而新生儿只是下意识的回应,便让自己虚弱了整整几十年,知道刚才,随着许愿者的死亡,那份力量才再度回归到它的体内。
“现在,它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成了【诞生】。”
濑羽尊德突然感觉背脊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有层层叠叠不可名状的嘶吼声从脑海深处炸响,他整个人顿时被无尽的痛苦淹没,眼中的世界变得扭曲起来,而他的表情也因为这剧烈的痛苦而歪曲,他绝望的看着眼前仍旧气定神闲的女人,口中呢喃着:“救……救我……”
“好的,放心,我是专业的。”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女人并没有动作,仍旧在不紧不慢的抽着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话说这么长时间过去,那根烟居然没变短。
濑羽尊德绝望的看向房间的另一侧,那里是窗户,因为已经是夜晚,所以昏暗的外侧让它有了几分镜子的作用。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在他的脊背上,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的生长,漆黑的毛发一样的丝线从他体内溢出,在脊背上方形成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自从几十年前便留在他的记忆深处,它曾给了他生命和荣华富贵。
然而此刻这个赐予他新生的存在,却让他肝胆俱裂,无尽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大量的杂乱的信息瞬间冲进他的脑海,让他下意识的想要尖叫。
哧——
凛冽的破空声骤然响起,而同一时间濑羽尊德感觉一阵轻松,那些塞进脑子的信息,还有背脊上的痛苦,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同时,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愤怒的咆哮,很显然,他和【山神】之间的“连接”被切断了,而始作俑者,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女人。
女人随手抓着濑羽尊德的衣领将他甩到远处的墙角,后者在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之后看向女人。她长得高挑,在这个岛国,一米八的身高在男性里都可以傲视群雄,更别说是女性,长这么高是会被排挤霸凌的。
不过这样的身高对比其她面前那足有三四米的怪物就不够看了,那怪物浑身长满了漆黑的尖锐的毛发,有着不像任何野兽的外观,倒是更像一种野人,那粗壮的身躯中蕴含着的是恐怖的力量。
而女人的手中拎着一把奇怪的武器,那就像是一把大号的刮刀,弯曲的刀刃背面是狰狞的锯齿,古旧的金属看上去饱经沧桑,就是这东西刚才切断了濑羽尊德和【山神】的连接。而接下来,女人就要用这件武器和眼前的怪物战斗。
就像是原始人拿着简陋的石器和野兽搏杀一般。
然而面对那恐怖的怪物,女人没有半分退意。她取下嘴边的烟,以香烟为笔在那宽阔的刀刃上书写了一个奇怪的字符,嘴里嘟囔着:“毛多弱火……”
随后,那奇异的刀锋上便燃起了火焰。
“今晚,莱茵加入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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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羽尊德瞪圆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好好的坐在轮椅上,女人也坐在对面,手中的香烟正在慢慢燃烧殆尽。
他的额角渗出冷汗:“刚才那是……梦……”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那个自称医生的女人正在把一把沾满血迹的狰狞刀具装进她带着的那个手提箱里。那正是刚才她用来和怪物搏杀的武器,恐怖的怪物在她面前就像是待宰的羔羊,直到被宰杀之前都没能摸到女人的衣角。
那怎么可能是梦!
然而女人把烟头戳进烟灰缸,点了点头:“是的,那是梦。”
“怎么可能……”濑羽尊德看着女人那认真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表情和之前逼问时的戏谑和战斗时的疯狂都不同,那个时候的她好像更加鲜活一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那是梦,也是现实。”女人平淡的说着,“濑羽先生,对于那些存在来说,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并非牢不可破。我【诊治】了你的状况,认为在梦境中展开【治疗】最为妥当一些。现在,你的问题的源头已经彻底解决了。”
对方不再轻蔑的称呼他老头,这份一本正经的样子濑羽尊德感到有点不习惯。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救了他一命:“那就好,真是太谢谢您了。”
“你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但那些东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女人拿出一个本子,“只要你还知晓它们的存在,那么它们终究会再度找上门来,所以之后我会对你进行记忆修正。另外,觉得感谢的话,那就把诊费结了吧……需要发票么?”
