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风雪飘忽不定,车子本应是小两口秘密幽会的不二选择,可他们却在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两具尸体从天而降。车子停在山脚下,十几米外的那条道路可以通往城市。这点距离一踩离合就能轻松碾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远离,两人刚开始的戏谑转为此刻的诧异,想象他们还在垂死挣扎的那副可怜虫模样,却不由得全身发冷。
「这该死的鬼天气。」
「怎么回事?」
那人看了一眼身旁叼着已经烧到烟嘴的身着白大褂的男人,眼中传来的不只是疑惑,还有质问。
「……不可能,没有飞机降落的声音,也没有人从公路进出,他们还在山上。」
「可是——」
「你觉得就凭两个还不过十岁的小鬼有这样的能力吗?这座山光是海拔就可以让人摔得粉身碎骨,逃离,哼!简直痴人说梦!」
「要不,再等等?」
难以让人信服,这种无根据的想法一旦冒头就在心底不可抑制地生长。医生一口吐掉剩下的烟蒂,关上了两边的车窗,终于在一番无声的心理较量中败下阵来,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踩住油门,一个加速甩尾立刻冲上山顶。
「去看看他们死了没。」
由下至上蜿蜒崎岖的道路难以让人恭维,就连他这样一流的车技也是无法顺畅地行驶上去,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实验区域,试想谁会特地去在这种偏远地区修建一个专业设施呢?
一边谩骂着无法再提升的龟速,一边暴躁地拍打着无辜的方向盘,另一人虽无言却也没有多少镇定,两人的眼里光怪陆离,许多杂项配合时机一时挤满了两人的大脑,到底他们应该是期待再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上坡总是比下坡难熬,更何况在这冰天雪地里道路都结了一层不算薄的冰面。他们干脆丢下车,穿着昂贵的不像话的皮鞋,哒哒着,向着不远的山顶进发。
果然,感觉快多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寒冷,冷汗却是越来越多。
像是救援人员般穷尽手段寻找生还者,一般的结果与眼下的情况一时无二。
「肯定有什么地方错过了!他们一定还在!」
「在哪儿?那堆废墟下面?」
「难道是那道闪电!」
医生想起了刚才那道似乎是幻觉的闪电,但随即就被理智强行压了下去。这种天气是不可能出现闪电的,更何况有了闪电又怎么样!
对啊,医院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了,一览无遗的山顶根本无处可藏。
没错,即便一开始就有了差不多的预想,但当结果降临到头上时还是希望能够骗过自己。
沉默了许久,提供药剂的家伙不甘地怒吼。
「为什么,你当时怎么会接下这该死的任务!你凭什么以为真的能靠你自己抓到那力量啊!你个蠢货!」
他一手攥着医生的领带,飞溅的唾沫星子中带着谩骂,看着这张臭脸,他已经能想象到这张脸被撕碎后会是什么模样。右手徒然积蓄大量的力气,但始终没有找到倾泻口。
他还不想,就这样死去,可是这样一个重要的任务就这么毁在自己手中,明明是一个简单至极的任务,他自己都没想到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早该想到的,没可能那么容易,在那道雷电劈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来个晴天霹雳。
「那个小家伙很像我的妹妹。」
「哈!」
「我没有故意,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我也没想到。我的妹妹,早就去世了。」
他稍微克制了口气。
「因为什么。」
「那个医生把她当做试验品,像个只是稍微有点癌症的小白鼠,他从来就没有想治好我妹妹。」
「于是,你成为了另一个他。」
「第一,我只是想快速了结他的痛苦。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能改变妹妹的命运,那连他我都可以救过来。我知道光靠我自己一人没办法救得了我妹妹,所以我才加入了你们。」
他沉默不语。他没心情听他在这胡言乱语,但又能怎么样呢,跟之前的他们一样,现在自己是死路一条了。
生命,是宝贵的啊。
当然了,当然想过啊,但这在魔鬼医生残酷的外表下却轻于鸿毛,他也只剩下妹妹一个亲人了。
他们身后的组织是一个联络到整个世界的大型实验集团,没错,是违法的,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们手中的力量也是无法想象的,毕竟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他想要的,也不是正常途径能够给予的。
「可你的妹妹已经死了!」
「原本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也明白死人是没办法复生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非常古老的历史文献,之所以说是非常古老只是因为这本书实在太过破旧,让人不禁怀疑这难道是世界末日之后留下的笔记吗?
