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拉着男子的手走进了舞池，在舞池里跳舞的人们纷纷为这对新人让出了道。
男子不安地看着少女白裙下露出的小腿，似乎有些担心。
有点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此时正套在少女的小脚上，简直和灰姑娘如出一辙。
难道她还有这种兴趣？
男子对自己舞伴有如此浓厚的少女心而感到好笑。
“看什么呢，色鬼？”
抬起头来，只见少女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瞎说，我就担心你的腿，不会有事吧？”
“噗呲，别想了，这可不是人鱼公主的故事，我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人鱼啊，就算找回了双腿又有什么影响呢？真要说的话，我现在应该更像灰姑娘才对。”
若真是这样，那还好。
于是，男子跟随着少女的引导，走到了舞池的中心。
悠扬而轻快的音乐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是一首熟悉却又叫不出名字的圆舞曲。
四周的人影踏着音乐的节奏愉快地跳起了舞，舞池中的两人自然也逃不过。
不如说踏入舞池，不就是为了共舞一曲吗？
“慕曦，怎么办？我不会跳舞。”
“不用担心，跟着我的步伐就行了。”
少女轻轻握住了男子的双手，用几乎可以说是依偎的方式站在了男子身前，两人的气息交融，在有限的空间变得暧昧了起来。
然而，
逝去之人真的会有呼吸吗？
男子只感到内心一阵刺痛。
“在想什么呢？专心一点，小心踩到我的脚。”
“放心，我绝对不会踩坏你的水晶鞋的。”
轻踩着圆舞曲的音符，男子与少女随着乐点翩翩起舞，水晶鞋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恰当的节奏也让这些叮当声融入了圆舞曲中，成为了其中一份子。
轻快的欢笑声悄悄在人群中散播着，每一个舞者都在音乐和舞步中向舞伴倾诉着自己的欢乐。
除了男子与少女。
“慕曦，你又踩到我了……”
“啊哈哈，抱歉，毕竟太久没用双腿走路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水晶鞋多次踩在了男子的靴子上，一两次还好，但四五次过后，他的泪花都被踩出来了。
少女有着跳舞的意识，明确知道下一个舞步该怎么走，但她的脚步显然跟不上她的动作，这反倒让跟上她节奏的男子被连踩了好几脚。
磕磕绊绊的舞蹈依旧在继续。
少女的脚步逐渐变得轻盈，仿佛每一步都像是蜻蜓在水面上的轻轻一点，这使得男子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跟上少女的节奏。
合着音乐，踏着节奏，踩着音符，少女引导着男子在舞池中飞舞，莲步轻移，裙摆飞扬，乌黑的长发与洁白的长裙相融，宛若最华丽的舞池旋风，掠夺走了场上所有人的视线。
惊呼声此起彼伏，其余舞者的舞步都因为这华丽的旋风而停顿，似乎都在为这个靓丽的旋风让步。
至于男子吗……
可能更像是被旋风卷起来的受害者吧。
仅仅是为了跟上旋风的步伐男子都要拼尽全力。
他也不是没尝试过让少女为他放缓些节奏，但在看到少女那兴奋愉悦的表情后，他彻底打消了念头。
这个疯丫头玩嗨了。
于是，男子只能认命地跟上少女的节奏，而不是被这个疯丫头的狂乱舞步给甩飞。
反正她应该很久没玩那么嗨了，那这一次就让她玩个痛快吧。
于是，不起眼的黑色身影不着痕迹地融入了黑色与白色的狂欢中。
就在这时，一些场景在脑海中闪过，男子一瞬间就想到了为这场狂欢增添更多惊喜的方法。
“呜——”
一声悠扬的鲸鸣从远处传来。
圆舞曲被这一声鲸鸣打断，舞池上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舞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星海深处只有明月。
但紧接着，一只海豚从海中跃起，飞过了舞池，落入了另一边的水中。
那并不是真正的海豚，而是由水花组成的海豚，泛着星光的身体在黑暗中是如此耀眼。
第二只海豚跃出了水面。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四只海豚开始围绕着舞池戏水，悦耳而充满活力的叫声让台上的人群惊喜地讨论了起来。
少女停下了舞步，一脸惊讶地看向了逐渐热闹了起来的星海。
“你做的？”
“嗯哼。”
男子牵着少女的手来到海边，看着那四只嬉戏的海豚。少女有些惊讶地遮住了嘴，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情景会在这片星海出现。
“呜——”
