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十分冰凉。
仅仅是一两分钟，少年就感觉到了下肢正在逐渐失去知觉。
这绝不是活人能够承受的温度。
真不知道慕曦是怎么在海水里游那么快的。
身后的少女显然也感受到少年身体的温度正在流逝，连忙将少年带到了船边。
在少女的帮助下，少年很快爬上了小船，接着，他又将少女拉到了船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少年筋疲力尽地坐在船上，看着自己的手。
不知为何，他在拉起少女时，总感觉对方的手变得更加娇小柔软了。
错觉吗？
少年思索着原因。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一股暖流从身下传来。
难道是这艘小船？
少年摸了摸船板，确实，看似普普通通的船板却传递来了不低的温度。
先前因为落水时间不长，身体的温度并没有降下多少，少年并没有立刻注意到小船的这一异状。
少女似乎猜到了少年的想法，有些调侃地说道：“哎呀呀，没想到你现在才注意到这膄小船的问题吗？真是迟钝呢，就像海龟一样。”
你还很喜欢海龟呢。
少年白了少女一眼，便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慕曦，为什么这膄小船会持续产生热量？”
“应该是为了保护你们人类吧，这片星海的温度十分低，对于我们人鱼来说倒不算什么，但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就算是坐在船上都足以把你们冻结呢。如果你要问具体原理的话就算了，我们人鱼可从不会想那么多。”
“这样啊。”
于是，少年不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
而这时，少女也像少年提出了疑问。
“喂，你刚刚说你想起来了，所以你想起了什么？”
“我……”
少年欲言又止，少女则爬上了船，耐心地等待着少年做出回复。
“台上那个纸人，是我妈。”
“哎？你妈妈是纸人？”
“不是，你在想什么？我指的是它所代表的人物。”
“哦，啊哈哈，抱歉，抱歉，你继续。”
少女尴尬地笑了几下，小脸几乎都红透了。
但这句秀逗的打岔刚好解放了少年内心所沉积起来的一切阴郁和顾虑。于是，少年舒展了一下身子，缓缓讲述起了自己的记忆。
那个纸人是我妈。
我妈个子不高，是一个家庭主妇，从来没有收入。
大部分情况下，她总是会完成家里的家务，做好晚饭，早早地等待着我和另外一个人的归来。
每次我回家的时候，母亲总是会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亮着光的铁盒子，不停地向上刷着什么。
这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以至于现在，我依旧可以清晰地回想起那个场景。
直到某一天，一切都变了。
我做了很不好的事。
从那一天起，周围的所有人都开始攻击我。
无论是肢体上的，还是语言上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每次回家的时候，我妈都没有坐在椅子上。
而是站在门前，很急地等着我。
但是……我因为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破事，一直都没有好好回答她，有时候甚至还会吵架。
我记得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似乎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天晚上……我和我妈吵了一架，然后，我刚一离开不久，她就生病倒下了。
没记错的话，对，应该是叫心脏病。
少年简洁迅速地描述完了他的记忆。
说是记忆，实际上更像是舞台上皮影戏所表演的内容。
但是，少女并没有点破。
“那你记得最后那个把你推到海里面的黑影是谁吗？”
少年摇了摇头。
“那么那个纸……不对，你的母亲在他手上真的好吗？”
“啊，他啊……”
少年露出了平和的微笑。
“虽然不记得他是谁，但交给他一定没有问题。”
“这样啊。”
少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脸，很快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你记得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啊……”
少女垂下了眼帘，长长的鱼尾轻轻拍打了一下水面，那溅起的水花闪烁着星光，倒映着海平面下的明月，扣人心弦。
少女爬到了少年的身边，轻轻贴着他坐了下来。
那一吻将本就不远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少年的脸开始滚烫。
头脑混乱的他犹豫了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尤其是少女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少年惊得差点站了起来。
“等会儿你就会想起来了。”
少年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了对方，那轻轻撩过下颌的发丝让他内心痒痒的。
“慕曦，你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
少年注意到少女的嘴角扬起了小小的弧度。
“你相信我吗？”
“相信。”
毫不犹豫地回答。
少年注意到那抹弧度更为甜美了。
“那不就得了。”
少女娇笑着抓住了少年的手，轻摇着撒娇。
手上和手臂上传来了不同，却都非常柔软的触感。
