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里,说不上效果显著,也终于是有所进步。
弟弟从门外走进来,释空隔空对望,两人笑容挂在脸上。虽然今天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耗了老半天,才勉强憋红着脸让木桩和铜钟之间亲密接触一回。
当钟声响彻云霄之时,他多天来忧郁的情感终于宣泄出来,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顾不上蹭了一屁股的灰。
师傅一夜未睡,听到这钟声竟有觉困意。走出寺门,回头仰望牌匾,才觉得恒纪寺今天才算是完整了。
「师傅早安。」
「师傅好。」
「嗯,释空,禅定。」
「是。」
师傅看向弟弟那边,释空心领神会。
等到弟弟挑完水回来才只是上午卯时,释空要他来书斋修炼。
弟弟一脸兴奋,虽说自己成了恒纪寺的弟子,但这些天除了锻炼也没别的了,
在他还在幻想到底是学习元术还是幻术或是体术的时候,释空在面前放上一张空无一字的白纸。
「这是?」
「禅定,修心的意思。」
「为何?」
「想想你今天早上敲出的钟声与我敲出的钟声有何不同。」
弟弟开始仔细回想,师兄敲出来的声音是婉转而不失力度,不单靠蛮力便让声音轻易传播到千里之外。而自己差在哪里就非常明显了,第一是单纯的发出碰撞的声音,可能连钟声都算不上。第二即使使出了浑身解数,声音的范围似乎都不到师兄效果范围的一半。
「修心为什么要用这个?」
释空笑而不语,回身捡过一根再平常不过的毛笔,送入他的掌心中。
「随便写一个字。」
弟弟端坐下来,下笔时却犹豫再三,于是许久后他只在上面横划一笔,不出所料的划破了纸张。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你紧张了。这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纸,其质地很薄,就连毛笔也能轻松划破,只要稍稍一个不慎,那么这张纸也就白费了。」
释空又拿来一张纸,而这次弟弟并没有急着下手,都说了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修心,如果心都没有静下来,就算是再试一百次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弟弟对于放松下来非常擅长,他虽然年龄尚幼,却已是算得上经验丰富。大大小小的紧要关头,他都需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本身就不强壮的他更加需要小心翼翼,才能存活至今。
「这是第一层标准,轻。在这基础上还有第二层标准,雅。你要在纸上写下漂亮的字,依然不能有任何破损。」
直到刚才还十分镇定的弟弟此刻下意识顿了一下,他根本看不见,手写的时候看不到力度效果,就算是写好了也不知成果如何。所以他的字从来没有进步过,即使是不断练习,也只是简简单单得变得熟练起来。
这看起来似乎又是一大难题,弟弟茫然地挠着头,在第一关就卡关,接下来该如何进行下去。
随后释空再次强调。
「禅定。」
便留下弟弟一人独自训练。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弟弟,他拿起了笔,对照着师兄走之前留下的笔法刻印本仔仔细细地感受着每一个笔画的弧度、力度以及意味。
结果,在他划破了五六张之后,他毅然决然地扛起了水缸,奔着山下狠狠地跑下去。
晚饭前弟弟拖着一副无力的躯体,随便吞了几碗饭,确保使不了多少力气,才爬上了桌子。努力平复下心,拾起摆在桌子上的毛笔。
一笔,破。
好,没用。
无奈再急也只是无用功。没有静下心,便是背上三天的水也无果。
弟弟将一切放空,任凭脚下自己动了起来,几步出了寺门。轻身一跃,精准落在【自然树】的枝头上。它看起来似乎有点不一样,记得前几天还是落着宜人的柳条清风吹拂。
而此刻,樱花的香气充斥着附近的每个角落。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一有烦恼就会偷偷敲打家里的啤酒瓶。不因为什么,就是觉得那声音很好听,以至于后来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选择唱歌或是演奏些宁静的音乐来平复心情。
指间舞动,呼啸一阵大风将那如月夜般漆黑的发撩起,粉红的花瓣亦是萦绕周身,仿佛应和着他的呼唤,在每一次指尖落下时轻轻迎了上去。
忽然之间,弟弟如若陷入了梦境,全身心进入无意识状态,对外的一切尽数断开联系。只有手指还在行云流水般的舞动,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么做,只是在尽力地,让心来驱动身体,完全沉浸入他的世界。
与此同时,空气也跟着一起震动,连同身边的所有之物,甚至是元皆被此吸引。红色的星星点点化为烟火围绕在他身旁舞蹈,蓝色青色同时卷起一阵樱花雨,时不时律动的指尖带出一片绿色编织着这个梦幻的仙境的主基调。
霎时,一阵如梦似幻的音乐调动起空间的波浪,夜空此时此刻终于放晴,明亮的星光不停闪烁,在遥远的天边勾勒出斑斓的虹桥。
释空师傅等人齐惊醒,却并非因为那美妙的声音。他们忽然感受到附近的环境力量被统一调动,并且有意无意地影响他们的意志,这力量实在令人惊讶。
「这到底……」
弟弟的长发缓缓躺下,双眼朦胧,暗黑涌动,顿时樱花窜上云霄,紧紧汇聚成一个球,随即爆散!瞬间环绕山顶的云雾急忙远远躲开,就连天上掩盖月色的最后一片乌云也驱散开来。
指停,音止,花落。
师傅闻音落定,立刻闪身来到树下,弟弟带着笑容沉睡在由樱花铺成的垫子上。之后师傅严重警告弟弟,今天的状况万不可再随意发生,演奏完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精神力会消耗殆尽,期间他基本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弟弟对此事一无知,但还是听从师傅的诫言。
他撅着小嘴,吐出一口气,起笔!
破了。
「力度小点。」
弟弟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紧张。
师傅什么时候?
「专心。」
「是,师傅。」
师傅站在他背后指导着,不时的还会手把手地教他写字。师傅的话不多,简明而直切要害。
最重要的是,这个阶段都是师傅一直都在。
在一连串的失败后,破碎的纸张几乎可以做一张桌子,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以后弟弟终于勉强写出了一个完整的字。然而那第一个字写得歪七扭八,在任何人的眼里那根本不像个字,但师傅还是只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