鲸的歌声再次从星海中传来，这一次更近了。
伴随着阵阵鲸歌，几只海龟出现在海面上，晃晃悠悠地游了过来，星光闪烁的它们即使是在星海中也非常显眼。
下一刻，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海水中跃出。
那是一匹长着翅膀的天马，星光与海水构成了它的身体。
天马在几只海龟的背上前进着，最终，它在最后一只海龟身上一跃而起，飞向空中。
闪烁着星光的天马向着舞池飞了过来，嘶啼声是那么的清晰真实。
翅膀挥舞，马蹄奔腾。
天马从男子和少女两人头顶飞过，洒下满天的星屑。
每踏出一步，天马的身体就消失一些，但它依旧在空中奔腾飞跃，越过舞池，最终，天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坠入了星海。
一开始，少女似乎打算追着天马的身影，但仅仅是走了几步，她便停下了步伐，静静看着天马消失在大海中。
“怎么了？”
面对男子的关心，少女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鲸鱼的歌声已经近在咫尺。
男子和少女观察到水面下似乎有什么巨物移动，紧接着，一个小岛一般的巨大身影从水面下浮起。
“呜——”
一声鲸鸣，水柱从鲸鱼的头上喷出，飞溅的水花让少女又惊又喜地遮住了身体。
看样子，即使到了这个世界，她也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鲸鱼。
鲸鱼缓缓地游到了水池边，用巨大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少女。
少女缓缓走过去，想要轻轻触碰那头温顺的巨大生物。
但鲸鱼只是鸣叫了一声，缓缓离开了舞池，潜入了大海。
面对这无声的拒绝，少女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
可就在下一秒，巨大的鲸鱼从海面高高跃起，伴随着鲸鸣，星光和水花随着它那优美的身姿洒落，黑暗的空中顿时闪耀了起来。
“呜——”
随着最后一声鲸鸣，巨大的身体坠入了大海，在人们的掌声和惊呼声，溅起了千层浪花与星辰。
真美。
这一结果远远超出了男子的预期。
他转头看向少女，想从她口中得到对这场意外表演的评价。
但在落下的星辰和水珠中，他看见两行清泪从少女眼角滑落。
“慕曦，你没事吧？”
“啊？”
少女这才察觉到了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泪水。
“没什么，只是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实在是太感动了。”
少女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泪水拭去，然后，她踮起了脚尖，轻轻在男子脸上吻了一下。
“谢谢你，给我看了这么美丽的风景。”
这一次，男子并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略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
早知道当初去看一遍《哥斯拉》了，那样也许还能在这星海中将那头巨大的海中怪兽给还原出来。
心满意足的少女拍了拍手，舞池里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华丽的装潢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大理石地面依旧洁白。
男子牵着少女的小手，重新乘上了小船。
少女站在船上打了一个响指，洁白的舞池缓缓沉没。
接着，少女跃入了大海。
几秒种后，她再次浮起，青色的鱼尾在身后轻轻拍打着水面。
午夜十二点已过，属于人鱼少女的魔法时间结束了。
“这就是我能搭建起来的最珍贵的宝物了，感觉如何？”
看着少女那有些不安的表情，男子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是吧，虽然最后的风头全被你抢了。”
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于男子来说，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没眼前这一笑炫目。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呢，我的人鱼公主。”
“嗯……先回银河去吧，还有，我才不是公主。”
少女掐了一下男子的腰，又被对方跳起来的动作逗得笑了半天。
小船向着远处的银河前进。
少女继续在前方牵引着船，加快两人的前进速度。