少年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少女嘿嘿一笑，又将小脑袋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仿佛阴谋得逞了似的笑着闭上了双眼。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轻快的哼歌声再次从船上飘向了远方。
黑色的发丝轻轻摩擦着少年的肩膀，青色的鱼尾跟着节奏拍打着水面，少年疯狂跃动的心随着歌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仿佛是受到了感染，他也开始哼起了歌。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少年的哼歌声一开始略有迟疑，但很快就跟上了少女的哼歌声；少女的歌声一开始满是笑意，但也很快调整了一下，开始引导少年的哼歌声。
两人默契地哼着相同的歌，一人用手划着水，一人则用鱼尾拍着水，共同乘着小船，随着银河漂向远处的明月。
伴随着终止的音符，两人同时停下了歌声，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最后，他们同时轻笑了起来。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少女才停了下来，轻靠着少年的肩膀，又一次哼起了歌，好像永远也不觉得无聊。
“这就是《海龟之歌》吗？”
“是的，好听吗？”
“嗯，很好听。”
还很熟悉。
少年没有说出这句话。
“能说一下这首歌的歌词吗？”
“你想知道？”
“嗯。”
“唔……那我唱给你听吧，可别笑我啊。”
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那“我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的表情，少女做了个鬼脸，开始唱起了歌。
“海风携着暖流飘入深海，带来温暖和鱼群。”
“海龟群顺着洋流游入深海，彼此相依，永不离散。”
“唯有一只海龟，远远迷失在深海，独自迷茫。”
“笨蛋海龟啊，因为自己的错误，丢失了自己的洋流。”
“失去家族，远离鱼群，他将去往何方？”
明月在海面下散发着柔软的光晕，洁白的银河携带着星辰流向那一轮皎洁，星星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闪烁着微小却耀眼的光芒汇入银河。
四周的一切满是光辉，唯有这膄小船黑漆漆的，与四周完全格格不入。
但在现在，这膄小船上有着这个异境最美妙的歌声。
“洋流不在，海龟彷徨深海；族群远去，关怀逐渐消散。”
“鱼群远离，腹中饥饿满溢；异族排斥，痛苦永不停止。”
“迟钝的海龟啊，满是伤痕的海龟啊，应该去往何方？”
“若是无人关怀，悄悄死去又有何妨？”
歌声戛然而止。
少年看向了少女，对方正看着水面。
“到地方了，下回再唱吧，我们先进去。”
少年看向少女所指的方向，一个巨大的建筑物从水面下升起。
海水从屋顶坠落，将星光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两人头上。
那是一个电影院。
此时此刻，电影院的大门正敞开着，任由海水流入，似乎在欢迎两位来客进入那片黑暗的幻境中。
“好了，我们快进去吧，go，go，go！”
“哦哦。”
少年连忙拿起了一旁的船桨，继续慢悠悠地划了起来，直到不耐烦的少女也开始用鱼尾在水中划水，小船才开始正常地前进。
黑暗的通道犹如野兽的咽喉，只有星光在海水里闪耀。
少年缩了缩肩膀，但在看见少女那一脸平静的表情后，他还是挺直了腰板，加速划起了船桨。
少年注意到，每当船桨划破一次水面，他仿佛就能看见一些画面在破碎的水花中闪现：
有的是两个人一同前往什么地方的场景，有的是一堆人围着一个人打骂的场景，有的是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街道上的场景……
少年觉得这些可能都是他记忆中的一部分。
他确实快想起一切了。
穿过狭窄的通道，一片宽广的区域出现在两人面前。
星光闪烁的水面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而舞台上，只有一块巨大的电影幕布。
一束光芒从后方的墙壁上照到了幕布上，咔嚓咔嚓的胶卷滚动声略显得刺耳，黑白色的刺眼雪花在屏幕上闪烁着。
“呜哇，这是要播放鬼片吗，氛围也太棒了吧。”
虽然不知道鬼片是什么，但这地方确实很糟糕。
少年十分赞同少女的吐槽。
似乎是听到了少女的抱怨，只见屏幕闪烁了一下，画面开始在屏幕上闪烁，最后，伴随着一声咔哒的轻响，清晰的画面总算是出现在了幕布上。
是早已淘汰的黑白电影。
“哇，不会有贞子从这里面爬出来吧，有点受不了。”
贞子是什么东西？
少年并没有细想，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电影幕布上。
黑白的画面移动着，可以看到树林和岩石，但并没有见到人，只是看见镜头正在快速地向后方移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意识到镜头所展示的是第一人称视角。
镜头晃动了好一会儿，四周的树木和岩石向后退去，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这似乎是在暗示这个人正在前进。
“还没到吗？”
“就快了。”
屏幕里响起了两个人的声音，这倒是台下两人没有想到的。
而且让两人疑惑的是，这两个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
“这个拿着镜头的人的声音怎么好像你啊？”
“你还说我，你不觉得刚刚的女声很像你吗，慕曦？”
“我也不知道啊，总不能说我上镜了吧。”
只见镜头一转，一个少女的面庞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那正是慕曦的脸。
“哇，慕曦，你上镜了。”
“哇塞，我真的出镜了……不对，这应该不是我吧。”
确实，不需要仔细观察，都会发现屏幕上的少女并非人鱼，而是和少年一样的人类。
