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如既往地撞钟三声，弟弟知道这是清晨的声音，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终于回到了恒纪寺。整整两天加一夜，虽然有永恒花支撑着，但还是避免不了脱力，回到最顶峰的时候已是筋疲力竭几欲一头睡过去。
释空见得他便准备上前去帮他把水送入水缸，他却一步退让险些摔倒。他不再多说什么，也许只是没力气再说，只管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入厨房，将水桶缓缓抬起，牵着不让水桶掉进去。
这时，师傅将碗放进水池，他们刚刚已经吃过饭了，他扫了一眼弟弟那疲惫不堪的模样。
「释空，撞钟的任务交给他，还有挑水。」
「师傅这是不是……」
「完不成不许吃饭，今天开始。」
「……是。」
等到师傅走出厨房释空才敢暗暗思索，摇了摇头。
可弟弟却不是这么想的，相较于挑水这两趟，撞钟不算什么难事吧。释空似乎猜透了弟弟的想法，仅是叹息一声，这感觉像是“还是太单纯”的语气。
于是乎，累了两天还是没有饭吃，弟弟捂着自己的小肚子里空空荡荡，想起了很久以前也是填不饱肚子，但姐姐总是会装着不喜欢吃的样子然后塞到自己碗里许多包子，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没办法，弟弟躺上床小憩一下，可不能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
「小师弟，小师弟。」
门外传来释空的声音，打开门一看，他手里攥着一个包袱，里面满满的都是馒头还有果子。没什么好说的，弟弟也不多矫情直接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包袱里一共有二十多个馒头和许多果子，到最后居然一个都没有剩下，这也难怪，想当年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不过师傅对自己的态度貌似更加温和些，可……
释空出了门，忽然捕捉到一丝感知，即使那感觉一瞬间就沉寂下去，但他这么多年的修炼可不是白费的。释空微笑，即使是严格，也不乏关心。师傅也真是的。
「对了，是该跟二师弟打个招呼了。」
晌午，弟弟再度出发，吃了这么多食物，现在他的状态虽说不上完善倒也无不可。前几天留下的伤势几乎构不成大碍，随着次数的增多弟弟自己发现渐渐地每一次受伤的数量少了许多，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身体也愈发结实起来。
行进的路中，他的动作愈发流畅，原本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现在从中省去了好几步，自然速度变快不少。肌肉组织神经会记住高速运动的变化，经过反复的训练能快速转化状态，慢慢的弟弟可以做到即使是下阶梯也如同飞奔。
这一次弟弟来回一趟的时间至少减少了十分之一，但他还是一回到山顶倒完水然后倒头就睡。
师傅一人独坐寺庙楼顶，感受风的寂静，透过房顶的瓦片缝隙可以看见弟弟睡觉时稚嫩的倦容。
「未走。」
弟弟翻了个身继续睡，应该是哪里抽到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然后继续无事发生似得沉沉睡去。
云雾挡不住高山之巅的光芒，几乎伸手触碰太阳的高度生长着数种美丽植物，露水随走路带动的震落下。
释空轻轻敲门，迎来睡眼朦胧的他。他只是双眼皮微颤一阵，却不睁开。
这气息一经接触就知道。
「早安，师兄。」
「早，我们去撞钟。」
「好。」
弟弟答应着随释空一齐出了寺门，他不禁回头一望头顶那块匾额，虽然他看不见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他却能清晰的感知出上面写的字！三个字完完全全都是用一笔写出来，不对，是刻出来的！
前两次因为过于疲劳加上休息不足而忽略了它，直到现在才终于察觉那深深隐藏在笔画里的意志，它仿佛存在了很久，自恒纪寺开创以来它就一直屹立在门前，历经多少年仍不褪色。
弟弟精神力不经意间探入其中，看到的却是一片深沉而又汹涌的大漩涡，他赶忙想要逃离！但是办不到，这股意志犹如深海的涡流，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底下悄悄吞噬着一切途径之物！
「师弟，过来吧！」
释空混入佛经一道音符，立即将弟弟从漩涡边沿拉回来，一边用隐藏的佛音跟他聊天，一边带他到铜钟边。
弟弟精神回归，这才猛然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密布汗珠打湿衣襟，刚刚的感觉只感觉被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住，无法呼吸。
过了好一会，他镇了镇，手扶上宽厚的木桩，在尽头的对面就是铜钟了，释空估计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是正好紫霞泛起之时，他动身想和弟弟一起推动木桩。
「滴——」
一声延长的水滴落下，释空聆听后无奈摇摇头，退出一步。
「巳时已到。」
接到指令，弟弟手上立刻动作起来，他尽力抱着木桩往前方撞击。
……
木桩纹丝不动……
这下弟弟可急了，立马绕到木桩后方，双腿拼命向后蹬，双手和头部一齐用力！
土地上瞬间多出了两条长长的痕迹，不过痕迹虽长，却是向后方延伸的。
紫霞散去。
不多久弟弟累瘫在地上，释空叹息一声，过来轻松一推，钟声浑厚有力，响彻大地。
「你，下山去小恒纪寺。」
师傅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他指着弟弟道。
弟弟赶快起身应答，然后匆匆下山。
释空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略生可怜。
◆
越来越快了，弟弟如今的速度堪比以前的大步流星，可能是因为下山的原因，耳畔划过几道风箭，他竟不觉得疼，看来经过了几次之后皮肤能够自然应对了，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光是这风就会让这嫩如水的肌肤留下难看的伤口。
他虽然很开心能拥有如此之大的提升，但也不曾忘记目的。大约估计了是山脚位置，他即刻放慢步伐，然而他突然隐约听见阵阵喧闹的争吵。
小恒纪寺前围着络绎不绝的百姓，他们甚至手上的筷子还没有放下就争着赶着跑了上来，无论家住远不远的，群人脸上都带着怒意，仿佛被剥去鳞甲的穿山甲，每个人无不气愤。
「请问怎么了？」
众人看到弟弟从山上走下来，以为他是传信的童子，粗声道。
「今天是谁撞钟！怎么会整整推迟了三分钟！！」
大叔的大嗓门吓得弟弟害怕得下意识逃走，脚下半步刚迈开又硬生生挪了回来，然后又坚定地站住脚步。
「那个，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用十分礼貌的语气再次询问，众人愣了愣，随后大叔更加愤怒地咆哮道。
「仅仅！你跟我说仅仅！你知不知道这短短的三分钟有多么珍贵吗！所有人全都因你这仅仅的三分钟而整整迟了三分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大家规划每一分钟用来做每一件事，所以即使艰辛和疲累我们也心甘情愿。而今天呢，我们白白浪费了三分钟！你知不知道这个地区的所有人的三分钟加起来是多久？！」
大叔的语气堪称霸道，但他所言的确实在众人听来是事实。
弟弟被吼得发抖，嘴唇抿抿，眼眶里好像有什么要落下来似得，心里万分委屈喷涌而出。
他狠狠地咬牙忍住眼泪，可哭腔还是无法控制。
「对不起！今天的钟是我撞的！」
话从中断开，那是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蹦的一声！双膝跪地，他竟整个人趴在青砖上。
「对不起！」
埋头底下泪水顺着头发滑到青石上。弟弟很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