“刚刚那些景象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啊？”
“以前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电影社因为缺人把我强行抓了进去，我在里面看了几部电影，印象非常深刻，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看样子你也不全是很糟糕的经历嘛。”
对于少女的评价，男子细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有可能。
至少在他兼职了五年的书店里面，那个老爷爷店长没少给他涨过薪水。
虽然原因很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很少回家看他，而把男子当成了替代品，但那家书店确实成为了他调整精神状态的港湾。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毕竟他已经丢下了一切。
“你对我临时还原的景象感觉如何？”
“太壮观了！”
少女的表情变得十分兴奋。
“毕竟我这边能收集到的记忆碎片十分有限，你能这样直接还原出来真是太棒了。”
“你那么喜欢啊？”
“当然了，死人的乐趣肯定比活人少很多啊，好想再更多地体验一下啊。”
“……抱歉，我这几年没去体验多少新鲜事。”
“没关系，还有机会。”
嗯？
男子还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便被少女的声音打断。
“快看，银河到了。”
洁白的飘带再次出现在了前方。
在小船进入了银河后，少女便爬上了小船，男子也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接下来呢？”
“嗯……就顺着银河前往那月亮吧。”
“那就这么办吧。”
少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船边，而少女则坐在了船头，将青色的鱼尾放入水中，星光随着水纹散开，又顺着漩涡状的水流汇聚。
有那么一刻，少女妖艳得确实像极了书中的海妖。
槐襄的眼睛凝滞在了那一抹摄人心魄的妖艳上，久久没有离开。
“槐襄？”
“啊，哦哦哦，怎么了，慕曦？”
没有注意到对方眼光的少女对男子的尴尬感到疑惑，但她也没有继续多问。
“你想听我唱完那首海龟之歌吗？”
“嗯，好久没有听你唱这首歌了，这好像是水族馆里播放的一首歌，我们一起去的那一天，你在里面呆了一个下午，就是为了学会这一首歌。”
“嘿嘿嘿，没办法，我喜欢嘛。”
少女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在看见男子端正地坐好后，她便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唱出了美妙的歌声。
“海风携着暖流飘入深海，带来温暖和鱼群。”
“海龟群顺着洋流游入深海，彼此相依，永不离散。”
“唯有一只海龟，远远迷失在深海，独自迷茫。”
“笨蛋海龟啊，因为自己的错误，丢失了自己的洋流。”
“失去家族，远离鱼群，他将去往何方？”
“洋流不在，海龟彷徨深海；族群远去，关怀逐渐消散。”
“鱼群远离，腹中饥饿满溢；异族排斥，痛苦永不停止。”
“迟钝的海龟啊，满是伤痕的海龟啊，应该去往何方？”
“若是无人关怀，悄悄死去又有何妨？”
青色的鱼尾伴随着歌声轻拍着水面，男子的手指悄然旋转，跟随着歌声的节奏有序晃动。星光似乎变得更加闪耀，伴随着歌声，星星似乎悄悄地从海面上升起，宛若荧光一般让整片星海都熠熠生辉。
月光变得更加皎洁，天空之城愈发耀眼，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响应少女的歌声，为这片孤寂而冷清的星海带来最美丽温暖的光景。
“海龟不再滑翔，抱着绝望直坠深海。”
“海中黑暗欢呼雀跃，欢迎堕落的新生儿永陷梦乡。”
“大海呜咽，为世界失去一个笨蛋而感到心碎。”
似乎是感受到了歌声中的绝望，四周的光芒缓缓消散，就连远处的月亮都失去了光辉。
突然，少女的鱼尾下一闪，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四周的一切逐渐恢复了光明，而少女压抑的歌声也在这一刻转变。
“一点星光照亮了深海，青色的身影划破黑暗。”
“不畏黑暗的小鱼勇敢地穿过无边黑暗，带来光明。”
“海龟疑惑，还是向那一点光明追逐而去。”
“小鱼勇敢，海龟坚持，孤独的彼此在黑暗中相伴。”
“拂晓的阳光照入深海，洋流已在前方。”
“海龟欣喜前往，恍然回首，小鱼早已消失在身旁。”
“那点黑暗中的光宛若神明指引，亦如梦境假象。”