而且她的双眼是黑白分明的瞳孔，而非慕曦那满是星辰的双眼。
她应该只是长得像慕曦罢了。
“都走半天了，很累的。”
“你体力不是一直比我好吗，再耐心一点吧，慕曦。”
很好，这不是慕曦还能是谁？
少年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人鱼少女，对方此时正一脸心虚往船边缩。
少年自然不会给她机会。
“慕曦，解释一下。”
“啊哈哈哈，你是要我解释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少女讪笑着靠到了船边。
想跑？没那么容易。
少年一把抓住了少女的鱼尾！
“哇！流氓，你在干什么？开放手！”
“你先解释一下你怎么在电影里，还不是人鱼？”
“我怎么知道啊？可能是同名长得又一样而已啦。”
“别装了，你从一开始就认识我，很多细节都暴露了，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啊？”
“隐瞒你是个笨海龟！”
少女鱼尾一甩，挣开了少年的手，翻身坠入了水中。
看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星光的深处，少年叹了一口气，只能将目光转回了电影屏幕。
屏幕上，宛如过往的黑白影像仍在讲述着故事。
在镜头里，作为第一人称视角的少年走在前方带路，时不时回头看看少女的情况，虽然大部分时候得到的都是一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四周的树木突然消失，一切都豁然开朗：前方是一个山崖，在山崖后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海平线。
但问题是——
有一条红色的警戒线拦住了山崖。
“就是这里了。”
镜头转向了少女。
少女则一脸担忧。
“你确定要进去，这处山崖不是很危险吗？”
“又没出过事故。”
“但并不代表不会出事故。”
屏幕中，同样名为慕曦的少女认真地盯着镜头——也就是正盯着作为第一人称发声的少年。
“给我个明确的理由，不然我会揪着你的耳朵回去的。”
镜头晃动了一下，似乎在暗示少女现在是认真的。
若是给不出合适的理由，这个固执又有主见的少女绝对会揪着他的耳朵回去。
“嗯，是这样的，我以前也不会随便进去，但在某次，呃……事故中，我偶然进去了一次，然后，我看到了很漂亮的风景。虽然那一次误闯很不对，但对我来说却有不小的意义，所以我也想带你看看我在那时候见过的风景。”
十分诚恳的话语，但少女依旧十分狐疑地盯着镜头。
仿佛坐在船上的少年就是屏幕中的少年一样。
“那我顺便问一下，你所说的事故是？”
“……连这个都要问吗？”
“废话，你平常那么老实，跑那么远闯进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本小姐十分好奇。”
“你说话口气什么时候那么刁蛮了……”
“在你向我表白之后。”
少女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娇羞，但是黑白的影像并不能传递更多的细节。
“可不能给你太多糖吃，不然就把你宠坏了。”
“啊对对对，等你开始宠我再说。”
“行了，别转移话题，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故，把你这个乖宝宝带到了这个禁地呢？”
镜头晃动了一下，显然心虚了。
“啊，果然有问题，别想跑！”
“就不能以后再说吗？”
“不能。”
镜头里，少女的手一下子就伸出了镜头外，然后，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镜头晃动——显然，少年被揪住了耳朵。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行行行，我说我说，我和老周他们打了个赌，只要我敢进去在里面呆上二十分钟就算我赢。”
“哼，果然是那个二货，你们赌了什么？”
“赌……”
“快说，我亲爱的男，朋，友！”
“赌的是你啊！”
少女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镜头一阵晃动，少年趁此机会摆脱了少女的纠缠，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问就问了嘛，你揪那么狠干什么？”
“啊，这样，抱歉啊……”
少女像是卡壳了一般身体僵硬地转过身，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
“唉，你们男生好无聊啊，这种小学生才干的事你们也弄得出来，傻了吧？再说了，这种事情不应该当事人决定吗？”
“这个吗，那时候不小心上头了嘛。”
少女似乎是很泰然自若，少年则有些小尴尬。
“行了，反正那个二货犯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下一次那家伙再烦你，你别理他就行了。”
少女似乎是接受了少年的理由，率先掀起了警戒线往里面走去。
“你走前面干啥？你又不认识路。”
“要你管。”
少女任性地走在前面，根本没有机会看清她的表情。
很快，少年便超过了少女，在前方带路。不得不说，他挑选的道路很有眼光，基本上都是平坦的小路，甚至连杂草都没有。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一个狭窄得只能一次性通过一人的转角，那里的另一侧便是悬崖，虽然不高，但离海岸线有着不小的距离，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在这一段少年少女都是非常小心地贴着另一侧的崖壁走了过去。
即使隔着屏幕，坐在船上的少年也能听到悬崖下海涛翻滚的声音，碎石坠落的声音和咔嚓声。
但这个转角的空间对于一个人来说完全是绰绰有余，两人很快就绕过了这处崖壁。
接着，是两块岩石间的缝隙。
不宽但也不窄，两人侧着身就可以通过。
刺眼的光芒从缝隙的尽头传来。