濑羽尊德:“……”
他嘴角抽了抽:“您这样的存在,还在意俗世的财富吗?”
女人抬起眼睛,漆黑的眸子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怨念:“你这种理应被吊死在路灯上的资本家,又怎么会知道东京的房租在我们这种打工人眼里有多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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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凶手就是你,既是山崎先生的好友,又是这座豪宅的主人,濑羽尊德先生!”
随着身穿蓝色制服的少年揭穿地中海老人伪装伤患的阴谋,并一脚用地球仪把濑羽尊德给撂倒之后,然后又做出了某个经典的高中生侦探宣言,这场密室杀人案算是落下帷幕。
而此时,某个混杂在宾客中却又显得格格不入的高挑女人眯着眼睛看着被记者拍下那经典镜头的少年,就像是在打量某个令人惊叹的作品一样:“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看着像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实际上莱茵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年龄该怎么算。
她的人生经历可以说是十分复杂,在不知道多久以前,她还是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朝人。然后莫名其妙某天就穿越了……或者说被召唤比较贴切,把他的灵魂塞进了一个女婴的体内,然后被一群猎人抚养长大,在学会拿起刀叉吃饭前,她先学会拿起锯肉刀宰杀猎物。
后来在夜复一夜没有尽头的猎杀中不知道杀了多久,总之都已经彻底麻木了,终于有一天迎来了黎明……可惜,并不是因为猎杀结束了,而是因为她又穿越了。
不过这次穿越前后的世界观背景倒是大差不差,不需要她在从头学起了。这同样也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古神的重灾区,整个世界秩序已经彻底崩溃。表面上看着和地球无异,实际上整个世界的时间线已经成了一团毛线,日期就像是跑团扔骰子决定的一样。同时一个又一个长着人类外表的眷族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着,就连最为普通的凡人,也早已在灵魂深处被腐化了,随时都有可能转化为眷族。
当然,凡人转化为眷族的过程并不安全,或者说实际上成功率并不算高。不过这个其实没什么所谓,反正对于莱茵来说,一朝穿越发现自己与世界为敌的感觉真不怎么样。
于是她只能捡起自己的老本行,没日没夜的去猎杀各种怪物,比如刚才的那个【山神】。
同时,也要小心的隐藏自己,不要让那些古神,或者有背景的家伙注意到自己,否则猎人和猎物的立场就要对调了。好在她在上个世界杀来杀去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掌握着属于自己的梦境领域,这样才能在猎杀之中规避其他高位存在的视线。
藏好自己,做好清理。
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的时候,那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最初的那一段人生已经庞大的猎杀记忆稀释的不成样子的记忆,终于再度复苏了一丢丢。
原来这里居然还是一个相对熟悉的世界……个屁啊!在这种柯苏鲁的背景下,曾经所谓的剧情难道还有半点卵用可言?更何况他那几十年的人生早就被不知多久的猎杀时光冲淡了,除了一些关键的人物和些许主线之外什么都记不住。
更别说……
眼前这位工藤新一,根本特么的就不是人类。
“哈图法斯的眷者吗?”莱茵在心里小声BB道,生怕因为念诵了名字而招来某个存在的注视。
哈图法斯,盘踞在这个世界里侧的诸多古神之一,是【探索真相者】、【通晓真理者】。
这个世界的侦探地位有点离谱,可以随意进出案发现场,随意调用警力取证,一个高中生都要被警察们供起来当做救世主。这种现象很难说和哈图法斯没关系,毕竟祂的信徒基本都是侦探和学者这一类的。
【嘻嘻嘻嘻,真有意思真有意思,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莱茵脚下的影子蠕动了一下,脑海中传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别吵,你笑的真难听。”莱茵低声说道。
当初她的导师,那位老猎人召唤他的灵魂是有原因的,为了压制那个女婴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而对方居然也不是女婴本来的灵魂,似乎也是来自异界,至少不是那个名为亚楠的地方的本土居民。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导师和其他猎人前辈相继死去,现在她又双重背井离乡的,这个使命也变得可有可无。所以现在两个灵魂基本上有点共存的倾向,更何况,本来对方就不是什么陌生人。
在有限的交谈里,莱茵听对方说过,他来自一个,叫做哥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