表面用一种没见过的皮制包裹着,看起来斑驳不堪,却十分坚韧,甚至比地球上的任何一种材料都要坚韧。真不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浩劫才能残破至此。
「你听说过时光倒流吗。」
「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我只能去相信。」
他轻轻磨蹭着书页一张一张翻过,即便知道用就算用搅碎机都不可能让这东西稍微皱一点,上面各种琳琅满目的奇特能力逐一呈现在图画上,而画面最终停留在一张只有几行字的页面上,文字自然不是现今发现的任何一种文字,只有可能是某种文明遗留下来的文字。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人类,还有更加上等的存在,我相信他们真实存在着,就像这如同荒诞的古书一般。那个女孩的身上有种扭曲时间的力量,因此我甚至无法看清她。」
「所以你断定,她就是那个存在?」
「不,她不是,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我们抓到,但她身上一定携带改变时光的力量。我本来已经通知总部请求支援了,可总部设立在雾都,相距这里起码有几十万英里远,时间根本来不及,而抓住她的机会也所剩无几。」
「然后你就火急火燎地接下了这个连等级都不知道的任务,接着放走了他们?你知不知道作为知情者和传达者的我也要跟你共同承担这个结果,要是成功了还好,但我们失败了,我还得陪你一起掉脑袋!」
「抱歉。」
「别跟我说对不起,去和你妹妹说去。」
两人坐在山崖边上,脚下生风,即使知道很危险,此时此刻却感觉没有顾忌。
阴阳相生,混沌分明,火红的阳光穿透浓云,宛如超行星的诞生。
忽然,耳边传来了响亮的电话声,一看到来电显示,两人居然还能苦笑一声。
「抱歉,我失败了。」
说着,屁股又向前挪了挪,就等一声令下,希望老板能让他们死的痛快点。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毕竟对面携带着改变时空的力量。我刚刚派武装直升机前往了,你们现在快点过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居然会逃过一劫,两人的反应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以至于差点漏听了后面那一句。
「发生什么事了?」
「呵,好消息。我们从打捞队手里抢到一个像是蛋的东西,柯德博士说这东西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从天而降一架极速下落的武装直升机,这种直升机的速度是普通战斗机速度的五倍不止,可以说是除了火箭以外现今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了。
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花费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隐藏在这座城市最大的世贸中心,直升机直接进入内部,表面上是接待各国的贵客们,实际上暗地里谁都清楚到底在卖的什么关子。
来来往往的科学家们,一个个手中拿着材料记录,具体用在哪里那可不是他们能够接触的,他们只要负责听话做事就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地下实验大厅,一个巨大的培养皿安放在最中央的位置,众多大型云计算机一并与其连接,另有实时监控观察着培养皿里发生的一切状况。科学家们亲自将材料组装起来安配在众多计算机群落上,然后连接到主控制计算机。
一名身着白衣,手带专业试验手套的看起来与众人没两样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两人面前,背对着他们,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颗美丽的巨型蛋状物体。
「对于你们两个的失败,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给我查查你那本书里有没有相关的资料」
原来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大老远地接两人过来,话说这本书迄今为止也就给他一人看过,老板的监控果然是无处不在的啊。
依言一页一页地翻阅着,自小学以来就再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书,可那好歹还有个中文介绍,这歪七扭八的字体别说联想了,他还真有种这种东西是根本想不到的感觉。
明知道这是徒劳而已,不过要是这时候看起来像是松懈了,可能就会被剁头了。
突然,巨蛋仿佛感受到什么似得,自内部传来一阵震动,培养皿当即就产生了巨大的反应,过了一会儿又平静了下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怎么回事!」
某个胆小的家伙如此叫出了声,老板也一阵惊慌,连忙叫来专业人员检查培养皿无恙,然后再加固。
而这个时候,突然有道声音直接送入医生的脑中。
——不,不是你!
「不要慌,大家镇定,听我说。这颗巨蛋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柯德博士公证这股力量将会用来造福人类,只要我们善加利用,总有一天,不!是很快,我们就能摆脱环境的束缚,真正划定新世纪的航标!而这,就是我们向新世纪开拓的工具,我们将用它证明我们才是正确的。」
全场无言地将聚焦点放在了他一人身上。
老板不怒而威,在利益的推动下,借助正义的名义,他们会更加放肆地开发这股力量,而这也是他想看到的。
显而易见,医生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利用这东西?怪物的力量?没可能得,他的确做过许多不切实际的梦,也只是做个梦而已,将梦实现?谁能保证做到的与梦中的一致!
这时候人群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乎因为某种力量的影响。
可这样的情况没多久,一个声音在人群中炸开了花!
「你在哪儿?」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股奇异的声音,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没有任何征兆。
随即,天变了。
大地开始愤怒的嘶吼咆哮,大海卷上了海岸,将海岸线推向人类的领地。森林里的飞鸟走兽则是慌忙地搬家,但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方向,或者说搬到另一个星球才会安全吧。
人们起初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地震罢了,可到后来他们知道自己错了。毫无征兆的,一切的变故只是因为打捞上来一颗蛋。
一瞬间,地震席卷了整个城市,水泥路吞没了高大的建筑物,行人不知为何都回到了家中,随着房屋一并沉没下去。按理说没有任何一个自然灾害会如此精确地发动袭击,但它确实出现了,所有人在顷刻间掉落地底深渊,不管是谁,一律彻底消失。
这股力量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短短两分钟,地面的崩坏已经扩散到整块大陆,世界政府已经发出警告通知撤离,可这次的灾难超乎想象,在警告发出的那一刻之前,已经没人能逃的掉了。天还是一样的蓝,没有世界末日说的黑与火,陷入寂静的世界,算不上恐怖。
一片雾霾与黑暗笼罩的城市废墟里,静静地孵化着一颗蛋,唏唢一声,没有臆想之中的破碎,反而蛋壳化作微弱的光芒一粒一粒地消散。慢慢的,光芒之中突然惊现了一丝晶莹,一抹突兀于世的白发无风自起,被光芒遮掩住的令人遐想连篇的身躯微微颤抖,无言的一滴眼泪落下。
「未走,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