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公主与王（5）
经过持续两年的内乱，穿刺公，贝蒂希娅•弗拉德三世终于击败了叛军，再次统一罗马尼亚，坐回了那张属于王者的宝座。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曾经名震天下的穿刺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不复当年的勇武。
可以说，现在的穿刺公众叛亲离、孤立无援，只是一个吓人的纸老虎。只要有人再次发动政变，必将轻松地把王座夺到手中。
更严重的是，贝蒂希娅早已把治理国家之类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如今，她所渴求的不再是繁荣昌盛的帝国，而是那属于她自己的救赎——
……
公元1552年，罗马尼亚，天主教堂。
在做完了日常的祈祷之后，约翰神父回头望向空荡荡的礼拜堂，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在这个国家，大多数人民信仰的都是东正教。天主教虽然与其异体同源，但是专门的天主教堂仍然很少有人光顾。即使偶尔会有客人前来参拜，也都是些来自西边国家的旅者。
按照平时的规律，如果没有客人，约翰神父会在弥撒（礼拜）之后离开教堂。就在他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教堂的大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来者是一位年轻的女人。她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黑色的长裙礼服，黑色的长靴，以及黑色的面纱。唯有那一头长发是灿烂的金色。
看她的打扮和举止，并不像普通的平民百姓，难不成是某位有名的贵族？
“欢迎来到吾主的圣堂。”虽然心中有点疑惑，但约翰神父还是向这位客人行了一礼，“这位小姐，是来祈祷还是来做弥撒的？”
“我是来忏悔的。”黑裙女孩走到礼堂前方的十字架面前，缓缓地抬起头。
“忏悔？”约翰神父愣了愣，旋即淡淡地开口：“原来如此……您犯过什么错误吗？”
“是的，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女孩凝望着那神圣的十字，轻声说：“所以我来此忏悔，寻求神的宽恕。”
“人生来就是有罪的，但是没有什么罪过不可饶恕。吾主在上，宽恕人世间的一切之恶。只要您诚心忏悔，必会得到主的救赎。”
“是吗……”
“不过我觉得，您并非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女孩微微侧过头，用那碧绿色的眼眸望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您的祈祷动作属于东正教，和我们天主教略有不同。如果您真正信仰的是东正教，那么在这里祈祷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没错，在你们的眼里，我应该是属于异教徒吧。”女孩平静地说：“但是也许……只有你们的上帝能够原谅我……”
“这个请放心，只要诚心忏悔，就算是异教徒也会得到吾主的宽恕。”约翰神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愿主的光辉与您同在。”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教堂。
女孩在十字架下站立了许久。随后，她伸出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美丽而憔悴的面容。
一闭上眼睛，那些血腥而残酷的景象就会浮现在眼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缓缓地跪在了十字架下，眼眶中流出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父皇、皇姐……还有大家……我不是故意的……为了这个国家，我不得不这么做……请原谅我……原谅我吧……
少女久久地祈祷着、祈祷着——
但是，她祈祷的对象却不是一直以来的信仰。她认为东正教的神明已经不会带给她救赎。所以改信了西方国家的天主。
这是病急乱投医。换而言之，她已经疯了。
无视一切指责，少女疯狂地寻找着新的救赎。背弃皇姐、背弃人民、背弃理想、众叛亲离。直到现在，连一直以来的信仰都被她抛弃了。这一刻，她在英灵座上的灵基已注定为Berserker，不可能有任何变更。
神啊，如果您真的足够仁慈，那么……就请宽恕我吧……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仁慈的上帝可以宽恕世间的一切罪恶，却唯独无法宽恕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在她复位的第二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再次发动了战争。这一次，以残暴为名的穿刺公终于迎来了末路。在锡吉什瓦拉的城堡外，她拼尽最后的力量，战至一兵一卒，却仍然被潮水般的敌军淹没。
无数箭矢射在她的身上，一根根锋利的长矛洞穿了她的胸口——
——杀了她！杀了这个恶魔！
——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别让她复活！
最后的最后，耳边只有无尽的谩骂声。
杀掉她之后，帝国的军队砍下了她的脑袋，高悬在旗杆上，带回君士坦丁堡示众。而在这欢呼雀跃的军队中，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一切，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那是她的姐姐，流亡国外的伊莎杜拉公主。贝蒂希娅并不知道，自己的皇姐就是这支军队的实际指挥者。
望着妹妹高悬在旗杆上的头颅，伊莎杜拉什么也没说，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三天后，罗马尼亚的狮子姬在一所空屋子里服毒自尽。至此，这对姐妹花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到头来，一切都像是命运的捉弄——
不该成王的人成了王。
不该成为公主的人成了公主。
那曲折离奇的命运，如同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伴随了她们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