“终末，海龟飘入洋流，奔向远方。”
一曲歌毕。
少女的歌声消散在星海之上，男子一阵恍然，他望向四周，星之海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就像梦境幻象一般，只存在于他的脑海。
“你觉得我唱的歌怎么样？”
少女笑嘻嘻地看向了男子，似乎在为完整地唱完这首歌而感到愉快。
而男子自然也是做出了最诚恳的赞美。
“嗯，非常好听。”
“呼啊，好久没像这样唱歌了。”
“你在这里的时候从没这样唱过歌？”
“对啊，又没人听，唱得再大声也没有意义吧。”
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男子看了看前方，银河似乎快到了尽头，水面的那一轮皎洁让周边海域里的所有星光都黯然失色。
两人已经快到达月亮了。
男子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他这才想起来，少女曾说过月亮太冷。
现在还未到达月亮，小船上的温度就已经无法挡住船外寒冷的侵袭了。
男子看了一眼少女，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在冰冷的星海里遨游，少女比他更不惧寒冷。
于是，男子坐正了身躯。
若是这点困难都无法忍住，那他接下来又怎么可能跟随少女呢？
少女倒是没有注意到男子的心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月亮。
然后，她看向了男子。
“槐襄。”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回去。”
男子有些哑然。
“……回去？”
“是的，回到人世中，那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
“我只是没对你的猜想做出纠正，并不是默认了你的猜想。”
男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那我们现在在哪？”
“生与死的境界线上。”
“境界线上？”
男子似乎一下子就掌握了关键词，他抬头看了看空中那车水马龙的城市，又看了看不远处水面下的明月。
天空通往人间。
明月通往幽谷。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别骗我了，如果这是境界线的话，那你怎么在这呢？”
“因为我在等你。”
少女那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睛停留在男子的脸庞上。
“我早该顺着月光进入幽谷，但我不肯离去，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所以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男子想起了少女之前的回答——人鱼生活在星海里不是很正常吗？
真正的答案实际上应该是——为了生活在星海，所以才变成了人鱼。
“那我现在不是过来了吗？走吧，我们一起去幽谷。”
男子急切而诚恳，少女却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都等了我九年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个白痴用了这种死法，我对你很不满意。”
少女恶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气鼓鼓地扭头看向了远方。
对于少女的反应，男子只是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要骗你吗？”
少女哼了一声，并没有肯定或否定。
但男子知道她是知道原因的。
“因为我如果是被社会压垮的话，你只会骂我一顿，然后让我留下；但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找你而下来的话，你肯定会把我赶回去。”
“不然呢？你若只是受限于能力的话，我就当我的命丢给了大傻蛋，有点看走眼算了；但你仅仅是因为想要见我，就去死的话，你干脆把我的命还给我算了。”
“我一直都想还你啊……”
“正因为你没法还给我，不才应该好好珍惜吗？”
少女的呵斥让男子无法反驳。
九年过去了，少女依旧可以像过去一般训斥他。
这不禁让他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就是想起以前，你也经常这样训斥我。”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你总是在一些地方缺心眼还钻牛角尖，不骂你一顿，你都不知道什么叫收手。”
