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不知何时睡着的我突然惊醒。
打了个寒颤，擦擦眼睛迷迷糊糊向四周望了望，才发觉已经到了午休时分，教室里并没有多少人。
或是昨晚几乎彻夜无眠没有休息好，抑或是倒春寒雨来得太突然，总之我的脑袋阵阵发晕，是感冒了吗？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闭上眼睛用拇指轻按不停涨动的太阳穴，希望以此减轻头晕的症状。可越按我的知觉就越清醒，晕眩裹挟着越发明显的痛意一齐涌上大脑。
不行，我需要休息。
那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倒在书桌上。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深远。
我做了一个梦。
黑暗中的我一直在向前奔跑，不知疲倦，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奔跑。前方有什么呢？我是在追逐什么吗？突然黑暗之中透出一丝光亮，当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奔跑着，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迫不及待地向那个方向伸出手——
“你醒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由远至近。
顺着声音的来向，我微微抬起头，这才模糊地看到了熟悉的黑色短发。
“我还以为你要就此长睡不起了。”
脑袋好热，好沉……为什么萧予陌会站在我的旁边？啊，我懂了，想必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这是梦境。
“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认识我吗？”
声音好轻，像是从远方飘过来的。
“当然如此……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萧予陌……即使你化成灰……我都能找到你……”伴随着喑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过往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
与此同时大脑的晕眩感越发强烈，痛意已经转变为剧痛，手脚也开始麻木。
我痛苦地呻吟。
“你怎么了……你……”
“明明……你说过……我和你……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
未经允许再次闯入我的梦境。
我呢喃着，落入无尽的黑色虚空。————————————————————
“……老师……他怎么样了……校医老师……”
我被一阵声音吵醒，而且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像是冉衣玖……
想睁开眼睛，但窗外的阳光刺得我只能暂时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天晴了啊。
一时间，我还不知道我身处何地。
渐渐地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这才知晓了我此时所在的位置，以及看清了我旁边的身影。
“这次醒了。”
萧予陌坐在离病床床头几米远的椅子上，没戴眼镜的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嗯……”
感受着嘴里残留的淡淡甜味，我坐起身戴上眼镜，不知道在现在这个场景该说些什么。
啊。谁来救救我。
冉衣玖跟在校医老师身后走了过来。
“长期的睡眠不足，加上今天天气的突然变化导致了低烧，”校医老师顿了顿，“而且同学，你在学校是不是总低血糖啊？”
“啊，是的，有的。”
“怪不得这位女同学一进门就问有没有葡萄糖呢。”校医老师笑着，目光停留在萧予陌身上。
心头一跳。
“早午晚三餐一定要按时吃，你们这代年轻人啊，总是……”然后校医老师开启碎碎念模式，后面的话我完全没听见，只呆呆地望着萧予陌。
她怎么知道……
“凌熇琛，你感觉好点了吗？头还晕吗？要不要回家休息？”冉衣玖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话说你不要若无其事地把手探到别人的脑门上摸啊。
我躲过她伸过来的手，“嗯，老毛病了，没事，已经好多了……你怎么来医务室了？”
躺在床上身边围着人让我感觉有点羞耻，于是我一边问一边不动声色地坐起身子准备下床……话说是谁把我搬过来的？还有是谁帮我脱的鞋啊？应该是校医老师吧！肯定是校医老师吧！
“我……听说你在教室晕倒了，朋友病了我当然要来看望啊！”冉衣玖突然凑近，两手握成小粉拳，脸也红红的。
我怔了好几秒，缓缓避开她的视线，弯腰低着头把鞋带解开，再系好，嘴里嘀咕着，“我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
我下床，萧予陌也站起了身。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只看着地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有那样的眼神。
她的眼神，为何有些……落寞？
……
“注意保暖，给你开的药不要忘了吃，实在难受就回家休息。”
“谢谢老师，给老师添麻烦了。”离开医务室前我向老师鞠了一躬。
“知道添麻烦就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朋友担心。”校医老师挥挥手，和蔼地笑了笑。
在返回教室的路上，我走在中间，而萧予陌和冉衣玖就走在我两侧……我是什么地方大佬吗？
“凌熇琛同学，你……以前就认识萧予陌同学吗？”
“啊……与其说认识，不如说是……呃，是初中，呃，隔壁班的同学。”我不敢看萧予陌。
“……”
余光却瞥见萧予陌的视线慢慢转向窗外，而后微微张开口，但什么也没说。
我说谎了。
但我知道萧予陌是不可能去拆穿我的，应该说是不屑于拆穿我吧。我知道的，哈哈。
能感觉到冉衣玖的视线在我和萧予陌之间徘徊。
“噢……这样啊。”冉衣玖对着萧予陌友好地微笑。
“那就多多关照啦，萧予陌同学！希望和你也能成为朋友呢！”
冉衣玖停下脚步伸出手。
萧予陌稍稍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露出一个并不很标准的笑。
“那……请多关照，冉衣玖同学。”
啊……走廊真长。
快到班级时我远远看见同学们正在上自习，于是我停下说道。
“你们先进班级，我过一会再进去。”
“为什么？”萧予陌盯着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过一会再进班级？”
“……原因很明显吧？”
“我不明白。”我捕捉到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但稍瞬即逝。
“不可能。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不明白，唯独你不可能不明白。”
而后四目相对无言，她转身走进教室。
四周安静下来，冉衣玖呆呆地望着我和萧予陌，仿佛刚才我和萧予陌似争吵非争吵的场景不曾发生过一样。
烧仍然没退，但我很清楚地感知到气血正在疯狂上涌，大脑发麻发涨。身旁像是有热气，眼睛所见之处都沾白光。
“凌熇琛……你还病着别这样……”冉衣玖一把拉住我。
我甩开她。
别拦着我，不值得。
我需要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必须。
我转身逃命般地冲向卫生间。
“萧予陌……萧予陌……”我口中呢喃着，不停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到了嘶吼的地步，恨不得将这个名字咬碎，咬碎！
“这是搞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拼命想忘掉你的时候又出现在我身边！你，为什么要对我露出那样的神情？你……我明明是你曾经最讨厌最不想碰到见到的人，明明你处处躲着我！但是你现在搞这些表情又是为什么！啊？？我不明白！！你告诉我！！！”我咆哮着，一拳又一拳，砸向卫生间的墙面。
一拳。一拳。一拳。
“你凭什么值得我去念念不忘啊？我……又为什么……我真的不想啊……真的不想……真的……”
声音逐渐微弱。
良久，许是血腥味刺激到了我，或是拳头上沾了泪水点点刺痛的感觉唤醒了我。
癫狂过后，便是潮水般涌来的自我厌恶。
眼镜早已不知道丢在何处，眼前一片光怪陆离。
我无力地滑坐在地面上，蜷缩身体，掩面，久不能起。
这样我不就像，再次陷进那年……噩梦缠绕般的夏天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