当两人穿过缝隙后，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一群洁白的海鸥受到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向高空，顿时，镜头里一片雪白。
而当这一抹雪白退去，黑白的电影画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彩色，蔚蓝色和深蓝色的画卷就在远方。
那是一片梦幻的景象。
洁白的海鸥点缀着四周，更远处就只有两种不一样的蓝色交接在一起，仿佛一个老练的油画家在世界的尽头轻轻勾勒了两笔。
没有海岸
没有船只。
没有白云。
只有海鸥和他们两个人而已。
仿佛这一切都只属于他们。
“哇……”
少女惊讶地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这片区域唯一一处凸出去的悬崖，海岸线远在后方，现在刚好是中午时分，附近本应该来来往往的船只刚好都在海港那里。
由于这里地势较高，海水的咸腥味并不怎么明显，又因为鲜有人踏足，海鸥们都栖息于此。
简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怎么样，确实是个好地方吧。”
“确实……看样子偶尔打破一下规矩确实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呢，偶尔的话。”
“我觉得以你的任性程度，很可能以后随时都会跑过来……”
“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
“我要是来，也会拉着你一起来，不然还有什么意思呢？”
少女坏笑着看向了镜头，像是成功打出一击似的。
那一瞬间，屏幕外的少年有些哑然，这满是小心思的坏笑与那躲在星海深处的人鱼少女的坏笑居然重合了。
屏幕镜头再次晃动了一下，然后很不自然地转向了大海。
“上次我来的时候刚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太阳刚好从另一侧照过来，海洋是金色的，天空是红色的，和现在比又是另一种景色。”
“真的？那下次我们在傍晚的时候来吧。”
看着少女几乎是冒着小星星的眼睛，少年却只能无奈地泼了一盆冷水。
“以我的经验来说，最好别这样。”
“以你的经验？”
少女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你和那个二货打赌的结果出了变化？”
“那倒没有，我确实在这里呆满了二十分钟，但二十分钟后我被警察请去喝茶教育了。”
“唉，为什么？”
“有个在海上回收垃圾的大叔看到我后以为我要跳海，报了警，所以我刚一出去，就被赶来的警察抓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一只海鸥发出一声怪鸣，少女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你进局子里喝茶了？”
“晚上进去的嘛，吃瓜的人少，就没传播开。”
“哈哈哈，你也算丰富人生阅历了。”
“要不要你也试一下？”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找了一块平整的石板坐了下来。
海鸥们在四周徘徊了一会儿，看见两人没有什么动作后，就重新落在了山岩上，少年和少女依靠着彼此，享受着凉爽的海风，良久，少女才略微遗憾地打破了沉寂。
“这里估计也就中午的时候适合自杀了。”
“慕曦，我觉得我们可以停下这个话题。”
“确实……啊，大叔他们下午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唔……一点半？”
“现在都一点一刻了，要是他们提早出海，我们就完蛋了。”
“确实，那几个大叔眼睛就跟望远镜似的，咱们快跑吧。”
海鸥再次飞向高空，白花花的，令人一阵恍惚。
于是，镜头从彩色变回了黑白，少女率先走在了前方，迅速穿过了前方的缝隙。
“等等我啊。”
“你快点啊。”
“你走太快了。”
“是你太慢了。”
少女坏笑着穿过羊肠小道，又迅速地转过了那处贴着悬崖的转角。
少年连忙跟了上去，他走得太快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到脚下的“咔嚓”声。
“小心！”
但警告声还是晚了一步，失重感一瞬间从脚下传来，四周的一切都向上飞去。
然后少年坠入了大海。
先是一阵挣扎，可镜头依旧在海水中起起伏伏。
显然少年不会游泳。
在最后的那一刻，一个影子从空中坠落，接着一切归于黑暗。
……
伴随着一声咔嚓，屏幕闪了一下，电影彻底停止了播放。
电影院的穹顶缓缓打开，天空城就在上方。
但少年根本无心关注四周的变化。
电影院下潜，大量的水花携带者星光飞溅而出，宛若洒向空中的宝石。
但直到电影院彻底沉入水中，少年都没有一点动作。
一直躲在水里面的少女总算从水里面露出了头。
“你还好吗？”
听到少女的声音，少年才缓缓回过了头。
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面庞。
“慕曦，我终于见到你了。”
少女有些愕然。
“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并没有解释而是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刚刚想起来了所有的事。”
“……嗯，我看出来了，先让我上去吧。”
少年点了点头，将少女伸过来的手紧紧抓住。
少女的手似乎更是娇小了。
但少女始终是少女，生命停止前进的她是不会再有变化的。
所以……
少年看向了一旁的海水。
水面上不再是少年的脸庞，而是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容。
他早已不是什么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