“是啊，真是令人感到怀念，这九年以来我一直都在想着，要是你还活着，你会怎么骂我，要是你还活着，你会对哪些东西抱有很大的兴趣，要是你还活着，我遇到那些难题的时候，你会骂我还是鼓励我……我一直都思考着这样的事。”
男子一脸祥和地诉说着不应存在的幻想，而少女则苦涩地抿了抿嘴。
槐襄在做一个梦，而少女必须打破这个梦。
哪怕这也会让她心碎。
“可是我已经死了。”
这便是一切的隔阂，无法跨越，坚实无比。
“是啊，你已经死了——”
男子看向了天空，或许他对那耀眼的人之世还有一丝留恋与不舍，但人之世并没有少女的身影。
“——所以，我才来找你。”
这是迟到了九年的殉情。
并非是懦弱，更不是逃避，他只是受不了没有少女的世界。
九年前，他因为许多原因没有做好准备，或许是对死亡的恐惧，或许是对家人的不舍，或许是自己的债还没有还完，总之，他并没有立刻追随少女的步伐。
但在做好一切准备后，他果断走向了良夜。
“你不也是也一直在等我吗？刚好我现在就来找你了，我们可以一起前往幽谷，把失去的时光都给补回来，这不好吗？”
少女笑了，伴随着她笑容的，是一滴从眼角滑落的泪花。
她爬到男子身前，轻轻捧起了那满溢出悲伤的脸庞，用那映射着星空的双眼看向了男子的双眼。
“当然不好了，这世上没有谁是离开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只是会有点难熬罢了。我们也许会很久都没法相见，但我们都在等待彼此，都是一样难熬，可以说是谁都不亏是吧。”
“可是……”
“但你要是真这么死了的话，先不说浪费生命这事了，你还有那么多未了之事，你应该怎么办？”
“未了之事……”
“你不会真的以为将医疗费和欠债还清了，你就真的完全弥补了你犯的错误了吧？”
看着眼前有些恍然的男子，少女似是有点心疼，她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了男子的额头上。
这是她在过去都未曾做出的动作。
少年额头传来了人类应有的温度，温暖而又残忍地告诉了两人之间无法轻易跨越的隔阂。
“先别说阿姨要是听到了你自杀的消息后会怎么样，你不会真的要把一切丢给那个影子吧。”
少年身体一僵。
影子。
那个在皮影戏结束后将他抛出舞台的黑影。
男子在找回记忆后才明白黑影的身份，而少女似乎一开始就明白了一切。
那些关于影子的疑问都只不过是用来掩饰的谎言。
毕竟是他的青梅竹马啊。
男子动摇了。
影子之所以是影子，正是因为陪伴太久了反而很容易忽略他，而男子显然忽略了这个那个影子。
“不如我们做一个约定吧，或者说请你帮我一个忙，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吧。”
少女松开了男子，拉开了一点距离，笑盈盈地看向了他。
这不禁让男子怀疑这少女又想到了什么样的坏点子。
“既然你觉得活着很没意思，那我给你布置一个任务，虽然对你来说有点折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完成，怎么样？”
“……说吧，什么任务？”
“我希望你能够把人间所有新奇的事物都体验一个遍，然后，你带着这些珍贵的记忆碎片回到这里，我们再一起全部体验一遍，把我们所失去的时间全部补回来。”
……好强的想法。
男子从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
他回想起少女对那些场景的细腻搭建，那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那活灵活现的红色舞狮、那舞步交错的水上舞池……
说来可笑，逝去的少女比还有一线生机的男子更向往那人间。
少女向往人间的美好，男子吃尽了人间苦头。
真可惜两人没法交换生命。
男子苦笑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少女在舞池中的狂乱舞步和她看着鲸鱼跃起时留下的泪水。
她确实爱着那边的世界。
或许，他这条烂命可以尝试去满足他爱人的小小心愿。
“怎么样，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少女微笑着询问男子，仿佛吃定了男子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
也许她真的是海妖呢。
“……就这样吧。”
男子接下了这一任务，为了两人一同享受人间欢乐的奢望。
“那么，约好了，拉钩。”
“……拉钩就算了吧。”
“有点形式的承诺会让人更加记忆深刻。”
“好吧……”
于是，那如魔咒一般的约定便在星海之上用最为童真的仪式定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