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傀儡与人
墨家机关城，神王御座。
“属下奥特琳德，向父神禀报。”金甲的女武神半跪在地上，深深地垂下头颅，“大瓦尔哈拉建造任务……失败。”
“……”高高的王座之上，裹着黑色斗篷，枯瘦如干尸般的神明沉默着，炽烈的独眼淡淡地望向御座下方。
被父神的目光注视，奥特琳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大瓦尔哈拉的建造为什么会失败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五大神代圣遗物都已经集齐，父神也恢复了全部的力量，怎么也找不到失败的理由。
“奥特琳德啊，汝知道失败的原因吗？”
如雷霆一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女儿不知。”奥特琳德缩了缩身子，小声说：“还请……请父神明示。”
“因为这片土地不允许瓦尔哈拉的出现。”
“嗯？”奥特琳德愕然地抬起头，“这片……土地？是什么意思？”
“这片土地的灵脉会自动排斥吾等外来英灵，所以建造巨型固有结界的仪式失败是必然的。”奥丁说。
“那我们……”
“必须要得到这片土地孕育出的，至高的圣遗物——以它为核心，瓦尔哈拉才能真正建造出来。”
“请父神下令，女儿这就去搜寻那个圣遗物的下落。”奥特琳德立刻反应过来，“赌上女武神之名，一定要将它找到。”
“不用了，吾知道那个东西在哪。而且这次，吾仍然要亲自出马。”
“什么？”
“将诗嘉古尔也放出来吧。集合所有的瓦尔基里，三个小时后，进攻邙山。”
……
父神的进军号令已经发出，所有的瓦尔基里开始向邙山集结。Caster和父神……最终的决战即将打响。
感受到冥冥之中的讯息，罗丝薇瑟轻声叹了口气。Caster委托的那件事还未完成，就又收到了父神的指令，而且两方她都无法违抗。
她感觉自己就像同时被两个人操控的傀儡，那两个人在她的身上暗中较量，完全不在乎这个傀儡的手脚可能被扯的七零八落……
该怎么办……
前所未有的迷茫笼罩在她的心头。以往的她无论何时都遵循着父神的指令行事，不需要任何烦恼和纠结，也不用做出什么选择。但现在不一样，她产生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怀疑——怀疑父神的声音，怀疑Caster的承诺，也怀疑自己。父神就是自己的一切——这种话如今已经蒙骗不了她的内心了。
事到如今，“我”——这个名为罗丝薇瑟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思索了一会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她所认识的人中，似乎有一个人，可以回答她心中的疑问——
……
片刻后，墨家机关城的酒店。
“首先恭喜诗嘉古尔姐姐回归。”罗丝薇瑟将盛满酒浆的杯子递给对面的诗嘉古尔，“我一直很担心你……”
“呵呵，你不去邙山集结，反倒找我喝酒？”诗嘉古尔接过酒杯，微笑着望着她：“父神大人会生气的吧？”
“命令是在三个小时之后，现在还来得及。”罗丝薇瑟笑笑：“父神看似严厉，其实是很宽容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我们的。”
“你还真懂父神。”
酒杯相碰，暗红色的酒浆被双方一饮而尽。
“说吧，有什么事？”放下酒杯后，诗嘉古尔询问道：“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并不是喜欢喝酒的人。”
“……”罗丝薇瑟抿起嘴唇，犹豫了一下后，轻声问道：“六百年前，你为什么要让那个灵魂和自己同化？”
“……你……？”
“诗嘉古尔姐姐，你原本是最强大的女武神，也是父神最虔诚的追随者，但是六百多年前，你从罗马尼亚吸收了一个凡人的灵魂。”罗丝薇瑟压低了声音：“从那时起你就变了，变成了陌生的女人——我说得没错吧？伊莎杜拉。”
“……呵呵。”诗嘉古尔喝了一杯酒，淡淡地笑道：“没错，我是自愿让那个灵魂和我同化的。现在的我，既是诗嘉古尔，也是伊莎杜拉。”
“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这个问题，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诗嘉古尔——或者说伊莎杜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在某个遥远的国度，生活着两位公主。姐姐是个天生的领袖，总是把繁杂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妹妹并没有那么高的天赋，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懂如何治理好一个国家。但在命运的捉弄下，却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登上了王位——”
“结果可想而知，王国在那个妹妹的统治下风雨飘摇，百姓怨声载道。这时姐姐可以有两个选择——选择自己深爱的妹妹，亦或者这个国家。”
“罗丝薇瑟，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呢？”
“这个……”罗丝薇瑟仔细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如果她真的是一位领袖的话，应该会选择国家吧。毕竟国家中的国民有千千万万，而妹妹只有一个。放弃一个妹妹而获得千千万万的臣民，对于一个合格的领袖来说，并不算是困难的选择吧。”
“没错，当时诗嘉古尔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呢……令人意外的是，伊莎杜拉却选择了前者。结果不但没能拯救她的妹妹，还导致了整个国家的灭亡。”
“为什么？”罗丝薇瑟惊讶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得好。”诗嘉古尔轻声说，酒精让她的腮部微微泛红，“当时诗嘉古尔也想知道为什么，所以将身体让给了‘我’，让‘我’用行动做出回答。”
“就为了这点小事……？”
“小吗？”诗嘉古尔笑笑，“身为父神的女儿，傀儡般的存在，原本不该有自己的意志。她（我）的心中有这个疑问本身就不是小事了吧？”
罗丝薇瑟不禁愣住了。没错，她们是父神的宝具，就和刀剑一样，会产生自己的意志本来就是相当异常的情况——
“对的，瓦尔基里只是傀儡，人类的感情本不属于我们。”罗丝薇瑟低声呢喃着，“但是，你（诗嘉古尔）却拥有了人类的感情……？”
她终于明白诗嘉古尔为何会被称为最特殊的女武神了——其余的十一骑瓦尔基里都只是父神的傀儡，类似于机械般的存在，虽然有自我的人格，但所有重要的决定都来自于父神，绝对不会陷入纠结或者烦恼。突破了父神力量的束缚，成为真正“人类”的，只有她。
“明白了吗？”诗嘉古尔欣慰地说：“人和傀儡，是有区别的。”
“那……怎么才能确定自己突破了父神的束缚，成为真正的人类呢？”罗丝薇瑟迫不及待地问道。她察觉到了，也许这才是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
诗嘉古尔顿了顿，突然笑着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痛……”罗丝薇瑟抱着脑袋，忍不住埋怨道：“诗嘉古尔姐姐，你干什么？”
“真是笨呢～”诗嘉古尔微笑道，“能问出这种话，本身就说明……你已经是个人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