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口咬碎手中的刚刚出锅的玉米,然后慢慢咀嚼起来。弟弟则是呆呆地握着,玉米上颗颗饱满晶莹的粒子,显然他是一口都没有咬过的。
一向不露愁容的释空大师,此刻也只有摆出苦笑来表示无奈以请勿扰。
师傅抬头向天花板长叹一口气,愤愤地想着,解决这种问题要是能像晚饭后边散步边锤人一样就好了。
事出有因,后来的比赛没有特别需要关注的,两人也同时成功晋级最后的比赛。然而不知是天意还是故意,大屏幕上正好停止的数字竟与之前组队数字相同,真是巧合啊。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应该让实力强大的那一方直接晋级,另一人认输,避免不必要的消耗。毕竟,到了剩下的基本都是友方人员,已经没有拼命战斗的必要了。
可弟弟还是不能接受,难道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就要认输吗?这十天里,他可是拼尽全力才从那种绝境之地爬了出来,而现在却让他自行放弃,他无法接受这种处置。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算不认输,以自己的实力也绝对不是师兄的对手。化身光人的时候他的意志有一半是清醒的,他能最直观地感受到哀怨的魁梧强壮,也能够理性地断言,那一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挡。
两人的实力差距虽称不上是天差地别,但也不是能一朝一夕可以追上的。若是面对面决斗,唯有一个结果。
「师傅。我,认输吧。」
「很合理。」
「……那」
「你会这么做吗?」
弟弟沉默了,他把头低着,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于情于理,决战的最佳人选都是师兄而不是自己,连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去参战,这根本毫无意义。
「师兄,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能轻松赢得比赛,一次误打误撞的爆发,我不会指望运气这种东西的。所以,我会选择放弃的。」
「那么,你的态度呢。」
三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少年,他呆呆地望着黑铁剑,乌黑得如一块被炼烧多次的煤炭,表面有些粗糙的棱角,坑坑洼洼的每一处都像是制造时的缺陷,可就是这样的一把笨剑陪伴了他一个个春秋冬夏。
少年拿起黑铁剑,一言不发,独自一人走入后院。
师傅让弟弟回去稍作歇息,明天一早到场上等候,就看少年的意思了。
弟弟若有所思,一时间忘了带走逆川,鸦影悄悄飞了回来,叼住逆川,乖乖的落在床头。赤红的双眼闪烁出红光,盯着弟弟看了几下,在窗户上啄出个洞,视线所见,少年扶剑盘坐巨石上。猫影招呼一声,鸦影重新融入暗影。
「怎么样……」
少年微微摇头。
「掷筛子?」
少年忽然愣了愣,看着从身侧伸出的手上放着一个六面骰子。他摘下面具,坚毅得有些犹豫的骰子被抛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弧线,然后硬生生地刻进墙壁。
「小兔崽子,我的这面墙迟早让你们给拆了的。」
师傅笑骂道,脸上怠倦的眼中晃着一抹笑意。
……
一人一剑,挺立台上久久未动。
少年缓缓走上台,仍是一言不发。
弟弟期待一句话,无论是好是坏,他都想要得到个答复。
今天,少年的佩剑换了,原本又黑又钝的黑铁剑已经替换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奇形怪状的灰剑。
当灰剑出现的那一刻,弟弟就感受到逆川在蠢蠢欲动,那种像是渴望又似索求的冲动瞬间浮现在他心上。灰剑同样是如此,如两只凶猛的野兽一般,都希望彻底击溃对方。
霎时,全场上遍布浓郁的肃杀气息,和之前所有的比赛都不一样,明明早已座无虚席人们还在推搡着挤进观众席,然而在双剑同时立于大地之上,竟是寂静得宛如幽径。
就连裁判都愣住大半天,之后突然意识到还在比赛才好不容易从这窒息的境地中鼓起气势,只是虚弱地问了一句。
「那么,双方都准备就绪了吗?」
弟弟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从少年右手握上了那把剑之后,他就一直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战斗欲望,似乎从心底传来的呼喊,有一种虚无缥缈的魔力令他坚定地握紧逆川。
「剑名:【逆川】。」
弟弟随即将佩剑左握立于身前,仅仅驻留一刻,便摆好了战斗姿态。
少年调整呼吸,敬重地以同样的动作回敬礼仪。
仿佛他的灵魂也在无声地回应那无尽战意的渴望。
少年用十分晦涩的声音吐出几个模模糊糊的字样,这是弟弟释空以及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这声音像是层层幕布包裹住的画像,根本分辨不出声线的变动。
「剑名:【晴问】」
飘扬的一束黑发无风而动,掌中利刃传来阵阵喧嚣。
犹如镌刻虚无幻想之兽,灰光恍惚。
世界仿佛在此时停止,一双双瞪大的双眼突然全部紧闭,似是害怕锐利锋芒刺破双眼。
消失的时间,无形的锋利如逆天之川刺破空间束缚,刻在晴问之上的虚无幻想之兽一跃而出,两者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来自远古的轰鸣而同时消失。
他们彼此之间都已明了,这完全是剑与剑的对决,与两者的实力毫无干系。
瞬间,世界又再次活动起来,然而两人还是像原来那样一步未动,不同的是,此刻,胜负已分。
亚时的左眼无光而耀,诉说着那一个无人可知的时刻。他的右眼一如往常波澜不惊,只是,时而从弟弟的身上倒映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魔术小丑那细嫩的小手抚摸着光滑的下巴,不对,是小萝莉的小手抚摸着他的下巴,他心不在焉地揉乱了她的头发,心底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逆川入鞘,藏锋。
晴问归鞘,蛰伏。